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結舌。

他好像知道為什麽會有血了。

易感期的狄息野掙脫了麻繩,跳窗跑了。

“不得了……”金世澤喃喃,“要出事啊。”

碼頭邊,江風微涼,柳映微裹着披肩下了汽車。

跟着來的金枝兒替他打開了洋傘:“少爺,您熱不熱?我去給您買一瓶汽水。”

“不用了。”柳映微沒胃口喝汽水,悄聲問,“什麽時間了?”

在汽車上,柳老爺的人已經告訴了他柳家表哥到碼頭的時間。

金枝兒說:“還有一刻鐘,船就該到了。”

柳映微點了點頭。

片刻,烏雲翻湧,滴滴答答的雨點落在洋傘上,頃刻間打濕了傘面上的蕾絲花紋。

細密的雨幕霧氣般籠罩在江面上,漆黑的郵輪仿佛幽靈般在霧氣後若隐若現,這一幕看上去格外像畫廊裏刻着外國人名字的油畫。

柳映微自言自語:“到了。”

柳家的下人舉着傘擠開碼頭前等候的人群,接到了柳家的表少爺。

柳映微跟着過去,拂去臉頰上沾染的幾滴冰冷的雨水,逐漸看清了走向自己的乾元。

倒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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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的表少爺穿了件墨藍色的西裝,沒有讓下人撐傘,而是親自打着一把黑傘緩步而來,姿态優雅,文質彬彬。

“你就是柳映微?”乾元在他面前停下腳步,淺笑道,“我上次來上海見舅舅的時候,年紀還小,不曾見過你……我叫柳希臨,你叫我一聲表哥就好。”

“表哥。”柳映微微垂着頭,輕聲問好,“表哥坐船累了吧?家裏已經訂好了國際飯店的包間,現在去,時間剛好。”

“勞煩你了。”柳希臨語氣溫和,與他一道來到車邊,收起傘時,目光在他脖子上圓潤晶瑩的珍珠上滑過,“你的項鏈很好看。”

“多謝。”柳映微微微一怔,無意識地扯住裙擺,抿唇不再多言。

和陌生的乾元共處一個車廂的窘迫讓他如坐針氈。

即便柳希臨格外紳士地與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柳映微還是極其不适應。

他也不可避免地想起另一個乾元……

狄息野看起來和兩年前有些不一樣了。

兩年前,狄息野不戴眼鏡。

兩年前的狄息野也不會去大世界。哈,他們重逢的時候,他說了什麽?他說在大世界看到了一個和自己長着一樣眼睛的玻璃杯。

他瞧不起玻璃杯!

柳映微俏臉一板,并未将擄走自己的人和狄息野畫上等號。

一來,他不信世界上有這麽巧的事情。二來,大世界的玻璃杯實在是太多了。

哪有那麽巧的咯,狄息野一回國就撞上了他?

可就算那個人不是狄息野,柳映微也不覺得狄息野會好到哪裏去。

在大世界玩樂的乾元是什麽德行,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那些乾元會色眯眯地盯着他的大腿,趁着買電影票的時機,偷偷揩油,他要好小心好小心地躲,才能躲過所有的鹹豬手。

但那個時候,柳映微就是柳映微。

他不是柳家循規蹈矩的坤澤少爺,不需要遵循刻板的禮儀。他不高興了可以翻臉,被欺負了可以尖叫,就算是一晚上賣不出去一張電影票,也短暫地做了幾刻鐘的自己。

“和我吃飯讓你不舒服了嗎?”

許是柳映微臉上的凝重太過明顯,坐在他身邊的柳希臨忍不住問:“如果你實在不想去,就先回家吧。舅舅那裏你也不用擔心,我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不是……”柳映微回過神,小聲解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罷了。”

他頓了頓,對柳希臨的善解人意很是感激:“表哥,沒事的,我也有些餓了,咱們一起去吃飯吧。”

“我還以為你不願意見到乾元。”柳希臨開了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還是說,現在上海的學校,坤澤和乾元要分開來上課?”

柳映微答:“不分開,我們班上有好幾個乾元學生呢。”

“那很好。新時候了,沒必要像以前那樣,将坤澤關在家裏,出嫁之前都不讓見人。”

柳希臨三言兩語,就讓柳映微放下了戒心,轉身主動問:“表哥,你也是學生嗎?”

