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節
結婚的,只有……只有狄家的二少爺。”
洋人說完,見狄息野點頭,又道:“婚紗……要您的未婚妻親自來……來試。”
“……量……量尺寸。”
狄息野說自己曉得:“他去醫院檢查身體了,我先來幫他瞧瞧。”
他指着牆上的照片:“這些都是你做的?”
“是的,狄先生。”洋人得意地挺起胸膛,“我……我們家族從祖輩開始,就做……婚紗,手藝……很好。”
“是很漂亮。”狄息野輕輕吸了一口氣,“不過你有句話說錯了,不是未婚妻,是未婚夫。”
他勾起唇角:“不過我不介意你這樣稱呼。”
洋人抱歉地欠身:“是,未婚夫……坤澤,我總是……總是說錯。”
“無妨。”狄息野又走到另一張相片面前,“只要你給他做一件最好看的婚紗,我想,他也不會介意你這麽稱呼他的。”
他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然後細細地詢問起婚紗的材質來。
狄息野曉得柳映微皮膚嬌嫩,稍稍一碰就會留痕,生怕婚紗劃破他的皮膚呢!
洋人裁縫甚少碰到對婚紗感興趣的乾元,一時興起,一口夾生的中文竟也流暢起來。二人你問一句,我答一句,不知不覺間,聊到了天黑。
狄息野一口氣訂下了三種不同款式的婚紗,只等着帶柳映微來量尺碼。
“祝您新婚快樂!”洋人面色通紅,激動地握着狄息野的手,“我……我很期待見到……見到您的未婚夫!”
狄息野皮笑肉不笑地扒開洋人的手:“祝福我心領了,人你就別期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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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交了定金,火急火燎地走了。
卻說這頭,狄息野訂好了婚紗,那邊的柳映微也到了醫院小半天了。
他拎着手包,跟着姆媽進了病房,那個知曉他身體狀況的醫生正在給一個昏迷的病人換藥。
柳夫人拉着柳映微的手,示意他耐心點等。
柳映微乖巧點頭,面上一點不見焦急的模樣,還好奇地探頭去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唉,真是可憐。”察覺到他的視線,醫生忍不住嘆息,“柳夫人,你們也要小心哪。”
“怎麽了這是?”柳夫人壓低了嗓音,見病人沒有被驚醒,稍稍安心,“他生了什麽病?”
“生病?要是生病就好了。”醫生搖頭起身,将他們帶出病房,“他呀,後頸被人割開啦!”
話音未落,柳夫人已經驚呼着攥緊了柳映微的手腕,柳映微也恐懼地瞪圓了眼睛。
醫生見狀,苦笑搖頭:“唉,事情我也說不清,但他被送到醫院的時候,脖子後頭就全是血,一看就是被人割破的!”
柳夫人連道了好幾聲“阿彌陀佛”:“誰會幹這麽造孽的事情?”
醫生道:“不知道。您也曉得,後頸對坤澤來說多重要……怕是要等他醒,才能問個明白呢!”
柳夫人聞言,又念了幾聲佛,拽着柳映微的五指收得更緊,像是怕他也遭了難,絮絮叨叨:“映微,聽見沒?現在的世道,人都瘋特了!坤澤嬌嬌弱弱的,被割了後頸能有好?真是赫死人了……”
柳映微也吓得心髒怦怦直跳。
他不知怎麽的,想起了柳希臨曾經提到的,那個讓坤澤變成中庸的手術,一股寒意登時從腳底心冒了出來。
可表哥也說了,那個手術還沒有成功過。
他認真地在心裏為那個可憐的被割了後頸的坤澤祈禱了幾聲,待進了醫生的辦公室還沒有緩過來神,連喝了好幾口護士遞來的熱水,面色方才恢複一二。
“聽說你要結婚了?”醫生拿出聽診器,屏退衆人,蹙着眉詢問,“你這後頸……”
柳夫人在一旁替他回答:“是了,我們映微和狄家二少爺的婚事算是定下來了。”
“狄家……”醫生想到了什麽,顧忌身份,沒有說下去,柳夫人也急切起來,詢問起後頸上的花紋有沒有辦法遮掩住。
反觀柳映微,他倒成了最四平八穩的那一個,不僅不着急,還低着頭默默地喝茶。
柳映微急什麽呢?
他後頸上的花紋就是狄息野折騰出來的,就算被瞧見,也無妨。但他不想當着醫生的面,将事實和盤托出。這不僅關系着他自己的名聲,還關系着狄息野的名聲。
傳出去,不知道會被編出多少瞎話呢!
