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光破曉，黑暗漸退，整片天空仿佛蒙上一層灰色的紗，透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帶着幾分黎明時獨有的冷意。
剛蒸好的包子還在冒着熱氣，顧白荷将調配好的醋碟分成三份放在餐桌上。
二樓的關門的聲音傳來，她擡頭看了眼站在欄杆上望着這邊睡眼惺忪的男人。
“哥，幫我喊下研研姐。”
顧莫困意散了個幹淨，整個人猛的一個激靈，他連步子都站的筆直，“我……”
剛想喊出口的音量換成了氣聲：“我怎麽……”
樓下帶着圍裙的顧白荷看了眼他的那個傻樣，裝作什麽都沒聽到轉身去了廚房。
“喂，喂，顧——白——荷！”
樓下的身影已經看不見，顧莫撓了撓頭發深吸口氣，低頭調整了下歪扭的睡衣，上衣的扣子也扣到了最頂上。
叩叩叩。
裏面沒有動靜。
叩叩叩。
他提了口氣，聲音低沉，連播音腔都被他壓了出來，“葉研。”
門內傳來了一些聲音，木地板上走路聲也越來越近。
“怎麽了？”
面前緊閉的卧室門被拉開，視線裏，小巧的女人正仰頭看着自己，也許是剛睡醒的緣故，她的雙眸裏沒了平時的冷光和漠然，長長的睫毛下，瞳孔是漂亮的琥珀色，白皙的小臉上紅彤彤的，可能是剛起床的緣故，說話時開合的唇瓣，小巧的唇珠清晰——咳，誘人。
顧莫慌忙移開視線，餘光掃到她有些蓬亂的頭發已經超過了肩頭，随意的垂落在鎖骨處。
以前他想過，這樣的栗金色留長了一定好看。
可現在，視線掃過被遮擋嚴實的脖頸，忽然又覺得這頭發可真是——有些礙眼。
“咳，白荷讓我喊你起床。”
葉研清醒了不少，皺着眉揉了揉太陽穴，“嗯，好。”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熱騰騰的早餐。炸春卷，包子，油條，煎蛋，還有水果。
“研研姐，我做了南瓜粥，你喝粥還是豆漿。”顧白荷将剛沖好的黑豆豆漿放在顧莫面前。
葉研拉開椅子坐下，聲音有些啞，“粥。”
顧莫夾油條的動作一頓，擡頭看向對面的人。她頭發在後面紮了個小團，天鵝頸露出來，讓人視覺舒暢，他看着她還有些泛紅的臉色，眉心下意識的微皺。
“不舒服？”
葉研疲憊的點點頭，“嗓子不舒服。”
南瓜粥放在面前，顧白荷擔憂的看着葉研，想起手上還沾着油，扭頭看向顧莫，“哥，電視櫃的中間抽屜裏有個藥箱，裏面有耳溫槍。
葉研沒什麽精神，“沒事，應該是最近熬夜免疫力下降了。”
最近朱助将新公司成立，初期很多事情都需要她過，時差的原因，幾場會議就只能她熬夜參加。
顧白荷将最後剛蒸出來的粗糧連着小籠屜一起端到桌子上，心裏焦急，快速洗了一遍手，轉身的動作卻忽然停住。
餐桌前。
顧莫将藥箱打開，取出耳溫槍，換了一個新的耳套，調好以後遞給她。
“量量。”
葉研剛想要拒絕的話止住，放下手裏的筷子，接過耳溫槍放進耳朵裏。
顧白荷這才靠近，“怎麽樣？多少度？”
顯示屏已經紅色警告，顧莫皺着眉頭低頭看了眼，“38.5 。”
“發高燒了！”顧白荷接過耳溫槍又看了一眼，手上動作很快的将葉研面前的那碗粥端了起來。
“這裏面我放了很多糖，我給你重新盛一碗。”
她手上動作不停，“喝點粥再吃藥，對胃刺激性小一點。”
葉研：“沒事，我的身體我知道。”
南瓜粥重新換了一碗無糖的，葉研只喝了一口就皺起眉頭。她去看正拉床簾的顧白荷，想起來她關鍵時刻固執的小脾氣，嘆了口氣，拿起勺子又喝了一口。
窗簾拉開，晨光熹微，天空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窗子打開，外面吹進的風令人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顧白荷：“天亮的時間，越來越晚了。”
她遞了件外套給葉研披上，“我開了窗透透氣，屋裏開着暖氣，一直悶着也不好。”
十一月末的桑城，已經冷了起來。
冬令時，尤其是進入十一月以後，白天的時間會越縮越短。
葉研：“下個月估計要到八點多才能天亮了。”
顧白荷坐在她旁邊，“再喝點粥，胃裏沒點東西也不舒服。”
顧莫将最後一口豆漿喝完，看向葉研，“發一封郵件請病假吧，外面冷，再吹了風就不好了。”
顧白荷跟着點頭，“我和4樓的Lydia一起去上學，你別擔心我，在家休息一天。”
八點快半，天空亮了起來。
顧白荷在門口穿好大衣，将斜挎包搭在肩膀上。她伸頭看向在餐廳整理的顧莫。
“哥，你上班前再幫研研姐量一次體溫，中午早點帶飯回來。家庭醫生的電話也在醫藥箱裏，不放心的話就打電話。”
顧莫身上挂着圍裙，端着餐盤，“嗯，你走慢點，冬天了，心髒更要注意。”
顧白荷擡頭看了一眼，主卧的門關着，她點了點頭，“那我走了。”
噠。
随着大門的關閉，客廳陷入一瞬的寂靜。
顧莫搖搖頭，試圖甩掉渾身升起來的怪異感，将手裏的碗盤放進洗漱池。
全部打掃完已經快九點了，他九點半需要到崗。
十一月末，已經是要穿呢子大衣的季節了。
