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娛樂圈] [娛樂圈]5

送走了那個小姑娘,張林許扭頭回了小區。

走進樓道,背後傳來腳步聲,是男人粗重的大腳踩在地上的皮鞋聲,不緊不慢,不帶掩飾,就跟在張林許身後。

張林許背脊上的冷汗還沒消下去,立刻又蒙上了層。

他戰戰兢兢點開了電梯,腦中亂成一團,僵硬地轉過身去,生怕下一秒就要身首異處——但緊接着看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顧少時。

兩人彼此一懵,顧少時露出了個很意外的笑容:“葉……秋明?”

“……是你?”張林許很驚訝。

“我剛剛看到背影很眼熟,就跟過來看了看,沒想到真的是你,還被你發現了。”顧少時有些尴尬。說完看了眼張林許摁下的樓層,“你也住14層?”

張林許:“啊?”

“我也住這裏。”

“哦,”張林許點頭,緊接着感覺有點不對勁,“14層?”

不是他太大驚小怪,而是這層樓裏,總共不過四五家住戶,葉秋明還選了個最犄角旮旯的房子,他走到這裏,除了自己家,就只剩下個斜對面的住屋。

果然,顧少時報了他家斜對面的門牌號,“我住這間,前兩天剛裝修完。”

張林許一樂,點頭道:“真巧,我住你家斜對面。”

顧少時冷硬的面部線條柔和了不少,眼底神色意味不明,唇角始終勾着,“确實挺巧,既然這麽有緣分,我能不能去你家蹭頓飯?”

張林許稍一沉吟,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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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門,顧少時十分有禮貌,幫他帶上門後沒有一腳踏進客廳,而是等着他拿了雙客人用的拖鞋後,才小心地進去。

張林許對他多了層好感,他刷新了一下張林許對上層所謂“成功人士”的固定印象,至少并非所有人都是那麽傲慢且不可理喻,還是有教養可言的。

“我好像還欠你一頓飯,”張林許道,“不過我并不會做飯,要不趁現在,我們出去吃?”

本來還期待他能夠親手下廚的顧少時一下子失望了,不過他的表情還是很淡定的,站在張林許的面前,“沒關系,我會做,去我家吧。”

說完他又換回了自己的鞋,锃亮的皮鞋反射着嶄新的光芒,每走一步路,都踏出悅耳的聲響。

張林許莫名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卻不知道哪裏熟悉。

在他還努力思考的時候,顧少時摸了摸他家的門鎖,轉過頭來,“走吧。”

顧少時的廚藝不錯,把兩天都沒怎麽好好吃飯的張林許喂得肚皮鼓脹,摸着肚子想像從前在家裏那樣爬床躺下。

不過這是在別人家,他收斂了這種沖動,喝了口顧少時遞過來的水。

正自顧自沉默、懶洋洋之際,顧少時突然說:“看你平常性格和善,真不像媒體裏報道的那樣。”

張林許一口水差點沒咽下去就噴了,十分狼狽的嗆了下。

“你這是吓到了?”顧少時俊朗的五官挂上了笑容。

“有點,”張林許咳了兩聲,“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所以在你面前放縱了一些。”

“看來我不應該說出來,讓你繼續放縱下去好了,至少相處自在,”顧少時語氣帶了些不易察覺的暧昧,繼而又道,“不過我知道你也不算奇怪,現在只要上網,鋪天蓋地都是你的消息。”

張林許想起了葉秋明那些黑歷史,額頭青筋跳了跳,似乎已經預估出了顧少時的下一句話。

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沒想到你長這樣,居然能幹出那種事。

這樣那樣。

“真沒想到,”顧少時說,“所謂媒體,報導的東西也那麽不靠譜。”

張林許很懵很意外的看着他。

顧少時用一種格外認真的神色與他對視,解釋了下,“我在網上看過你的資料,那天你在醫院拍的人,是餘成漓?”

張林許打了個嗝,點點頭。

他細嫩的手指上還有傷,握着玻璃杯根本使不上勁,顫了顫就放在了桌子上,很是柔弱無力的模樣。

顧少時的眸色漸深。

張林許縮回了手,舔了舔唇上還未散盡的菜香,留下層水澤。

他移開目光,悄悄深吸了口氣,“餘成漓旁邊還有個女人,他們站着的地方又是個很尴尬的角落,發生了什麽,不難推論。”

張林許凝視着他,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個大佬。

顧少時被他炙熱的眼神看着,一瞬間竟然産生了些許不自在,喉結上下滑動了下,甚至忍不住前傾身體。

他們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靜默了幾秒,張林許清了清嗓子,“你大概是我在落魄後,遇見頭一個有理智的人。”

想想繼那條微博後的威力,瘋狂的粉絲、疏離的經紀人、見風使舵所謂的“明星”們,縱然不是自己親身經歷,隔着屏幕都感到了心有餘悸。

顧少時頓時從迷離中清醒過來,輕輕一笑,“事情都有雙面性,往好的想想,粉絲失去理智,是因為喜愛你,媒體失去理智,是因為你有價值,有足夠的影響力。”

張林許被他這種苦中取樂的想法給刷新了下思想,緊接着也樂了,抿起唇角悶聲笑,“厲害。”

“過獎,其實,我這種态度,還能用一些別的話概括一下,叫站着說話不腰疼。”

