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牲畜鎮3
屋子裏還有別的東西。
這個發現讓他心頭警鈴大作, 胸膛劇烈起伏着。
頭頂的電燈發出慘兮兮的白光,窦淮戒備的一寸寸掃過整間屋子,掌心滲出薄汗。
從眼前的景象看, 這就是一間很普通的地下室, 空間狹小,沒有堆放任何東西,唯二兩樣大件兒就是他跟對面那頭牛。
黑暗中摸了他一把的東西是什麽?會藏在哪兒?剛才又是誰在笑?
最後, 他的視線落在地面上。
也許是為了喂牛, 地上胡亂散落着薄薄一層土黃色的幹草, 腳踩在上面, 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難道藏在幹草下面?
盡管不可能,但他還是慢慢把周圍的草全都踢開了,露出底下有些泛潮的木質地板來。
就在此時, 窦淮瞳孔微微一縮, 因為他看見地板上用紅色的液體寫着一行字——
【殺死牛,鑰匙在牛的胃裏, 屠夫知道該怎麽做】
這行字是誰給留下的?線索, 還是引誘他去作死?
窦淮背靠在牆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系統說這個副本叫做【牲畜鎮】,是個生存率低于60%的淘汰類副本。我一進入副本就被打暈弄到了這裏,迄今沒有看見任何別的玩家, 也就是說, 第一輪淘汰應該是單人篩選。”
他本身就是做游戲的,對這一類機制很了解。
“封閉的空間, 困住我的大鎖, 這是個典型的密室逃脫。”
Advertisement
密室逃脫游戲一般都有幾個必備要素, 背景故事, 線索提示,還有時間限制。
前兩個已經有了,剩下一個時間限制…
窦淮吸了吸鼻子,空氣中那股臭味愈發濃重了。雖然比不上面對那只死雞時的味道,但已經比剛蘇醒時要明顯了不少。
“這股臭味大概率就是時間限制的一種,一旦臭味達到一定濃度,恐怕就會觸發死亡機制。”
各種線索在腦海中交織,窦淮可以确定他分析的沒有錯誤。
“剛剛我找到電燈泡後臭味恰好變濃了一些,緊接着就有什麽毛毛的東西摸了我一下。我打開燈,将這間屋子完全打量完時味道再次加重,那聲詭異的笑也是這時候發出來的。”
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窦淮不知道臭味達到頂峰時會發生什麽,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加快速度了。
視線再次落到地面上。
“鑰匙在牛的胃裏,屠夫知道該怎麽做。這條提示直白的讓我殺死牛,只要剖開牛的肚子就能取出鑰匙離開這兒,真的會這麽簡單嗎?”
擡眼看向那頭黑色的牛崽,它面孔呆滞,眼神無光,看着非常無害且好欺負。
窦淮忽然有一種感覺,就算自己提着刀剖開它的肚子,這頭牛崽也不會有任何反抗。
“屠夫知道該怎麽做,屠夫是殺牛的,這是希望我殺牛的時候少一些負擔?還是希望我變成屠夫?”
他環顧四周,如果過關需要殺牛并把它拆開,那屋內一定會提供刀具或任何鋒利物品。
可這間屋子就這麽大,所有地方一覽無餘。窦淮被拴在靠近邊角的地方,鏈條的長度只能讓他到達屋內一半多的位置,再往前就算把胳膊撕開都到不了。
他嘗試敲了敲地板牆壁還有天花板,但是回音表明裏面沒有任何空夾層,就是一塊塊厚重的木頭。
怎麽辦?難道要把燈泡砸碎?
轉瞬之間,他心底浮現一系列計劃——把電線拆掉勒死牛崽,砸碎燈泡,選取最大的一塊劃開牛皮,最後找到鑰匙離開。
但是很快他便否決了這個想法。
那可是一頭牛,不是一只小雞崽子。皮糙肉厚,用燈泡碎片劃上幾個小時估計才能劃開一層皮。
副本真的會留給他那麽多時間嗎?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如果他猜錯了,忽略了真正的線索,匆忙弄碎屋內唯一的光源,那麽之後他就會陷入絕對被動的局面。
高度緊張讓身體本能顫抖了起來,窦淮使勁掐了一下自己,別慌,一定還有什麽是他沒想到的。
還有什麽?
線索說屠夫知道該怎麽做,屠夫,屠夫是劊子手,是每一只牲畜的噩夢。每一個屠夫都有專屬刀具,那種殺氣重的屠夫刀甚至可以賣一個很高的價錢。
刀是必備的東西,可是這屋子裏的每一寸他都看過,沒有刀!什麽也沒有!
不對!等等!
窦淮忽的一愣,“刷”一下回過頭,有一個地方他沒看過!那頭牛的身體下面!
