第16章 章節
勾起唇角:“我當初摳破後頸的時候,他就已經快被我氣死了。”
“也是,你爹自那以後,就沒想過要将家業交到你的手裏。”金世澤默了默,心知狄家的家事不該自己插手,轉而說起自己的法子來,“你剛剛不是說,你爹要帶着你去給柳老爺賠禮道歉嗎?我看啊,你也別真的拒絕了。”
握着電話話筒的狄息野微微挑眉:“什麽意思?”
“要我說,你就是不會拒絕坤澤。”金世澤開玩笑道,“這可是我的強項!”
“……說白了,你不就是想解除婚約嗎?但是這樣的聯姻,光讓人家柳家的小少爺對你死心是沒有用的。”
狄息野何其聰慧,一下子明白了金世澤話裏的意思:“你是說,得先讓柳老爺對這門婚事死心?那我無論做什麽,都得當着我爹和柳老爺的面動手。”
“說什麽動手?粗魯!”金世澤嚷嚷起來,“咱們只是要做點小手腳,讓你爹和柳老爺親眼看見你亂搞就行了。”
剩下的話不用金世澤說透,狄息野也明白了。
還有什麽好說的?
狄家和柳家都不是尋常人家,兩家的老爺子更是要臉面,就算他爹再想和柳家聯姻,撞破他的“好事”,也無顏再提婚約之事。
“這法子毒啊。”金世澤說到最後,把自己說得頭皮發麻,“若是傳出去,上海灘再也沒有坤澤願意嫁給你了。”
“我要的不就是沒有坤澤願意嫁給我嗎?”狄息野若有所思,“那柳家的小少爺也沒必要嫁進狄家的門找罪受。”
還有一句話,狄息野沒說出口。
這樣毀掉婚約,不會損傷柳映微的名聲。
那也是個無辜之人,不該受池魚之災。
“我琢磨着行。”金世澤在電話那頭打起算盤,“你爹這幾天肯定會再和你提起賠罪之事,到時候,你象征性地拒絕幾次,但也不要真的拒絕,免得你爹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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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賠罪那天,兄弟帶幾個漂亮的小先生陪你去演戲!”
狄息野對小先生興趣缺缺:“但願可行。”
“保準行!”金世澤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倒豆子似的說,“茶會的事絕對是個意外。這一回不在狄家,你好好發揮!”
“……一定要被捉奸在床,我看你連衣服都不要穿了,和小先生光溜溜地躺在一起,任誰也不會覺得你無辜!”
乾元說得興起,呼吸粗重:“你想想,柳老爺瞧見了,臉色得多差啊?”
“別想小先生了,若是被沈家的小少爺發現,看你怎麽解釋。”狄息野聽不慣金世澤滿口葷話,煩悶地扯着脖子上的項圈,“就這麽說定了,我有了飯局的消息,第一時間叫釘子通知你。”
金世澤滿口答應:“我聽到汽車的聲音,該是沈清和回家了……我前天答應了帶他去吃蟹,要是今天再不去,有的鬧呢。”
狄息野暗暗好笑,覺得金世澤再怎麽滿口小先生,眼裏卻只有一個沈家的少爺,着實有趣。
但他現在自身難保,實在沒心情關心別人的感情,遂挂了電話,不作他想。
又過了幾日,他爹果然再次提起了賠罪之事,狄息野坐在沙發上,吊兒郎當地跷着二郎腿,惹得狄老爺火冒三丈,最後還是狄夫人出面,他才冷着臉答應去吃這頓飯。
“你爹我的臉面全被你丢光了!”狄老爺拂袖而去前,撂下了狠話,“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出面。要是柳老爺看你不順眼,這婚約……撕毀也罷!”
跟在狄老爺身後的狄登軒沒有立刻離開,他看了看狄息野,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其實我也覺得你不适合和柳家的小少爺成婚。”
“兄長有何見解?”狄息野擡起頭,戒備地眯起了眼睛。
“你……”狄登軒扯開衣領,意有所指,“聞到坤澤的信香就發瘋的人,怎麽能娶親呢?要是柳家的小少爺被你打死了,那可就不好了啊。”
狄息野對兄長的挑釁不以為意,反問:“沒了面粉廠,兄長在衙門裏的日子不好過吧?”
城郊的面粉廠表面上是民族企業,實則是狄登軒替洋人轉移財産的工具,而今沒了這個掩護,他已經吃了好幾個挂落了。
“你在胡說些什麽?!”狄登軒漲紅了一張臉,扭頭望着狄老爺子離去的方向,惡狠狠地威脅,“只要爹相信我是清白的,你就別想污蔑我!”
