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節
,又急着回家看柳映微的情況,便沒有再逗留。
而被帶回家的柳映微是被一盆冷水澆醒的。
他恍惚地睜開眼睛,又被刺目的燈光照得合上了眼皮。
但他聽見了表哥柳希臨和父親說話的聲音。
“舅舅,我這就讓表弟的脖子……”
“嗯,去吧。”柳老爺沒有壓低嗓音,故而柳映微明明白白地聽見了他在說什麽,“伊敢偷人,吾弄死伊!”
柳希臨沉默片刻:“倒也不必。舅舅,已經是新時候了,表弟想要自由戀愛,也不算是錯事。”
“哼!脖子後頭都有花了,還伐錯?舊時候伊已經被沉塘弄死特了!”
柳映微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已經結契的事暴露了。
柳映微不知道是怎麽暴露的,但他知道姆媽和沈清和不會害他,那麽問題只可能出在自己身上了。
可他到底是哪裏疏忽了?
不過,現在的情況容不得柳映微細想,因為空氣裏已經開始彌漫起令人作嘔的消毒水味。
柳映微再次将眼睛睜開。
這一回,他能忍受刺目的燈光了,也發現了,自己并不在熟悉的卧房裏,而是在一間小小的地下室裏。
柳映微能認出這是地下室,實屬湊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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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他急着找金枝兒,便順着樓梯往下跑,剛好就來到了柳公館的地下室,也恰好看見過這麽一間房間。
這屋子應是公館內的婆子丫頭沒有地方住時的臨時去處,簡陋得很,床上都只有一張床板,可也正是這樣簡陋的地兒,他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算喊破了喉嚨,怕是也沒有人能聽見他的求救。
柳映微的心當即涼了大半。
“表弟,你醒了?”來到床邊的柳希臨剛好對上他驚懼的視線,微微一笑,“你醒了也好。”
男人擡手,掀開蒙在柳映微身上的破被,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也出乎我的預料,但……”
他琢磨了片刻,像是在遣詞造句,又像是在想和柳映微無關的事情,但很快,他的目光漸漸凝實:“但誰叫你不檢點呢?”
柳映微的瞳孔驟然放大,猛地從床板上彈起來:“侬說啥額——”
他的話未說完,黑暗中已經蹿出了兩個婆子,板着臉将他反按在床上。
這一回,沒有人救他,酒精味的信香宛若一柄又一柄利劍,穿破了他脆弱的皮膚,硬生生激出了那朵藏在後頸白嫩皮膚下的花。
柳映微趴在床上,淚流幹了,汗卻像是瀑布,轉眼就浸透了身上薄薄的旗袍,隐隐顯出曼妙的曲線。
柳希臨的眼睛自紅色的花瓣浮現出的剎那起,就燃起了熊熊火光。
他壓抑着興奮,大手在柳映微的後頸上流連忘返。
乾元喘着粗氣對柳老爺說:“舅舅,您看。”
“混賬……真是個偷人的混賬!”柳老爺看着自己未曾出嫁的坤澤兒子已經偷偷結了契,氣得火冒三丈,不知從哪裏尋來一根拳頭粗的手杖,當即就對着柳映微的後背狠狠地打了下去。
柳老爺邊打,邊罵:“若是舊時候,吾……吾現下就将侬沉了塘!”
被婆子按住的柳映微早已因為陌生的信香痛不欲生,後頸上的花紅得像滲出來的血,那揍在後背上的手杖帶來的痛感反倒不強烈了,像是撓癢癢。
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甩開柳希臨的手。
那是陌生男人的手,帶着熱氣和臭烘烘的汗水,淩遲着他僅剩的理智。
“狄息野……狄息野!”近乎崩潰的柳映微終是開了口,他哭着喊,“狄息野!”
“狄息野?”柳老爺打累了,将手杖換到另一只手上,“狄息野要是曉得侬偷人,伊早早悔婚!”
“不——”柳映微兀地擡起頭,又被婆子按着腦袋,重新砸回到了床上。
“砰”的一聲悶響過後,他噤了聲,眼淚混着汗水,火辣辣地滾過眼尾。
柳映微慌了。
他不怕自己已經結契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也不怕被柳老爺打死,他只怕不知道真相的狄息野當真信了他同別人結了契,再也不要他。
可是……可是那是狄息野。
怎麽會不要他呢?