“哈哈……雖然站着說話不腰疼,但好在有自知之明。”

“過獎。”

顧少時說話時、開玩笑時,總愛板着一張臉,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卻總能把張林許逗笑。

張林許看他一臉嚴肅,卻沒了初見的拘謹與畏然,開始笑得矜持,走時已經咧開了一排白牙,他出門時顧少時将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一向排斥肢體接觸的他,甚至沒怎麽發作。

他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愉悅,這種情緒很純粹,笑容挂在他的臉上,心中某個發黴的角落也像是被陽光普照,拂開了籠罩在頭上的烏雲。

然而這種愉悅并沒有持續多久,回了家關上門的那一刻,他的面色立刻沉下來。

“霧草。”他心中罵了一聲,“剛才我笑的和個傻逼一樣。”

一直沉默的系統突然道:【是這個軀體內殘留的意識。被人理解,他很開心。】

張林許嘆了口氣:“算了,過一會兒我該出門找張姨了。”

【不用了。】

“什麽意思?”張林許一驚,“你……”

他猛地一擡頭,看到客廳中端端正正站着一個中年婦女,單眼皮,低眉順眼,是個老實人的長相,正對着他笑,很尴尬的那種笑容。

張林許試探叫:“張姨?”

“葉先生,”張姨這一聲算是應了,“回來了?”

張林許模仿從前葉秋明冷淡的姿态,一扯唇角,算是個微笑,“我昨天出的院,張姨你……”

話還沒說完,張姨已經塞了個東西到他手裏,是封薄薄的信,張林許想起系統交代要找回來的那封遺書,心中一喜,結果翻過來一看,寫着不甚工整的三個字。

辭職信。

瞬間變喜為驚,他也沒打開,只是看着張姨,皺眉道:“張姨你這是幹什麽?”

張姨顧左右而言他,“葉先生,我兒媳婦難産,這個幾月在家離不了人,我老了,城裏家裏兩頭跑身體吃不消,這也是沒辦法才……”

張林許靜靜聽完,也頓了頓。

張姨從葉秋明的家中幹了少說有四年了,哪怕他因為工作的關系不常回家,感情還是有一些的,這也是他出事之後頭一個選擇繼續留在他身邊的人,因此,不舍得的心情便越發強烈。

他看着信封上那歪歪扭扭的三個字,覺得喉間被什麽東西哽住了。

房間已經被打掃幹淨了,吸塵器安靜的豎立在牆角,客廳兩旁擺放的大盆花都被細心澆過,他之前仍在沙發上的零食不見蹤影,估計是被收起來了。

張姨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解釋道:“零食我放廚房裏,各類都分開了,家裏飲料放在左邊冰箱,右邊是果蔬,下邊分三個區域,有生肉海鮮和冰淇淋。”

張林許點頭,“我知道了。”

“家裏姓鄭的那個保姆老偷拿冰箱裏的海鮮,小姑娘年紀輕輕靠不住,你下次讓她來做飯注意着點,以前讓她這麽拿還好,現在你又沒了經歷來源……”她突然住了嘴。

張林許苦笑,“好,我會注意的,改天換一個保姆。”

張姨小心翼翼的瞥了他幾眼,嘆了口氣,“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啊。剛才我又見你買了一堆零食,你胃本來就不好,吃那些東西能有什麽營養?”

張林許:“好,您回去也注意身體。”

張姨有些局促的摸了摸腿,她腰間的圍裙還沒脫下來,打掃濺上的水漬被她抹來抹去,看上去有些狼藉。

她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張林許說:“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沒,不是,還有件事,”張姨身上的那種尴尬與慌張更明顯了,“上次你進醫院,叫救護車和進手術室什麽的……”

張林許見她萬分不好意思的模樣,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張姨,醫藥費和這個月的工資我一塊結給您,稍等。”

說完他轉身回了卧室。張姨被他一通搶白,微微發愣,面露劫後餘生的慶幸,站在原地松了口氣。

能讓近六十歲的中年老人出門幹體力活,想必家中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張林許表示理解,從床頭櫃拿了一沓錢,也沒怎麽數。

張姨接過錢,差點喜極而泣,連連道謝,張林許最受不了年紀大的人對他這樣,學着從前葉秋明的樣子,忙将她遣了出去。

臨走前,張姨猶豫再三,還是将遺書交給了他,并說道:“葉先生,我們那都說啊,你這……是一種精神疾病,你找個機會,還是去治治吧。”

言盡于此。

張林許以凝重的目光看她,愣怔了片刻,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回她什麽。

他本想說我特麽是直男,可這是葉秋明的身體,說出這話來也沒什麽底氣。正在他無言的片刻,張姨已經蹒跚着、慢慢拐過彎走了。

張林許猛低頭,拆開了辭職信,依舊是信封上那個歪歪扭扭的字。

[葉先生,經我們家人商量後決定,不想讓婆婆繼續給變态工作,請您高擡貴手,讓她回家。]

系統說:【她兒媳婦早坐完月子了,她騙你。】

張林許苦笑:“我知道了。”

他将手輕輕貼上胸膛,深吸了口氣,又舉起手來眼睜睜看它抖得不成樣子,不知道是傷心還是憤怒,臉頰上居然突然滑下來一滴淚。

張林許嘆口氣,捂住心髒,驟升的血壓令他難以承受,只得蹲下緩了緩。

“你可別哭了,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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