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剛開學，華人超市的客流量劇增，尤其是九月末秋季入學的時候。
很多留學生剛到異國他鄉，一是飲食上一時半會兒适應不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對口語沒有那麽自信，也并不熟練，就會更願意來華人超市來消費，來買東西的同時還可以咨詢一些不懂的流程，比如辦理銀行卡，還有警局注冊一類，很關鍵的事情。
20點已過，超市裏還是人山人海。
顧白荷提着紙袋和葉研站在門外，隔着玻璃能看到裏面的忙碌的顧莫，和收銀臺旁一長串還在排隊的人群。
顧白荷：“今天這個時間點了，怎麽還有這麽多人啊？”
葉研隔着玻璃，看着收銀臺前，已經付完錢的女孩，正拿出手機對着對面的顧莫不知道在咨詢什麽，他和平時見到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表情上少了很多靈動，多了她很少見的冷漠和生人勿近。
顧白荷湊近門口聽了個大概，“哎，要是每個結賬的人都問東問西，就算我哥不搭理她們也很浪費時間。況且，他一個收銀員，總不好把話說得太死。”
“一會兒雞柳都要涼了。”
葉研看着她嘟起小嘴，望着手裏紙袋發愁的樣子，挑了挑眉，“走吧，我們進去。”
“可是裏面人挨着人……”
顧白荷抓緊手裏的紙袋，腳步緊跟上。她對葉研的一些雷區摸的還算通透，其中一條就是：及其讨厭擁擠的環境，尤其是汗流浃背的夏天。
超市裏的女孩子偏多，用八成來形容都不算誇大。
晚間，桑村已經漸涼，但在這不大的超市裏，顧莫頭上還是沁出了汗。
他正準備擡起袖子低下頭去擦一擦。
“給。”
清冷的女聲忽然入耳，聲音不大，卻剛剛好入了他的耳，熟悉的音色令他整個人一頓，愣了兩秒才機械地伸手接過遞到面前的紙巾。
目光自然的被那只白皙的手吸引，他捏住紙巾的同時可以與對面的手指保持了距離。
但他不清楚的是，究竟是害怕碰到她還是害怕她被他碰到。
顧莫：“謝謝。”
正在結賬的女生有些不滿的對着葉研皺起眉，“大家都是要排隊的。”
“她不是……”顧莫及時出聲解釋。
話未說完，只見葉研面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快速的掃了一眼，動作自然的拉起擋板，兩三步走到他的旁邊站定。
顧莫愣怔的看着身邊只到他肩頭的嬌小女人——今天她沒穿增高。
鼻息間若有若無傳來他熟悉的洗發水的香味，視線裏的發頂忽然轉了個角度，雙目就這麽自然的與那雙如星辰般耀眼的冷眸對上。
撲通！撲通！
——一個月了，看來他失了控制的心跳，還沒有好。
葉研：“手機借我用一下。”
顧莫慌忙收回視線，從左口袋摸到右口袋，又在左口袋裏掏出手機，下意識的解鎖後遞給葉研。
“下一位。”他穩了穩心跳，強行轉移心緒。
收銀臺前站着的女生，愣了下，也只當葉研可能是來交班的員工，她臉上重新堆出笑看着顧莫：“那個，學長，我明天要去警局注冊，但我聽力真的很差，你能跟我說說我應該怎麽說嗎？”
顧莫眉頭皺起，正準備開口，視線裏，葉研拿着他的手機攔在了她的面前，屏幕上顯示着的，好像是一個二維碼。
葉研将手機舉到那位女生面前，聲音清冷，“上班時間不方便回答。如果需要陪同辦理，一個項目20鎊，路費全包，有意願的話掃碼加一下V信，備注：随身翻譯。”
女生愣了下，擡頭又看了眼收銀臺前的顧莫，整個人突然激動了起來，“我需要，我需要。”
葉研把手機放在桌面上，“掃吧。”
說完她對着後面長長的隊伍重新描述了一遍，“其他人如果也有需要的，結完賬可以來這邊掃碼加一下V信。”
顧莫黑着臉低頭睨着她，誰知對方一絲表情都沒有變動。
葉研：“不用謝我。”
“……”
顧莫深吸口氣，“下一位。”
目的明确後，收銀臺結賬的速度倍增，除了一些物品上的問題，幾乎沒有人再耽擱時間。
“那，那個，如果是其他的翻譯項目接嗎？比如旅游……”
葉研看着眼前瘦弱入骨的女生，搖了搖頭，“他平時上課和工作的時間很滿，兼職陪同翻譯都需要擠出時間，你們全部都加他，也不一定能保證他又足夠的時間全部接單。”
女生抿着唇，有些失望道：“好的。”
人流散去，超市也不再擁擠。
一直躲在貨架後的顧白荷滿意的看了眼手機裏剛拍下的照片。收銀臺後的兩個人，一左一右，雖然各自忙碌，卻讓人覺得非一般的養眼。
顧莫：“白荷。”
顧白荷從手機裏擡頭，唇邊的笑還挂着沒來得及收。
顧莫：“別一直站着，這邊有凳子。”
葉研贊同的點點頭，拉過旁邊閑着的凳子放在旁邊。收銀臺裏的空間有限，她把凳子往裏移了移，再坐下時，胳膊碰上另一個人的胳膊，有些涼。
她看着他猛然彈起來地動作，稍微調整了下坐姿，錯開了觸碰，“抱歉。”