“嗯,我學醫,父親生前在制藥廠工作。”  “啊,不好意思啊。”柳映微尴尬地垂下眼簾,“我不知道你的父親……”

柳希臨勾起唇角,反過來安慰柳映微:“沒事,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對他沒什麽印象,所以談不上多難過。”

柳映微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我不該提這些。”

他說話間,汽車緩緩地停在了國際飯店的門前。

勤快的小郎眼疾手快地拉開了車門,清脆地喚着“少爺”,将他們往門裏領。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另一輛車蠻橫地沖過馬路,踩着急剎停在了飯店的門前。

小郎照例去拉車門,駕駛座的車窗卻先一步打開了一條縫。

沉甸甸的黃魚砸在他的懷裏,同時砸落的,還有一聲嘶啞的“滾”。

“好嘞。”小郎麻溜地滾到了一旁,臉上笑意不變,實則心裏已經猜出了大致的劇情——開車的倒黴乾元怕是被家裏的坤澤戴了綠帽,算準了時間來捉奸呢!

同樣的戲碼,在國際飯店屢見不鮮,小郎看得多了,也就不關心了,他一門心思捏着黃魚,愛不釋手地把玩。

反觀坐在車裏的狄息野——他捏着方向盤,身上穿着工整的西裝,絲毫沒有剛從金家翻窗而出的窘迫,反而像是精心打扮過一樣,胸口的口袋塞着四四方方的絲巾,袖口還別着熠熠生輝的袖扣。

他變回了上海灘的貴公子,衣着華貴,姿态優雅。

如果袖口沒有幾點模糊的血跡,狄息野的僞裝堪稱完美。

不過乾元不在乎自己的手腕是否在流血,他望着兩道“相依相偎”走進國際飯店的身影,眼睛瞪得快要噴火了。

“映微……”狄息野眉心緊蹙,歪頭點燃了一根煙。

他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手指夾住了香煙,薄唇微啓,淡淡的煙霧随着嘆息,在車廂內緩緩飄散,而赤紅色的煙蒂就像是天上璀璨的星,狠狠地閃爍了幾下,又黯淡了回去。

“映微,”狄息野每念出一個字,都像是咬碎了一塊嶙峋的冰,喉嚨裏充斥着鐵鏽般的血腥氣,“柳映微……”

紛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幾個身着黑衣的打手小跑着來到車前,領頭的,正是成日在狄息野身邊打轉的釘子。

“二爺,得了您的消息,我第一時間把兄弟們帶了過來。”釘子彎腰湊近車窗,“怕打草驚蛇,大部隊還在後頭呢。”

“人都帶來了?”狄息野叼着煙,将手臂搭在車窗上,懶洋洋地推着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給我把國際飯店圍起來!”

釘子一個沒忍住,“啊”地叫出聲來:“二爺,國際飯店裏有不少人,咱就這麽圍起來,是不是有點太嚣張了?”

“嚣張?”狄息野吐出一口煙,撩起眼皮認真地打量着國際飯店,再低頭瞧自己身上的西裝,“我穿得怎麽樣?”

釘子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二爺,您這是要去逮人,還是要去約會?”

“有什麽區別嗎?”

釘子默了默,道:“二爺,您是不是找到那個什麽……什麽央央了?”

“嗯。”狄息野心不在焉地點頭,“你說我要不要買玫瑰花?”

“二爺,您要找的人既然在國際飯店吃飯,身邊肯定有伴兒了,您買什麽玫瑰花都沒有用啊!”釘子又道,“我還是覺得您不要将飯店圍起來……再想想低調點的法子吧。”

“有伴”二字刺激了本就敏感的狄息野。

“低調?”乾元一腳踹開車門,火冒三丈,“再低調,老子就沒老婆了!”

柳映微和柳希臨進了國際飯店,剛一落座,小郎就送上了剛出爐的蝴蝶酥和銀絲卷。

“我在蘇州時,就惦記着這麽一口。”柳希臨替他夾了一塊蝴蝶酥,笑着搖頭,“那時候年紀小,我姆媽騙我說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國際飯店才會做這些甜點,所以也只有過年的時候能吃到。”

柳映微摘了手套,用帕子墊着蝴蝶酥,淺淺地嘗了一口:“你信了?”

“自然是信了。”柳希臨坦然承認,“那段時間我不僅盼着過年,還盼着來上海,把我姆媽鬧得不行呢。”

柳映微忍不住跟着笑起來,笑完,又道:“表哥,你這次來上海……”

“舅舅說你要結婚了,喊我來參加你的婚禮。”柳希臨打量着柳映微的神情,字斟句酌,“不過我這些天看了報紙,你那位未婚夫……”

柳映微嘴裏甜絲絲的蝴蝶酥頃刻間沒了滋味。

他緩緩放下手,端起小郎送來的咖啡,心事重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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