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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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庵是禁地,能去的只有族長和長老。
現如今族長和長老都已經葬身火海,那麽這個忌諱就無需遵守了。
明樂咬着筆杆,緊皺眉頭,絞盡腦汁地把神庵的模樣和路線畫下來,明禮偶爾添上兩筆。
“大致就是這樣了。”明樂把紙甩了甩,遞給夏油傑,“那次我沒看得太細致,怕被那群老東西發現,整體模樣可能有點偏差,但也八|九不離十吧。”
彎彎扭扭像蚯蚓的線條在紙上彙聚連接又交錯分叉,夏油傑掃了一眼,語氣平靜:“棺材?”
明樂:“是啊!聽臭老頭的意思,只有為片誠家做出過奉獻的族人才能進入神庵,那些和詛咒戰鬥而死,沒什麽貢獻的族人,有個墓碑銘記就不錯了。”
夏油傑粗略記了下神庵的模樣。實際上也不需要多認真,棺材這東西,他已經見過不少了。
“位置确認好了,今晚就行動。”夏油傑點了幾個人,明樂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們今晚跟随我一起行動,剩下的人留在寺廟。”
“我呢!!”
明樂憤懑不平:“這地方是我說出來的!怎麽行動裏沒有我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明樂!”幾道聲音同時響起。
明禮緊緊抓住明樂的衣角,母親趕緊過來捂住明樂的嘴,不停向夏油傑致歉:“實在抱歉夏油大人,明樂他、他被我教壞了,是我的錯!”
夏油傑看着明樂:“你想去?”
“沒錯!”明樂用力拉下母親的手,語氣堅定:“我要去!”
“好。”夏油傑幾乎不假思索便應下了,母子三人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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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夏。”夏油傑轉身離開去做今晚的準備,“這小子今晚行動前如果打敗你了,就帶上他。”
優夏瞥了眼明樂,點頭:“好的,夏油大人。”
明樂看看夏油傑又看看優夏,沖着離開的背影吼道:“我一定會打敗他的,你別小看我!”
……
夜幕降臨。
優夏是最後一個到的。
在衆人的注視下,他解釋道:“他輸了,然後開始耍賴,最後被他母親抱走了。”
同族人:“……”
真是丢盡臉了!
夏油傑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從寺廟趕到片誠家有一段距離,他不想浪費時間:“出發吧。”
……
警局,值班室。
警員靠着椅背昏昏欲睡,他面前的顯示屏分為了六塊區域,六塊區域裏都空蕩蕩的。
正當意識緩緩下沉的時候,身體忽然一激靈,警員驟然清醒了。撐起眼皮看了看四周,警員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拿起杯子去接了杯咖啡。
為了查那起惡性兇殺案,他們連着好幾天沒休息,不是在看資料,就是在走街訪問了解片誠家族裏都是些什麽樣的人,得到的反饋不是“不怎麽了解”就是“他們住在山上,很少碰面,不是很清楚诶”。
警員擦掉打呵欠的眼淚重新坐在顯示屏前。
嘴裏剛嘗到咖啡味,下一秒就噴了出去!
擦都來不及擦,警員匆匆忙忙抓起座機,又騰出手去擦往下淌的咖啡。
電話一接通,警員:“警部!有人、有人重返了案發現場!兩個……不對,三!四……七個!一共是七個人!其中有一個是小孩!”
※※※
按照明樂畫的,他們進入片誠家後要走偏門的小路,朝下山的方向走大約五十米後就能看到隐匿在山中陰影裏的神庵。
神庵是片誠家的禁地,只有做出奉獻的族人才有資格被放入其中,聽上去仿佛是無上光榮。而當他們抵達這裏,看到的卻是布滿注連繩的“囚神之地”。
夏油傑望着神庵,嘴角一扯:“那小子畫功不錯。”
在他身後,五位片誠族人臉色極為難看。
棺蓋一樣的屋頂嚴嚴實實地擋住了“神庵”兩個字,安息之地仿佛永不得安寧。漆黑的建築與黑夜幾乎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外圍的注連繩,他們也許會生生錯過。
“你們從沒來過?”
