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陰冷的空氣像蟲群一樣纏在身上，窦淮涼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握着水果刀的手心裏全是汗，眼睛死死盯着那堆雜物的方向。

那地方絕對比之前高出來一塊。

窦淮對自己的記憶和觀察力很有自信，那都是經過好幾年的游戲旅程鍛煉出來的。

肯定有東西藏在那裏。

能悄無聲息的靠近，說明有智慧，有思考力，跟外頭那些吃人的腿不一樣，跟會演戲的保潔阿姨差不多。

而且那玩意兒看上去有點圓，顏色漆黑，很像一顆人頭。那堆雜物大概只到腰高，如果真有東西躲在後面，大概率是個蹲着的“人”。

不太妙啊，居然被兩面夾擊了。

他手心裏全是汗，新手任務居然這麽難？

後背的咀嚼聲漸漸走了調，窦淮忍不住瞄了一眼，發現了另一件不太妙的事情。

随着地上的人皮越來越少，三條腿此時此刻正發生某種變化。

原本慘白的皮膚上布滿了開裂的傷口，黑紅色的血順着小腿腿流進了鞋裏，又淌到了地上。大腿根部更是變得皮開肉綻，如同從身體上活生生撕下來一樣，連張開的嘴巴裏那些牙齒都變得鋒利不少，撕開人皮的速度越來越快。

窦淮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那是生物對捕食者的本能反應。

這三條腿現在很危險！

剛見到的時候，這些腿僵硬的像是假假的建模，吃掉保潔阿姨後，它們變得活生生的，傳達出的氣息也更加恐怖和危險，像是…….進化？

不，不對。窦淮猛地反應過來，這些東西……應該是升級了。

如果這真的是一個游戲，小怪吃掉小怪，必然會從lv1升到lv2。反應到自己面板上，就是+5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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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自己也能升級就好了。

不過….窦淮瞟了一眼地上僅剩的半張人皮，眼底露出抗拒。

如果吃下去才能升級，還是算了。

地上的那張皮越來越少，三條腿上的血腥味兒卻越來越濃。窦淮看見腿上的傷口越來越猙獰，有層灰霾的塵土覆蓋在腿上，像是從哪個爆炸現場剛拖出來的殘肢一樣。

等等…..爆炸現場？

窦淮感覺有什麽東西閃過腦海，他還沒來得及抓住，耳後忽然一涼。

糟糕！自己忘了雜物堆後面那玩意兒！

電光火石間，窦淮做了一個無比正确的反應。他沒有直接轉頭去看那東西的真面目。也沒有尖叫出聲。而是攥緊水果刀，看也不看地朝身後捅了過去！

管你什麽玩意兒！先給你一刀再說！

“啊——！！”

凄厲的慘叫登時響了起來，有一大坨人形物體朝後退了幾步，直接摔進了雜物堆，弄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整棟樓的寂靜徹底被打破，窦淮立刻繃緊身體看了一眼走廊，如果這個時候被兩面夾擊，恐怕他逃生成功的可能性會大大降低。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那三條腿仿佛沒聽見一樣，繼續吞食着地上的皮。

窦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過來。

它們聽不見，因為腿上沒長耳朵。

一開始三條腿會發現保潔阿姨，也是因為鞋尖碰到了。估計也是靠觸感，它們才能一步步蹦上樓梯。

聽不見看不見只能靠接觸…….

窦淮望向地面上越來越多的血跡，心裏明白lv2真正升在哪裏了。

“咔噠….”

雜物堆裏的東西發出微弱的響聲，窦淮轉頭看去，現在他也不怕把後背露給那三條腿了。

亂七八糟的東西被推開，黑暗中，一道瘦瘦的人影緩慢站了起來。

她頭顱向一邊嚴重歪斜，脖頸處像被人劈開一樣裂着。

“好疼啊….”

這聲音一出，窦淮明顯一怔。

好熟，這玩意兒居然是劉夢麗？她的脖子….不會是自己用水果刀劈開的吧？

不對，肯定不是。畢竟體力只有2，給人破個皮還行，砍斷估計不可能。

窦淮向樓梯間退了一步，眼角瞄向身後。

保潔阿姨只剩下半顆頭，不算大的瓷磚平臺上幾乎流滿了黑紅色的血，只剩邊緣位置還殘留着可以下腳的地方。

窦淮深吸一口氣，咬牙看向對面的那個人。

劉夢麗走得很慢，要斷不斷的腦袋上下晃動着，很像一個可以輕易獲得的5積分。

“好疼啊…….窦淮，你為什麽會有刀……”

沒刀剛才恐怕已經被你咬死了。

窦淮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謹慎的向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距離。

即便對面的劉夢麗看上去虛弱異常，一刀就能斃命，但他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果然，察覺到他後退的劉夢麗，腳步一下子停住了。兩只死氣沉沉的眼珠釘在窦淮身上，似乎在思考友誼的小船怎麽說翻就翻？

自己只不過是頭掉了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為什麽一個兩個都是這幅避之不及的樣子？