再說了,他與狄息野的事,他自個兒都說不清楚,若是姆媽知道了真相,遷怒于離開上海灘兩年的狄息野,他該如何是好?
柳映微想得多,顧慮自然也多。
他嘆了口氣,打斷姆媽焦急的詢問:“醫生,不礙事的,花紋出不出來……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幫我看看身子就好。”
“映微!”柳夫人一聽這話,就急了,“你……你要嫁人了,若是——”
“姆媽,”柳映微耐心地按住柳夫人的手腕,“沒事的,你信我。”
他說完,由着大夫将聽診器的聽筒按在心口,又按照往常來檢查身體時那樣,做完了所有的檢查。
“還不錯。”醫生很快得出了結論,“不過你身子弱,又在沒徹底成為坤澤的時候就同人結了契,雨露期會比尋常的坤澤長些,也難熬一些。”
“……不過,只要按時按量地喝我給你開的藥,雨露期不出門,就不會出大問題。”
“多謝醫生。”柳映微感激地接過藥方,先是自己看了一遍,又遞給了姆媽,“那我們就先走了。”
“映微,還是再看看吧。”柳夫人不甘心地攔着他,“要是狄家的二少爺因為你和旁人結契的事悔了婚,你日後——”
柳映微哭笑不得:“姆媽,我已經結契是事實,就算狄家的二少爺真的因此悔婚,那也是我自己的過錯。”
“……這樣的事,是不能隐瞞一輩子的。”
“可不瞞着,你怎麽辦!”柳夫人積壓了許久的焦慮一朝爆發,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難不成,真要去找那個你口中已經死了的乾元嗎?”
“姆媽……”他一時語塞,慌亂地低頭,滿心歉意不說,更是懊惱自己年輕時不懂事,害得姆媽流眼淚。
柳映微狠不下心繼續隐瞞,只得含蓄道:“姆媽,狄息野曉得的。”
“他曉得什麽?!”
“哎呀,我的事……”他拉着姆媽快步往醫院外走,耳根紅得仿若滴血,“我的事,他曉得的呀!”
柳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沒有将狄息野和兩年前與兒子結契的男人想到一塊去——實在不怪柳夫人想不到,她壓根沒見過同兒子談情說愛的乾元!
兩年前,就在柳映微剛同她袒露心聲,說自己愛上了一個人時,柳老爺大張旗鼓地找上了門,将他們母子二人強行帶回了柳公館。
也是從那天開始,柳映微變成了坤澤。
“他曉得……他曉得?”柳夫人有些糊塗了。
可不等她追問,幾輛黑色的轎車忽然沖進了醫院的院門,緊接着,車上跳下來一群柳家的家丁。
他們直奔柳映微而來,不顧柳夫人的阻攔,蠻橫地将他拽上了車。
“姆媽!”柳映微因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驚叫不已,瘦弱的手臂不住地揮舞,連手裏的手包都飛了出去,“姆媽,姆媽!”
柳夫人憤怒地撲過去:“拿做啥額……伊是侬家的少爺!伊是阿拉柳家的小少爺呀!”
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柳夫人哪裏是家丁們的對手?
不過是揮揮手的工夫,她就摔倒在了地上,柳映微也被塞進車廂,嘴巴被粗布粗魯地堵上。
他嗆得滿眼是淚,不顧掐在頸間的手,拼了命地往車窗外望:“唔……唔!”
不過是一眼,也僅僅是一眼,柳映微的後頸就傳來一陣劇痛。
有意識的最後,他看見姆媽踉踉跄跄地追着車子,喊他的名字:“映微……映微啊!”
柳映微無法回應,眼睛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柳夫人被絆倒在地,哀哀地哭嚎了一陣兒,忽地又從地上爬起來,着急忙慌地往仍舊停在醫院門前的小轎車上爬。
她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但起碼這輛車的司機還聽她的話。
“快……快點回家!”柳夫人狠狠摔上車門,待車緩緩挪動起來,又白着一張臉改口,“不……不回家……去狄公館!”
柳夫人火急火燎地趕到狄公館,卻被告知,狄息野還沒有回來。
“伊上哪裏去了呀?!”
狄公館的下人面面相觑:“夫人,這二少爺的事,我們也不曉得啊!”
“那伊啥額辰光回來?”柳夫人将狄息野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繃着一根神經,執着地追問。
下人卻想着自家二少爺怕是又在哪個小明星的床榻上流連忘返,給不出答案。
柳夫人問無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