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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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彥!”
看到立藤彥出現在鐵網前,夫妻倆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誰也不知道這鐵網牢固不牢固,如果從上面摔下來……
“小彥!你不想去高專了,媽媽就跟伊地知先生說!你先下來,有什麽事我們回家再說!”立藤惠子的聲音都發着顫。
一旁的重面春太望向天臺,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幫着附和:“是啊是啊,有什麽事可以先下來再好好聊聊嘛,怎麽能去天臺這麽危險的地方呢~”
夏油傑面色陰沉地看着重面春太,抓住鐵絲網的手逐漸收緊,在手指掌心留下勒痕。
一只手覆在了他手背上。
松本弦一站在他身後,垂眼看着重面春太,語氣很輕:“小彥,你讨厭那個人是嗎?那我們下去,把他殺掉好不好?”
未等夏油傑做出回應,松本弦一從身後抱住他,一躍而下。
下方,立藤智和立藤惠子看到這一幕,心髒直接跳到嗓子眼,卡住了所有聲音,他們只能瞪大眼睛,渾身冰冷地僵在原地。
重面春太挑了下眉。
就這麽下來了?
不怕一切都是陷阱?
不過無所謂,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鞣造來對付那只特級咒靈,他來對付這個小鬼,待會兒就可以看到小鬼痛苦絕望,卻無法哭喊出來的模樣了……
光是想一想,重面春太就激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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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緩過了神,立藤惠子直接癱軟在地,支撐身體的雙臂使不上勁,不停顫抖。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看着離她只有幾步之遙的兒子,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
她想說什麽?
她想說,小彥,跟爸爸媽媽回家吧……
“沒想到真的騙下來了!”組屋鞣造說着就沖向松本弦一。
松本弦一回頭看了眼,又轉回來,雙手搭在夏油傑的肩膀上:“小彥,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立藤智和立藤惠子看不見咒靈,但聽這些人說的話,也能隐約猜到剛剛是一只咒靈帶着他們兒子從天臺上跳下來,現在,那只咒靈很可能還待在他們兒子身邊……
伊地知先生說過,小彥的體質特殊,很容易就招來一些穢物。
想起那本畫冊裏的內容,立藤惠子便有點抵觸。
不是抵觸兒子和穢物待在一起,而是抵觸那些可怖的、猙獰的東西纏着她兒子!
立藤惠子緩了一會兒,等逐漸平複了剛才的後怕,她撐地站起來。
“小彥,我們……”
忽然,地面一陣顫晃。
立藤惠子下意識低頭。
是地震?
下一秒,她擡起頭,眼睛倏地睜大,朝着立藤彥撲過去——
“小彥!”
教學樓挂着時鐘的那部分建築忽然碎裂傾倒,在立藤惠子和立藤智抱住立藤彥的瞬間,碎石和時鐘從天而降,瞬間将他們吞沒。
突如其來的一幕打得重面春太措手不及,他設想的小鬼哭得痛苦絕望的畫面支離破碎。
表情瞬間猙獰,重面春太擡頭看向教學樓。
一只體型像極了一堆爛肉的咒靈正從上面緩慢爬下來,教學樓的外層牆壁開始出現裂縫。
随着咒靈往下爬,那些裂縫逐漸擴大,在寂靜的校園裏響起一聲接着一聲無法承受的聲音。
“該死!”重面春太表情陰狠。
這只咒靈他見過!就在真人的身邊!
這是他人工飼養的咒靈!
嘴上說着不要讓他失望,結果還是親自出手了。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重面春太死死盯着前面那堆碎石。
碎石之下,夏油傑的臉緊貼地面,他背上壓着一個人,那個人的手就垂在他的視線裏,一動不動。
“……小、小彥……”
細微的聲音從面前傳來。
夏油傑撐起眼皮看過去,立藤惠子頂着滿臉灰塵血跡正朝他微笑。
“小彥,不怕……爸爸媽媽在這裏呢……”立藤惠子的聲音顫抖着。
她伸出手,緩緩摸上夏油傑的臉,抹去上面的灰塵。
“我的兒子……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你,我們沒有及時發現你在學校受的委屈……”每說一句話,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出來,“小彥,其實媽媽很後悔……不該把你送進什麽高專,那地方那麽偏僻,你又要找不到我們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立藤惠子努力睜開眼睛,從身下找出一個盒子,推向夏油傑。
盒子是木質的,盒面有一角凹陷了下去。
“這個東西……媽媽有好好地幫你保管……”立藤惠子努力揚起微笑,“小彥,這一次……爸爸媽媽來帶你回家。”
夏油傑盯着木盒,過了一會兒,他看向立藤惠子。
那個女人微笑着,望着她的兒子。
良久,他伸出手,拿走了盒子。
※※※
曾經,在天內理子死後,他做過一個夢。
夢裏,他在一片白色空間裏,眼前,是他成為咒術師後要保護的人。
無數張男女老少的臉微笑着看着他,每張臉都充滿安心、愉悅。
他迎着那些人走,前途明亮如晝。
忽然,一道聲音落入他耳中。
像是鞋子踩過水潭,他低下頭,看到自己鞋子的周邊暈出一圈紅。
他回頭,自己走過的路上出現了一個個血腳印,一直延伸,延伸……直到看到一堆和他穿着同樣衣服的人躺在一起。
天內理子就躺在最上面,帶着最後那一抹笑。
從夢裏醒來的那一刻,他沖進衛生間吐了。他看着鏡子裏狼狽憔悴的自己,開始動搖了。
他要守護的,究竟是什麽?