從清醒過來開始,黑牛就一直面無表情地趴在地上,它身下的地板一直沒有露出來過。
那是整間屋子唯一的盲區。
窦淮立刻沖了過去,鐵鏈的長度剛好夠他摸到那頭牛。
他兩手撐在牛身上,用力把牛往一邊推。
“去那邊呆着,乖乖。”
牛崽空洞的眼神看了他幾秒,随後終于起身慢慢挪到了一邊。
窦淮低頭一看,被壓着的地面上果然有東西!
不過不是刀,而是一把長柄斧。
亮白的燈光下,斧頭的刃上閃着極為鋒利的光,拿在手裏很有分量。
“為什麽給我這個?”
沒功夫思考更多,他第一時間把斧頭攥在掌心。
這麽長時間以來終于有了武/器,安全感一下子增加不少。
可就在他欣喜起身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而且那腳步聲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他逼近!就好像有一個人正瘋了似的朝他撲來!
窦淮根本來不及反應,他抓着長柄斧本能的直直往旁邊一撲!
“砰!”
這一跤摔得極為結實,鑽心的疼痛從身體各處傳來,可他顧不上別的,立刻握着長柄斧向身後揮去!
然而斧頭沒有砸到任何東西,他身後只有冰涼的空氣。
四周的臭味濃郁了不少。
窦淮喘着粗氣站了起來,後背全是冷汗。
“我快沒有時間了。”
他偏頭看向黑牛,黑牛也在看他。
“對不起。”
兩行熱淚從牛眼睛裏流了出來,它似乎知道自己快要被人開膛破肚了。
“殺死牛,只要從胃裏拿出鑰匙就能活着離開。”
窦淮一步步走向黑牛,斧頭拖在地上,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音。
黑牛閉上了眼睛,它根本無力反抗,只能靜靜等待死亡。
它感受到一只溫熱的手覆在了它身上,牛身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要來了,要死了。
下一秒,黑牛感到下巴被大力撐開,長舌被用力拽了出去,一根粗長的硬物直接捅/進了喉嚨。
黑牛:“???”
它掙紮着睜開眼睛,愣愣的發現,眼前這個男人正用長長的棍子瘋狂的在它嘴裏攪動!
牛生懵逼。
這人在幹什麽?
不對,等一下。黑牛瞪大了眼,它的胃被外部刺激過了頭,一股奇怪的感覺在胃裏不停翻騰。
十幾秒後,嘔———!!
黃綠色的粘稠酸液“噗呲”一下從黑牛嘴裏嘔了出來,亂七八糟淌了一地!
窦淮捂住口鼻迅速後退,但不可避免的依然粘上了一些。
可他像看不見一樣,只是緊緊注視着不斷嘔吐的牛。
在他腳邊,失去長柄的斧頭靜靜躺在地上。
“從我收到系統信息開始,這個副本就一直不斷的在給我施加壓力。死亡像是懸在頭頂的刀,仿佛随時随地都會落下來。”
“這種情況下,我不可避免的會感覺緊張、恐懼、焦躁不安,會失去對事件的基本判斷,只想趕緊從這裏逃出去。”
窦淮從黑牛嘴裏拽出長柄,低頭将斧頭重新安上。他眼底沒有驚慌,沒有不安,有的是一片沉沉的冰冷。
“這種時候,如果有明确信息指引我逃離的方向,我絕對會照做,因為人類就是這樣,膽小又自私。”
“可真的會有這麽簡單嗎?”
他話音剛落,一樣小小的、閃着金屬光澤的物品随着粘稠的嘔吐物一起從牛嘴裏淌了出來。
胃裏再無其他東西,黑牛虛弱地趴在地上,慢慢擡頭看向窦淮。
窦淮沒耽誤時間,他忍着異味從嘔吐物裏撈出那枚小小的東西。刺眼的白光下,閃爍着金屬光澤的鑰匙出現在掌心。
他直接插/入鎖孔。
“咔擦。”
鐐铐開了,屋內那股越來越中的臭味瞬間淡了下去。
“我可以殺牛取鑰匙,但是之後呢?”
窦淮掙脫鐵鏈,毫不猶豫朝屋門走去
“系統的信息裏明确說過,【您在副本內所作出的任何選擇,都有可能将事情引導向某個未知的結局,望您不要後悔,不要回頭,努力存活。】”
“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整個副本的走向取決我每一次選擇?”
【屠夫知道該怎麽做】,換句話說,殺了黑牛,就會變成屠夫。
而屠夫跟牲畜,怎麽看都不是什麽友好的關系。
況且窦淮深深記得,作為“死亡機制”,在黑暗中摸了他一把的,襲擊他把他打暈送進這裏的,都是毛茸茸的動物。
“這個副本名叫【牲畜鎮】,這是你們的地盤。如果我變成屠夫,恐怕後面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砰!”