言罷,拂袖而去。
狄息野待狄登軒的腳步聲遠去,臉上的表情才淡下來。
他扯開衣領,手指在項圈上拂過。指尖傳來的冰冷的觸感讓乾元的心情逐漸低沉。
狄登軒說的話固然有刺激他的成分在,但也沒有說錯。
他是個聞到坤澤的信香就控制不住自己的乾元——不同于旁人,他不會對坤澤産生結契的欲望,他只會失去理智,變成一個暴虐的瘋子。
“二少爺,夫人找您。”
不知何時,盤着頭的丫頭站在了狄息野的身後。她面無表情,就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偶,語氣平淡地催促:“夫人想要在禮佛前見您一面。”
狄息野回過神,起身跟着姆媽身邊的丫頭來到了佛堂前。
狄夫人果然已經跪在佛堂裏,身邊還跪着他沒有佛龛高的弟弟。
“姆媽。”他沒有跟着跪下來,而是在佛堂前停下了腳步。
密不透風的佛堂裏,狄夫人虔誠地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
狄息野感到了熟悉的窒息感,他再次伸手扯着早已松散的衣領,視線随意掃過姆媽的手腕,看見一抹綠色,不由想到了被自己扯壞的碧玺手钏,繼而想到了那個和央央有着相似眼睛的玻璃杯。
“你父親和你說過了吧?”
剛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漂亮眼睛消散了。
狄息野低下頭:“姆媽是指什麽?”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狄夫人頭也不回地在蒲團上直起身,“息野,狄家和柳家的聯姻比你想的更重要。”
“……金世澤娶了沈清和,你兄長又因為面粉廠的事在衙門裏擡不起頭,你父親不會再讓你的婚事出差錯。”
狄息野不可置信地上前半步,半張臉被陰影覆蓋,截斷了他面上的憤怒:“姆媽,連你也覺得,狄家的未來要靠兄長嗎?”
狄夫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擡手示意身邊的下人将小兒子抱走,繼而轉身,漆黑的瞳孔緊緊鎖定了他:“曾經我也以為,狄家的擔子會落在你的肩上,可惜,你讓我失望了。”
“息野,一個控制不了自己的乾元,是不可能掌控整個狄家的。”
姆媽的話震得狄息野頭暈目眩,渾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凝固,又随着陣陣嗡鳴,轟隆隆地沖進心房。
他壓抑不住心裏的憤怒,脫口而出:“是不可能,還是不配?!”
“你冷靜一點。”狄夫人憐憫地注視着狄息野,神情與佛龛裏佛像的如出一轍,“你連坤澤都不願意娶,你爹又如何會把狄家的家業交到你的手裏?”
“為什麽乾元一定要娶坤澤?”狄息野苦笑着擡手,想要扶住什麽東西,狄夫人身邊的下人卻誤以為他要傷人,戒備地上前,擋在了他們二人之間。
陽光穿過窗戶,照亮了狄息野置身的走廊。
他被溫暖的光籠罩,四肢百骸卻被寒意戳得千瘡百孔。他望着自己的姆媽,看她被下人們簇擁,安靜地藏身于昏暗的佛堂,再一次覺得可悲。
明與暗的分界線如此清晰,他早已被排斥在外。
狄息野的力氣随着沉默一點一點抽離,他失去了質問的力氣。
有什麽好問的?
在他的姆媽眼裏,他是一個失敗品,一個無法争奪家産的廢物,現下能用來聯姻,就應該老老實實地成親。
“兩年前,我就說過。”狄夫人見狄息野不再說話,伸手推開了面前的下人,走到佛堂前,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我對你很失望。”
狄夫人說完,從懷裏取出了一串佛珠。
她将佛珠戴在了狄息野的手腕上。
冰冷的珠串如同一塊永不融化的堅冰,又好似一截鋒利的刀片,紮得他鮮血淋漓。
“不要再讓我失望了。”狄夫人眸色悲憫,與那話本裏念緊箍咒的觀音如出一轍。
明明是為了折磨潑猴,張嘴卻是滿口的慈悲。
失望、失望……
狄息野的瞳孔驟然緊縮,目光落在姆媽的手腕上——那片光滑的皮膚上,有一道醜陋的疤痕。
他親手留下的傷疤。
兩年前,狄息野為了央央,和家裏爆發了争吵。
他說非央央不娶,被暴怒的狄老爺子關在了家裏。狄登軒在這時想出了一個馊主意——他找來了五六個處于雨露期的坤澤,一個接着一個送進了關着狄息野的房間。
狄息野忍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