其中一人搖頭,身側拳頭緊握:“族長……那個老東西主事時,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這裏,每天都會有人輪班駐守,一旦被發現……受罰的會是家人。”
夏油傑懂了。
用至親血肉來牽制,确實是最有效的辦法。
“走吧,去看看你們的族人。”
夏油傑率先跨過注連繩,其餘人跟上。
神庵裏漆黑一片,可能是很少有人來的緣故,裏面飄着一股難聞的氣味。優夏用手機電筒照了一圈,找到了燭臺。用放在旁邊的火柴盒點燃了蠟燭,神庵內部的模樣逐漸顯現。
他們從唯一的門走進來,面對的就是一面牌位牆。灰白色牌位嵌在牆上,粗略一數,也有四五十個。牌位上刻着名字,死于何時,又是什麽身份。
而明樂說的壇子,連個影子都沒有。
“難道是轉移地方了?”其中一人猜測道。
“能轉移到哪裏去?按照明樂說的,壇子裏封印的可是厲害的咒靈,這麽危險的東西,老東西不可能放在自己身邊。”
“那會放在哪裏……”
夏油傑站在牆前,看着上面的牌位。
片誠荒,一級咒術師。
片誠美惠,一級咒術師。
片誠陸良,一級升特級咒術師……
“陸良大人是少主的父親,也就是前任家主。”中年男人走上來道:“不管是咒術界還是片誠家,陸良大人都奉獻了許多,但片誠家的詛咒并沒有因此放過他……”
“是個人物。”夏油傑輕描淡寫地評價。
中年男人看了眼夏油傑,聽出他這句評價沒有任何諷刺的意思,他抿了抿嘴,回到正題。
“夏油大人,會不會是明樂記錯了?有可能黑壇并不是放在這裏,只是因為和神庵一個方向,明樂自己理解成是從神庵裏拿出來的。”
夏油傑沒說話,神庵裏忽然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了進來,燭火晃動,映在牆壁地面上的影子有一瞬間扭曲。乒乒乓乓的碰撞聲就在這時響起,衆人表情一變。
等意識到聲音是從哪裏傳來時,他們緩緩擡起頭……
一個個黑壇被挂在上面,燭火能照亮的地方有限,它們與黑暗融為一體,直到被風吹動。
夏油傑放出咒靈,黑壇被送到他手上。
壇子漆黑不反光,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夏油傑掂了掂,感覺到的只有壇子本身的重量,裏面好像是空的。
既然是用于洗禮日的東西,那就不可能是空的,除非有人在他們之前已經将東西取走了。
想到這裏,夏油傑臉色一沉,打開蓋子要看個究竟。
“警部,他們一定就在裏面了……”
夏油傑目光一厲,手掌壓住蓋子側頭。
“夏油大人,好像是來了一些人。”中年男人也聽到了聲音,低身說道。
夏油傑垂眸看了眼黑壇,放棄在這裏打開的念頭。手一揮,放出十幾只咒靈,命它們去将黑壇拿下來。
“把他們弄走。”
“是。”
警部舉着槍,放輕腳步緩緩靠近。
忽然,虛掩的門打開,一個男人從裏面走了出來,警部瞬間繃緊神經,将槍口對準對方。
“你是誰!知道這是哪嗎?!我現在懷疑你與片誠家這起惡性兇殺案有關,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說完,警部瞟了眼屋內,“還有屋子裏的你的同夥!”
“警部先生誤會了。”中年男人道:“我叫片誠翔,是片誠家的旁支,之前一直在東京做生意,是聽說了家裏的事,趕來祭拜的。”
中年男人往屋內一伸手:“裏面的是當初跟我一起去東京做生意的親戚,這次我們一起回來,準備悼念下族人們就離開,沒想到讓警部先生誤會了,實在是抱歉。”
為了讓對方信服,中年男人拿出了前段時間為了方便坑蒙拐騙——為了替人排憂解難的名片遞給警部。
警部半信半疑接過看了眼。
中年男人:“我是入贅我妻子家的,我現在叫日向翔。”
警部拿着名片打量着中年男人,對方語氣誠懇,眼神不飄忽。要麽說的話是真的,要麽就是心理素質過于強大,哪怕面對警察,也沒有絲毫退怯……
“我姑且相信你說的是真的。”警部把名片塞進口袋,“不過哪有大半夜來悼念的?還是翻牆進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小偷呢!總而言之,把屋子裏的人叫出來,跟我去警局做個筆錄。”
中年男人眼色微沉,面上不動聲色:“這樣吧警部先生,這次我是帶着兒子過來的,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明天去警局做筆錄可以嗎?”
警部正要開口,屋內忽然傳出“咚”的一聲。
警部眉頭一皺:“什麽聲音?”
夏油傑看着毫無征兆從上面掉下來的黑壇,黑壇落地後沒有摔碎,而是在原地打轉。同一時刻,裏面的氣息變雜了,像是從突然出現的裂縫裏飄出來的。
優夏覺得很不舒服,他走到夏油傑身邊:“夏油大人,好像有點不對勁……”
确實不對勁。
淩厲的目光掃過神庵內每個地方,直到第二個黑壇毫無預兆地從上面掉下來,再次響起一聲沉悶的“咚”!
“注連繩!”夏油傑滿眼戾氣地看向外面,“注連繩是封印,封印松動,困于壇中的詛咒要出來了,弦一!”
畸形的影子忽然映在牆壁上。
弦一俯下頭顱,空曠碩大的眼眶望着夏油傑。
「小彥,我在。」
夏油傑側過頭,視線落在黑壇上。
“這裏的咒靈都是我的,一個都不能放跑。”
「好……」
弦一仰起頭,緩緩張開嘴。
「小彥要的,誰都搶不走……」
蠢蠢欲動的咒靈們交給弦一,夏油傑看向外面。
“裏面肯定有什麽!趁着我好說話,你趕緊給我讓開!”警部瞪大眼睛指着中年男人,“不然我以妨礙警方辦案把你抓起來!”
“警部先生……”
“喂。”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中年男人和警部同時看過去。
夏油傑站在門口,一身黑色的運動服,頭發遮住眉眼,眼皮半垂,似神明睥睨衆生般居高臨下地看着差點壞了事的猴子們。
“片誠,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