長柄斧劈在木門上,門鎖搖搖欲墜,緊接着“哐當”一下被大力踹開,一縷泥土混着水汽的味道迅速沖淡了那股濃濃的臭味。
窦淮回過頭,面色平靜地看向黑牛,“假如我沒猜錯,不殺生跟殺生,會有截然不同的兩條路,對嗎?”
“所以你們提供給我的,是可以拆卸的長柄斧,而不是只有一種結局的刀。”
空氣陷入一片死寂。
黑牛安安靜靜趴在地上,小小的眼睛直直看向窦淮。
它身上的虛弱感在慢慢消退。
那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窦淮可以清晰感受到牛身上出現了某種類似于人一樣複雜的情緒變化。
某一瞬間,他甚至無法确定對面是披着牲畜皮的人,還是快要變成人的牲畜。
黑牛站了起來。
它一步一步走向屋門旁邊的角落,那是窦淮被拴住時無法到達的地方。
黑牛崽用頭撞了一下牆壁,木板松動,一個不怎麽大的夾層露了出來。
窦淮一眼看見了他的包和手機,旁邊還有一張黑乎乎的皮和一根拇指粗細、半掌長的小鐵棒。
“原來是這樣,如果我選擇殺牛,從一堆熱氣騰騰的內髒裏翻找鑰匙,心理上一定會承受很大壓力。這種情況下開完鎖,再加上步步緊逼的“死亡機制”,我一定會毫不猶豫離開屋子。”
而一旦離開,恐怕屋門會立刻死死關上,不會再留給玩家返回查看的機會。
這就是選擇,和選擇導致的結果。
窦淮背起背包,拿到手機第一時間他先檢查了一下人生贏家app,确認夥伴欄裏關思思是亮起可随時召喚的狀态後,他才算真正的放下心來。
他又撿起那根小鐵棒查看了一下,發現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小鐵棒,沒什麽特殊性。
有意思的是那張皮。
那是一張純黑色的牛皮,樣式像一件普通的外套。
雖然不知道有什麽用,但應該是樣好東西。
窦淮剛想把皮收進背包裏時才注意到,皮上沾染着大量暗紅色的血。因為接觸過,他的手掌、衣服和背包全都粘上了血,乍一看跟他真的殺了一頭牛一樣吓人。
沒帶換洗衣服的窦淮:“….”
行吧。
他拎上長柄斧,頭也不回地踏出屋門。
這的确是一間地下室,長長的樓梯出現在腳下。窦淮拾級而上,沒過多一會兒眼前便出現微微亮光。
出口就在前面。
窦淮心頭一震,一鼓作氣跑了上去。
随着亮光不斷擴大,熟悉的天空驟然出現在視野內!
微涼的風吹散了身上的異味兒,窦淮仰頭站在土地上,狠狠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
“終于出來了。”
地下室的關卡雖然不難,但太過壓抑。那種雙眼失明危機四伏的感覺真的糟透了,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原地坐了幾個深呼吸,緊繃的身體稍微放松了些後,窦淮才打量起四周來。
他身處在一個很破舊的小院內,籬笆紮的圍欄歪歪扭扭繞了一圈。院中央有一間破破爛爛的小房子,窗戶和門已經沒了,裏面四處漏風。
最吸引人的是房子正前方立着一個寬大的案板,上面挂滿了碎肉,黑紅的血浸在縫隙中,凝固成了蜿蜒的紋路。
一股腥臭味兒從上面傳了出來。
窦淮曾經見過這種東西,在屠宰場裏,或是大型肉鋪裏都會擺上一張這樣的案板,用來将各種牲畜切開。
牲畜各個部位賣的價格不一樣,所以屠夫會把肉分離好在擺上攤位售賣。
窦淮慢慢走了過去,輕輕用斧頭刮了一下案板上的血。
“表面還沒完全凝結,最上面一層碎肉也很新鮮,說明前不久剛有人使用過。”
他戒備起來,擡眸看向陰森森的小屋。
正當他準備前往屋內查看時,外頭忽然響起嘈雜的喧鬧聲。
“有人?”
很多人,此起彼伏的叫嚷打破了周圍的寂靜。
窦淮不得不暫時放棄探索,轉身離開院子,朝喧鬧的來源處走去。
腳下是光禿禿的黃土小路,兩側是一間又一間的獨立小院。層層疊疊,密密麻麻。
再遠一些的地方,甚至能看見漂亮的磚瓦房和幾層高的獨棟小樓。
“牲畜鎮,原來真的是一個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