顧莫換好衣服，拿着耳溫槍站在主卧門前還是頓住了腳步。
從上次在超市兩人碰面，那時還是夏末，也許是那時隔了一個月再見的緣故，也可能是那個兩個人因為加微信的事情白扯的原因，總歸是讓他覺得，每天都和她碰面也不是什麽難事。
自那之後，他每天都會在家裏吃早飯，一切也都很正常。
只是……
顧莫低頭看着手裏的耳溫槍臉有點苦。
——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他那詭異的心跳…又開始了！！
叩叩叩。
他輕聲敲了敲門，裏面沒有什麽反應。
應該是睡下了。
顧莫輕輕将門打開，腳下步子放的很輕。葉研不喜歡卧室裏鋪地毯，就特意改成了木地板，鞋子走在上面會有一些聲音。
主卧比其他的卧室都要大，中間是一米八的大床，他視線掃過去，能看到被褥下鼓起來的一團。
屋裏的暖氣開的很足，顯得有些悶了。
他輕手輕腳的走在床沿邊蹲下。面前是葉研巴掌大的小臉，泛着不正常的紅。因為側卧的關系，她的呼吸都聽的清晰。
她睡的很沉，又很不舒服，眉頭時不時的緊鎖着。
顧莫抿着唇，掙紮了半天，放棄了去喊她，握着耳溫槍的手掌心都出了汗，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往前湊近了一些，彎下腰，輕輕的将耳溫槍放進她的耳朵內。
測量結束時，機器發出“哔——”的一聲。
顧莫先是低頭看了她一眼，确定沒有吵到她，這才将視線移到耳溫槍上。
顯示屏還是紅色的預警，38.2，好在已經有下降的趨勢。
顧莫将被子給她稍微往下拉了拉，從領口透點氣。
高燒是不能捂的。
嗡————
口袋裏的手機響起震動。他趕緊站起身，腳步放輕的大步往門外撤。
九點的鬧鈴響了，該出門了。
下樓将耳溫槍放好，顧莫又擡頭看了眼主卧的位置，眉心皺着，終于還是拿出電話找到通訊錄裏Supervisor的電話撥了出去。
請假批的很快，主管還調侃了他一下，要照顧好女朋友之類的，害他挂了電話後雙頰紅了個通透。
廚房裏有白荷走之前就備好的恒溫壺。顧莫拿了壺和杯子放在葉研的床頭。卧室的門幫她開着透氣，一樓廚房的那兒稍微開了點窗換氣。
做完一切以後，他搬了個小凳子，另一只手提着醫藥箱，背靠着樓梯的欄杆，就在葉研的門口坐了下來。
整棟房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一個在睡，一個安靜的坐在門口。
顧莫就這麽看着裏面，忽然覺得心很靜，他知道他做了一個最正确的決定，如果這會兒如期去上班，他想他怕是這一個上午都靜不下心來了。
九點半的時候，他又進去給葉研量了次體溫，38.0 。
吃了退燒藥已經接近一個小時了，沒有出汗，燒也沒有退下來。
顧莫蹲下身，隔着被子輕輕拍了拍葉研的後背，聲音放得很輕。
“醒醒，醒醒，葉研？”
葉研皺着眉，眼皮很幹也很沉，她只覺得自己很難受，連呼吸都是燙的。耳邊的聲音有些好聽，她睜開眼，模糊的視線清晰後，入眼是一張英俊的臉，視覺上讓人心情有些好。
“醒來喝點水再睡。”
她聽着旁邊的人給她倒水，接着繼續趴着她的面前問她：“需要我扶你起來嗎？”
葉研是想說不用的，可能是這一年被他兄妹倆慣壞了吧，行為上已經先一步做出來了決定，毫無猶豫的點了點頭。
他的動作很禮貌，并且很了解她的想法，只把手臂伸出來，讓她扶着他的胳膊借力自己坐起來。
葉研看到他伸出胳膊時是有些吃驚的，這時腦海裏想起那次在超市外顧白荷說過的話——她哥真的是一個很細心的人。
這一年的相處，他知道她的生活習慣和一些雷區。
——這樣的了解和默契，就是葉南山，也比不了。
顧莫：“多喝點水。你現在吃了退燒藥也發不出來汗，很有可能是缺水導致的原因。先喝點水再睡會兒。”
水杯裏的水溫度剛好，因為嗓子不舒服的緣故，她喝了兩口就不想再繼續了。
顧莫看着她，眉心一直都沒有散開，“我還是讓家庭醫生來一趟吧，嗓子發炎不是小事。”
葉研搖了搖頭，開口時嗓音已經是嘶啞的狀态，“沒事，我吃點藥就好了。藥箱幫我拿來一下，我知道吃什麽。”
顧莫看着她沒有多說，按照她的吩咐把幾顆藥拿出來給她，看着她吃完才開口道：“那你再睡會兒，我就在門口，如果中午還沒有退燒，我就打電話好不好？”
他的語氣像是在哄小孩子聽話，令葉研一怔，整個人呆呆的看着他，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麽回應，只能點了點頭。
——記憶裏，從沒有人這樣和她說過話。
面前一米八幾的男人舒展了眉頭，幫她把被子拉了拉，“睡吧。”
葉研：“嗯。”
顧莫面色正常，一步一穩的走到門口的小凳子上繼續坐好，直到徹底離開葉研的任何視線後，他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擡手按住不斷叫嚣的心跳，耳廓到喉結都紅的發燙。
——她的反應……
好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