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黑風高,窗子開了個小縫。

顧莫将書桌橫過來,靠着窗,兩個人面對面的坐下,桌子上攤滿了零食,紅酒栓打開時發出“嘣”的一聲。

清脆好聽。

葉南山湊近瓶口聞了聞,滿意的點點頭,“絕對是她選的。”

顧莫将塑料瓶從中間剪開,到了點水,做了個簡易的煙灰缸放在桌上,“家裏沒有煙灰缸,要是不喜歡,我再去找別的容器。”

葉南山将煙叼在嘴裏,擺了擺手,煙點着吸了一口,“我沒她那麽龜毛。”

顧莫看着玻璃杯裏的紅酒,唇角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彎起,“嗯,如果她在,一定會皺着眉頭說:‘沒有醒酒!’”

葉南山眸光深邃的盯着他眉眼間的神态,眉心微挑,“喜歡她?”

高腳杯裏的紅酒剛入口,顧莫聞言,一個激靈,慌忙将酒杯放下,酒水在口腔裏徹徹底底的嗆了下。

“咳咳咳咳。”

“怎,怎麽可能?!”他耳廓有些發燙,整個人變得僵硬又淩亂。

二十出頭的小夥,葉南山這只老狐貍只一眼就能将他看個通透。

他抽了口煙,眉頭微挑。

“你對她來說終歸是不一樣的。”

紅酒杯的杯柱被顧莫用兩指捏住輕輕磨搓,低垂着眸壓着內裏的神色,一些他最不願想起的東西梗在心口,再次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

“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葉南山拆開一包薯片往嘴裏倒,随口接他的話,“什麽身份?”

顧莫仰頭又喝了一口酒,“包—養的身份。”

噗!!

“咳咳咳咳咳。”

薯片卡在喉嚨口,薯片的鹽味卡的葉南山特別難受,半杯紅酒喝了個幹淨這才緩了過來。

他心思一轉,只模棱兩可的問了句:“那她對你做過什麽沒有?”

顧莫被他盯的渾身發毛,雙頰燒的發燙,都是男人,自然聽得懂他問的是什麽意思。

“沒,沒有。”

——那些暗示他的小動作肯定不算!

葉南山暗自舒了口氣,“那就好。”

“嗯?”顧莫沒有聽清。

“沒什麽,當初她幫我去挑人,人沒給我挑到,還帶走了你。”

“!!!” 顧莫愣住。

葉南山話沒有停下,“我當時以為她又要做什麽離經叛道的事,看到是你,我反而松了口氣。”

他主動舉起酒杯湊到顧莫的杯壁上碰了一下,“這麽多年,存在過她心裏的外人,繞來繞去,還是你。”

卧室的暖燈并不是很亮。

顧莫雙目閃爍,盯着葉南山,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小錘,不住地往他的心口裏錘,一點都不疼。

每一句話,入耳清晰仿佛還帶着回聲,令他呼吸也跟着變得有些緊,開口時聲音都下意識的帶着急切。

“你是說,她那天其實是替你去的那裏……”

葉南山眉頭一挑,盯着顧莫精彩的表情,唇角一勾——原來他一直都在誤會啊。

“當然。也算你命好,如果不是那天我被一個人絆住了走不開,這會兒你肯定不是出現在這裏。”

“???”

顧莫:“那她為什麽要……”

葉南山:“為什麽要帶走你?為什麽幫你?”

紅酒杯再次相碰,清脆的聲音試圖緩和屋裏緊繃的氣氛。

顧莫仰頭将杯中的酒喝了個幹淨,目光一直不離的看着對面的人,渾身血液仿佛在叫嚣,他分不清是酒精的作用,還是什麽呼之欲出又未知的情緒。

葉南山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重新點了一只煙,淡淡的煙圈從口中呼出,沒飄出多遠就散了形。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一個巷子裏。那天下着雨,你因為救了一個小女孩自己受了傷。因為情況特殊,當時沒顧得上你,只來得及抱着小女孩離開。後來聽說因為這件事你們家的情況雪上加霜……”

他彈煙灰的動作一頓,擡起頭,漆黑的雙眸裏看不出情緒,“這麽多年,你有沒有後悔過那時候的多管閑事?”