是那些軟弱無能的人嗎?
不對。
‘守護非術師’,是身為咒術師的任務,他現在不想再繼續這種可笑的任務了。
他要守護的……
僅僅是他想守護的。
……
“小彥——”
碎石被搬開,松本弦一緊張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人,不敢伸出手:“小彥……”
立藤智的頭幾乎被砸爛,他用身體擋住了沖向兒子的所有傷害。
夏油傑摸着盒子上的血。
立藤惠子的手印還留在上面,他覆蓋上去,又輕輕抹去。
片誠趕到時,組屋鞣造正朝松本弦一發動第二次攻擊。
松本弦一面目猙獰,纖細的手臂驟然膨脹,猛力揮向組屋鞣造,嘶吼道:“滾開!”
片誠臉色一沉,拔刀沖向重面春太。
重面春太往後跳着躲開,擡刀揮了揮,滿臉無辜:“跟我可沒有關系哦,我什麽都沒有做。”
片誠抿緊嘴唇,看向夏油傑。
“喂,你……”
夏油傑從立藤智的保護下鑽出來。
他的背部一片殷紅,他用蠻力掰開盒子,拿出了咒靈球。
他吞食過數不清的咒靈,它們的味道沒什麽差別,而他已經能像對待吃飯一樣做得很自然了。
滿身血污的少年張開不能說話的嘴,将咒靈球緩緩塞入嘴中。
木盒落地。
松本弦一靠近夏油傑,他的臉已經變形,已經看不出原來那個溫和少年的模樣,但他還是努力揚起微笑:“小彥,別丢下我……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不管是以哪種模樣,別丢下我……”
如果沒有小彥,無論他在這裏待上多久都不會被發現。
他注視着媽媽滿臉淚痕滄桑的臉每天來找他,呼喊他的名字,他做出了回應,可媽媽聽不見。
那些藏在學校暗中的怪物一開始會欺負他,嘲笑他,可慢慢地,會躲着他,懼怕他。
他看着學生們在教室,走廊裏打鬧,就好像是在看一場電影。
他和電影,終究是兩個世界。
電影裏的世界,五彩斑斓,有着各種聲音。
他的世界,黑暗寂靜,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
小彥是第一個把聲音和顏色帶進他世界的人。
「六年級1班立藤彥
六年級1班松本弦一
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
手指上纏着繃帶,臉上帶着傷的立藤彥坐在最裏面的馬桶上,用彩筆在紙上寫下了這三行字,随後扭頭,朝站在他身邊,探頭看着這三行字的松本弦一說:“我們約定好了哦!”
看着立藤彥展露的笑容,松本弦一也露出腼腆的笑,真誠而開心:“嗯,約定好了!”
“別丢下我,小彥……”
……
“好。”
※※※
所有的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以至于回過神來時,刀刃即将劃開脖頸。
重面春太瞳孔驟縮,連忙擡刀抵擋。
“哇!差一點差一點……”他笑着躲開,“幹嘛這麽生氣,又不是我害死他們的,你要怪就去怪那只惡心巴拉的咒靈啊,怎麽能把氣全部撒我身上呢~”
“我會的。”夏油傑看着重面春太,面色平靜,“今天出現在這裏的,不會有任何一個能逃掉。”
話音剛落,三顆頭顱破土而出,似蜘蛛腿一樣彎折的手臂抓住了那只爛肉咒靈。
三顆頭顱緩緩張開嘴,直到張到最大時,手抓着爛肉咒靈開始往嘴裏塞,一邊塞一邊咀嚼,臉上露出進食的愉悅。
“噢……”重面春太新奇地看着這幕,忽然咧嘴笑起來,“這個術式好眼熟呢,好像是叫……”
沒等他把話說完,夏油傑再次揮刀而去。
重面春太因興奮而顫栗,他正要迎上去,忽然感覺腳上有所束縛,低頭一看——
“哦,該死的……”
熟悉的影子纏上他的腳,将他往後猛力一拽,重面春太重重摔在地上。
下一秒,夏油傑的刀已經來到跟前。
重面春太啧了聲,沒辦法了。
刀毫無阻礙地落下,卻砍了個空。
“夏油大人!”
菜菜子三人終于趕到。
看着狼藉的學校,兩具逐漸冰涼的屍體,以及不遠處正在互相撕咬啃食的咒靈,視線最終落在眼前一臉冷漠的夏油傑身上。
菜菜子咽了口唾沫,下意識抓緊背包帶:“夏油大人……”
夏油傑擡頭,看着兩張緊張又帶着希翼的面孔,他笑了下,像當年朝關在籠子裏的她們伸出手一樣伸出了如今的手。
“嗯,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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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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