“你躲我幹什麽？

“沒什麽，”窦淮時刻注意着腳邊的血，鎮定地回答，“我只是有些事，想下樓。”

“你騙人！”

劉夢麗的嗓音忽然變得尖銳，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雞，大聲尖叫，“你們男人都是這樣！說一套做一套！我明明找了你那麽久！好不容易找到，你卻用刀紮我！”

窦淮感覺頭被狠狠震了一下。

這位可愛同事的每個字都像子/彈一樣射進腦袋，他死命咬了一下舌尖，才堪堪維持住清醒。

果然，她一點也不虛弱，都是演的。

窦淮扶住鐵門，不動聲色墊起腳尖，讓開流過來的血液，聲音平穩地問，“你找我有事麽？”

劉夢麗的怒火忽一下散了，她聲音古怪地說，“當然有，你過來，過來我就告訴你。”

窦淮覺得這些敵方的智商都不太高，但他可不蠢。劉夢麗雖然表面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可傳達出來的危險程度不比lv2的三條腿低。

窦淮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他婉拒了這個提議。

“下次吧，看得出你也挺忙的，我就先走……”

“你不許走！”

劉夢麗徹底怒了，伴随着一聲刺耳的尖嘯，一根管狀物體從她斷開的脖頸處突然爆出，朝窦淮猛地刺了過來。

時刻繃緊的神經終于派上用場，窦淮幾乎瞬間貓腰躲過這一擊，随即頭頂的鐵門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他臉一下子白了，悚然擡頭，只見一根青灰色的血管正像水蛇一樣扭動着從鐵門上緩慢抽離。巨大的力道将鐵皮直接捅穿，有粘稠的液體從上面滴落，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腥味兒。

窦淮：“……”

艹！這女人現在多少級？那三條腿還能擋住嗎？！我還能完成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計劃嗎？！

此時保潔阿姨只剩下幾根頭發絲兒了，進食完的三條腿在兩級臺階下的平臺上，它們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險，齊齊面對着劉夢麗對方向靜止不動。

腳下的血液像有生命一樣從敞開的鐵門溢了進去，幾個眨眼間就吞噬了窦淮剛剛站的位置。

“滾開！！”

走廊裏傳來劉夢麗暴怒的聲音，随即而來的，是好幾根血管突然乍現，子/彈一樣分別射穿了三條腿。

噴出來的血濺到了窦淮臉上，他整個人頓時毛了。

lv3？還是lv4？！

救命，這還打個屁？！

地上的血液察覺到了本體被攻擊，瘋了似的朝罪魁禍首的方向湧去。三條腿也瞬間張開駭人的大嘴，一口咬上了青灰色的血管。

狹小的樓梯間頓時亂作一團，窦淮抓住扶手，毫不猶豫翻下了樓。

“讓它們打去吧，先跑再說！”

他一開始的計劃的确是想讓兩撥互相牽制，等戰鬥結束再上去收割人頭拿積分。但眼下一看，劉夢麗的戰鬥力明顯超出他的認知，情況很有可能變成一邊倒。

這個時候還選擇留下，很有可能把自己也變成添頭送出去，那還玩什麽？

而且還有一些事，很讓人在意。

比如三條腿傷痕累累的樣子為什麽感覺那麽熟？再比如本該在頂層的定住不動劉夢麗為何出現在這？她又吃了誰、吃了多少才能擁有這麽強悍的力量？

頂層明明還有很多同事，為什麽只有她一個人追了上來？

窦淮被心頭一閃而過的猜測吓到了，他使出吃奶的勁兒，硬是把2的體力奔出了200的感覺。

就這樣又下了四五層，頭頂的角鬥聲終于消失，樓梯間重歸一片死寂。

窦淮喘着粗氣慢下來，擡頭看了一眼樓層數。

2層。

哦吼！很棒，很穩！

但他只在心裏高興一下就過了，面兒上并沒有顯露半分。相反，再往後到每一步，窦淮都走的無比謹慎。

因為按照恐怖游戲的一貫定律，越到最後，玩家的狗帶率越高。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緊貼牆壁一步一步往下走。

綠色的“安全通道”标識暗淡不少，陰沉的環境愈發壓抑。

在這種極致安靜的條件下，窦淮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這短短十幾分鐘裏自己的生活崩潰的模樣，也想起樓上那幾個像人但不是人的玩意兒，最後思緒落到把他拉進這一切的死亡錄像。

錄像裏他被爆炸崩的七零八落，四周全是散落的土塊和同事的肢體。

等等…..

窦淮想起什麽，瞳孔驀然睜大。

他真的見過那三條腿！就在那個死亡錄像裏！

當初他被自己凄慘的死狀震撼到了，沒太注意屏幕上其餘的東西。現在回憶起來，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也有一個人被爆炸分了屍，那就是建模師小艾。

她掉下來的一條腿跟那三條其中的一條一模一樣！

劉夢麗脖子上碗大的裂口則是因為飛過來的半截窗戶。

窦淮冷汗淋漓。

原來那些怪物，那些敵方，都是在爆炸中已經死去的同事。

他們的屍體打算通過游戲的力量，把他也拖回去，變成一堆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