這麽多年過去,顧莫從沒有想過,再次在他面前提前這件事的會是眼前的人。

他隐約猜到,葉南山的這句話背後是什麽意思。

想問的問題壓了下去,顧莫認真的回答他的問題。

“說沒有後悔過是不可能的,當時家裏情況困難,我出門的時候是帶着全家的期望,結果……希望被我弄沒了,還受了傷,在醫院處理傷口的錢都是問鄰居借的。更可以說,我不但沒有抓住希望,還讓一家人的生活變得更糟糕。”

葉南山沒有說話,靜靜的聽他說。對面的男人,面上是出乎他意料的平靜和自然。

顧莫:“爸媽賣了房子,我們全家搬去了郊區。”

他唇角微勾,淺顯的笑容裏全是幸福。

“但說起來也很奇怪,我擔心的煩惱都沒有發生。爸媽還是平時的爸媽,去了郊區,雖然是租的房子,但比以前擠在弄堂裏要大的多。爸媽還會時不時的說起,也不知道當初那個小女孩怎麽樣了。白荷從小身體就不好,但她會說,她比起那個小姐姐要幸運很多。”

“如果重頭來過,我還是會在那天去救她。”

顧莫看向葉南山,“你第一次見我是我躺在地上。我也記得很清楚,那天下的雨很大,那個無人的拐角,她穿了一身黑,坐在地上,沾了泥的臉上,連恐懼都沒有,是那個時候的我從沒見過的,任人宰割的決絕。”

話音一落。卧室裏陷入靜谧。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再開口。

葉南山搭在一旁的手,緊握成拳,整個人渾身散發着淩厲。

顧莫視線随着煙灰自動的掉落而動,聲音低沉,“原來是她啊。”

——原來那個小女孩就是她。

原來她不是他想的那樣,把他當成寵物圈養。

原來,他一直以為的別有用意,也都是她最直接的回報。

葉南山将煙掐滅,拉回思緒,恢複剛才慵懶的狀态。

“按照她的性格,原本一定是打算安頓好你們兄妹,再給予你一筆錢,就結束了。後來,你出事,她這個一直以來不喜歡別人靠近的人,居然是選擇了把你帶在身邊。”

他唇角一勾,帶了幾分打趣的意思:“你應該還不知道吧,為了等你一起出國,她推掉了原先出國的時間,就連學校的選擇,也從世界名校降成了普通公立,還是在這麽偏遠的小城市。”

葉南山舉起酒杯與他碰了下,假裝沒有看到顧莫紅透的雙臉,語氣帶着些沒有什麽力度,威脅的味道:“所以,你要是敢不好好照顧她,哼!我就好好‘照顧照顧’你。”

杯中的酒怎麽喝到肚裏的顧莫都不知道,他整個人都處于發懵的狀态,渾身的血液又仿佛流動的很急促,連呼吸都跟着快了很多。

他放下空了的酒杯,擡手撫上心口,手掌下,緊緊隔着一層T恤下的心跳蓬勃有力。

打破了他的顧慮,一些東西就是這麽清晰的擺在面前。

葉研不是因為特殊癖好才去那種地方把他帶走,也不是因為交易的原因把他困在身邊等他主動臣服,更不是像養寵物一樣享受圈養他的過程。

——那這段時間……我到底都在幻想什麽啊?!!

如果這些都不是他想的那樣,那,那,那她對他表現出的那些細節上的行為——

全,全部都是,最、單、純、的、喜、歡!!

葉研喜歡自己。

葉研喜歡自己。

——她,喜歡我!

雙頰燒的滾燙,連帶着脖頸和兩條手臂都跟着發麻。顧莫有些控制不住湧出的情緒。

——這,也太讓人難為情了!

對面的葉南山抱着多力多滋,吃的咔嚓咔嚓清脆。顧莫拿起紅酒瓶又倒了半杯,修長的手掌端起酒杯,一絲猶豫都沒有的仰頭喝了個幹淨。

紅酒順着喉嚨一路到胃裏,酸澀的口感燒的整個人更熱了起來。

胸口起伏,大口呼着新鮮空氣。心口像是有什麽情緒要破口而出,引的渾身血液也跟着一起叫嚣。

滿腦子都只剩那人星辰般漂亮的雙眸。

……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翻了個白眼:快醒醒,你家媳婦連你名字都還沒喊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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