柳映微又痛又急,幾個呼吸間,竟又暈了過去。
而柳老爺打到精疲力竭,坤澤的後背被血水浸透,方才在柳希臨的勸阻下停了手。
柳希臨勸阻柳老爺,卻不是為了柳映微的安危。
他将柳老爺引回客廳,說出了自己建實驗室的目的:“表弟就算現下不嫁進狄家,日後也是要嫁人的。”
“……他既偷偷與人結契,那人身份必入不得舅舅的眼,與其如此,不如直接讓那朵花消失,日後表弟再嫁與旁人,也就無人能說些什麽了。” 柳希臨的法子陰毒,竟是要直接将柳映微變回中庸。
柳老爺大為震驚。
要說柳老爺本身,其實是不關心柳希臨的研究的。在他看來,往實驗室裏砸錢,無外乎是抹不開親戚這一層的面子,加之這筆錢對于他來說,着實不算多的緣故。
而今聽了柳希臨驚世駭俗的言論,柳老爺忍不住問:“哪能把坤澤變成中庸?”
柳希臨知道同柳老爺講科學講實驗講不通,便只挑他愛聽的說:“舅舅,也不盡是将坤澤變成中庸……只要不讓他的脖子在結契後顯現出花紋,不就和中庸一樣了嗎?”
柳老爺聽得雲裏霧裏,單就聽到個“和中庸一樣”,神情已然有了略微的松動。
柳希臨眼珠子一轉,又道:“老爺,您膝下就這麽一個親生兒子,就算是中庸,生得如此,也能嫁出去。再說了,今朝衙門裏的那些個乾元老爺,也不都是娶了坤澤的……誰還沒有幾個長得好看的中庸姨太太?”
“你說得不錯。”柳老爺這時候倒是想起了柳夫人來,“你舅媽就是中庸,我同她這些年,也過得很好嘛!”
如此一來,算是同意了。
柳希臨微笑着對柳老爺道了謝,還做保證,說一定會讓表弟後頸上的花紋消失得一幹二淨:“還有一件事。”
柳希臨含蓄地表示:“舅媽關心表弟,若是知道這件事,怕是要阻止的。”
“這你不用擔心。”柳老爺滿不在乎地擺手,“你舅媽的事情交給我,至于其他的……你看着辦就成。”
柳老爺說話算話,柳夫人一回家,還沒來得及找兒子,就被柳老爺的人連拖帶拽地關進了卧室,連窗戶都上了鎖。
至于被關在地下室裏的柳映微呢?
他剛剛轉醒,就被餘怒未消的柳老爺再次用手杖揍了一頓。
“和侬偷情的人到底是誰?!”柳老爺遣退衆人,顧念着柳映微是自己的骨血,沒有真的将他拖去沉塘,只用鎖鏈拴住手腳,“說出來,吾就叫侬嫁人!”
“嫁人?”柳映微痛得蜷縮在血跡斑斑的床板上,嗓音嘶啞,“侬……侬要吾嫁把哪個?!”
柳老爺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反正伐是狄息野!”
“……都偷了人,還想着嫁進豪門?”柳老爺毫不留情地碾碎了柳映微最後一絲希望,“侬等着吧,若是有老爺要侬做姨太太,已經是侬最好的歸宿了!”
柳映微腦海裏閃出了財政總長的模樣,捂着臉尖叫:“不……啊!”
只可惜,他剛叫了一聲,就被打得悶哼連連。
柳老爺是舊派人,講究舊時候的規矩,柳映微偷了人是真真地觸了他的黴頭,他揍了一頓還不解氣,一晚上竟反反複複用手杖将柳映微揍了好幾回,直抽得人渾身滾燙,燒得進氣少出氣多,才叫來個公館裏的醫生,給柳映微醫治。
“不消用啥額好藥。”柳老爺鄙夷地看着癱軟在床板上的柳映微,絲毫不顧及父子情面,“給阿拉柳家丢人,死了也是活該!”
醫生在柳公館裏幹了半輩子,頭一回見到這樣的陣仗,不敢多問,也不敢多為柳映微醫治,當真胡亂丢下藥物就逃離了地下室。
得虧柳映微命大,半夜疼醒,硬撐着給後背上的傷口抹了藥,然後在撕心裂肺的疼痛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柳公館裏鬧了這麽一大出戲,實則也就是一夜間的事。
狄息野訂了婚紗又買了些首飾珠寶,回到家的時候,仆人們都歇息了。
他哼着歌,腦子裏還想着那三套雪白的婚紗,眼皮子忽地跳起來。
“釘子,去幫我倒杯水。”狄息野莫名不安,支使釘子去給自己倒水,自己回到屋裏,站在窗戶邊上看種着白蘭花的花盆。
“哪能就這麽好聞?”狄息野不自覺地微笑。
“爺……二爺!”去倒水的釘子卻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手裏的玻璃杯中,水潑潑灑灑去了大半,“我剛剛去給您倒水,碰上個起夜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