顧莫慌忙轉過身，藏起來發紅的耳廓，有些語無倫次道：“沒關系，有人來了，嗯…不是，我要點一下收銀。”
葉研：“這會兒沒人，先吃點東西。”
顧白荷憋着笑，将紙袋放在桌上，“哥，雞柳，我們剛做的。”
一個讓他吃點東西。
一個說是她們做的。
想不理解都很難。
他只覺得連喉結都跟着一起發燙，拿起裏面備好的叉子。雞柳有些涼了，好在外殼沒有被濕氣捂的發軟，口感還是很好。
他目光就直直的看着前方，生怕瞥到旁邊一絲衣角，“嗯，好吃。”
——她特意做的，是不是應該多誇兩句？
顧莫拿牙齒磨了磨嘴唇，“咳，味道比我以前吃過的，都好吃。”
葉研認同的點點頭，“嗯……”
“啊，哥，剛才多虧了研研姐幫你，不然…真不知道要結賬到什麽時候。”顧白荷面上帶着微笑，快速的出聲打斷葉研的話。
短暫丢失的一部分記憶忽然回籠。顧莫吃東西動作一頓，磨了磨牙，黑着臉扭頭看向葉研，一字一句的表态：
“但我并不想在手機裏加，那麽多女生，而且……”
他對上葉研的目光深吸口氣——
而且，你，都不會吃醋的嗎？
葉研奇怪的看着他難懂的表情，擡起手指點了點他還放在桌子上的手機。
“新生需要陪同辦理的項目最少有三個：銀行開戶，警局注冊，新生登記。一項收20鎊，三項就是60，剛才掃碼的總共有17個人。除了警局注冊需要去隔壁紐市，其餘每項花費時間不會超過一個小時。高收入，又能解決你目前影響工作的問題，拒絕的理由是什麽？”
顧莫語塞，但就是覺得哪裏氣不順，“她們都是……”
葉研自然的接過他的話，“她們都是看你長的帥，這并沒有什麽錯。在市場競争裏，顏值也不失為一條有力競争條件，正确且合理使用，合情即合理，這對于曾想當演員的你來說應該更好理解。”
顧莫深呼吸，“我說不過你。”
“任何正确邏輯面前，都無可辨別。”
葉研視線略過他發紅的雙頰和喉結，怔了下，腦海裏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被郭姐為難的時候，他當時的隐忍。
——也許是那時候造成了心理傷害嗎？
她略微思考了下，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手掌下的背脊能明顯的感覺到繃的僵硬。
“其實，你不用想太多。顏值本就是你的優勢。優秀的東西，又能最大程度的發揮它的價值，它成就的必定是一件完美的事。何況，有償翻譯，在任何國家任何地方本就是一份高薪職業。”
顧莫聲音有些低，情緒也明顯得到了緩和，“原來你只是單純看成兼職翻譯。”
葉研點點頭，“當然。”
“怪不得。”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什麽？” 他的聲音很小，葉研沒有聽清。
叮————
牆上的時鐘在整點報時。裏間，連同樓上餐廳的樓梯處也傳來了腳步聲。
一直不知道怎麽插話的顧白荷伸手抓住葉研的胳膊搖了搖，面上帶着微笑。
“啊，已經快九點了。研研姐我們要回去了。”
她看向顧莫，指了指從裏間向走着走來的女孩，“哥，那個學姐好像有東西要給你。”
顧莫将沒吃完的雞柳紙袋收到一邊，從收銀臺旁邊的恒溫櫃裏拿出兩盒純牛奶，掃過條形碼以後遞給葉研和白荷。
“嗯，你們快回去吧。走大路，不要走小巷子。”
九點一到，樓上餐廳工作的小姑娘下來将記賬簿遞給他，兩個人要進行短暫的工作交接。
葉研跟着顧白荷簡單的與他道別，便出了超市。
手裏的牛奶溫溫的，她低頭看了一眼，是家裏顧白荷每天買的那個牌子。
路邊昏黃的路燈，将她們兩個的影子拉的很長，高挑的大長腿，是迷人的影子。
顧白荷笑着拿過葉研手裏的牛奶，插-好吸管重新遞回到她的手裏。
“我哥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最細。”
她揚了揚手裏的另一盒牛奶，“我從沒有晚上喝牛奶的習慣，但他就記得，研研姐每晚都要喝牛奶，而且是在21點整，喝上一盒溫溫的熱牛奶。”
牛奶從食道進入胃裏，溫溫的，仿佛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葉研唇角揚起一絲弧度，眉頭微挑，像是剛打完勝仗的律師，眉間帶着肯定，“他是發現了以前自己思想狹隘了。”
說着她揚了揚牛奶，“這就是，對幫他打開心結的感謝禮。”
顧白荷暗自嘆口氣，面上堆起的微笑都有些僵，“嗯，應該吧。”
她咬咬牙再接再厲，“但他對研研姐的喜好，知道的還真的很透徹。”
葉研一怔，随後笑着看向旁邊的人，“嗯。看來每天你的一舉一動他真的都在關心。”
“這個哥哥，很合格。”
顧白荷徹底洩氣——
從現在起每晚不溫牛奶，還來的及嗎？
……
作者有話要說：
顧白荷：哥，妹妹盡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