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奴
一切都比想象的來的突然,秦國的偷襲,城外傳來的人嚎馬嘶,也讓校場內的人一陣躁動。無法得知是誰忍不住,先動了手,像是瞬間發生的事,炸營暴/亂。校場四周本就不大的火盆早已被打翻,盆內的燃燒的火花卻轉到了人的身上,黑暗的夜色裏燃起熊熊的“火人”,沒人關心那到底屬于成國還是晉國。
混亂中,勝男用削尖的木棒穿進了一名成國士兵的心口,因為若她不這麽做,那士兵的刀便會落在司武的肩頭。這是她第一次親手剝奪了另一個人的生命,但她甚至來不及反應或是思考這件事,司武用左手搶下了死去士兵的武器,熟練的在他咽喉補了一刀,便擋在勝男身前帶着她向城南跑去。
勝男被司武表現的理所應當的行為駭住了,她努力的适應着,盡力不流露出異樣,跟在司武身後,不時用禦術控制木箭幫助司武解決他來不及抵擋的敵人。于是,第二個,第三個,勝男囊中不多的木箭所剩無幾,她不得不用周圍木質的物品代替。
短短幾月,上黨城已是第二次經歷這樣的浩劫,城門的響聲越來越大,追擊她們的士兵也漸漸漸減少,有的是在與上黨百姓的追擊中喪命,更多的卻是被城門越來越焦灼的戰事召回。即便如此,司武依然受了傷,腹部中了一刀,右臂也有一支鐵箭穿透而過。勝男倒是在他的護衛下什麽大礙,只受了些擦傷。只是時間不等人,也來不及處理傷勢,只能先忍着。
上黨雖是邊疆重城,面積卻不算大,再者勝男司武也沒有家眷要救,兩人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城南糧倉,只從一路的狼藉和人流的方向也能看出是哪個糧倉,勝男司武進內發現地下果然是一道向下的石階,不寬,至多只容三五人出入。兩人不再多想,随着零散的幾人一同沖了下去。
地道能看出是特意修建,地上還算平整,等到了山洞就發現确是天然形成,光線昏暗,路途又異常坎坷,且分叉極多,說不出那條是正确的方向,那邊會是死路。兩人無法,只是向着南邊彎曲前進,再走一陣前後已看不見人影,人聲也漸漸低不可聞。
勝男覺得有些不對,想與司武說些什麽卻發現他踉跄一下跪在了地上。見狀勝男忙上前幾步扶住了他,“怎麽樣?傷口嚴重了?”
司武有些喘息“無妨,只是小傷罷了,主人不必挂心。”說着便要起身,搖晃一下卻又倒下了。
勝男看向他小腹,即便斷了半截的手臂一直捂着傷口,也能看見血跡滲出。皺眉說道“不能忍着了,還好身上帶着些藥,上些藥再走!”說着将他扶到一旁放下。
“怎能勞煩主人?此處不宜久留,還請主人先行離去吧!”司武阻止勝男的動作。
把他留在這,自己先去逃命?勝男沉默,她是做不出這樣過河拆橋的事的。她也不多說,只将司武靠在洞邊,拿出傷藥,小心的掀開了男人衣物。認真低頭研究傷勢的勝男,自是看不到司武眸中的迷惑與懷疑。
勝男細細看去,是道很明顯的刀傷,雖然不淺好在看起來并未傷到內髒,要緊的是肩上的箭卻無法取出。她倒出瓶子裏的傷藥,是堆黃褐色的粉末,勝男有些猶豫,這樣直接倒上去怕是會被血沖掉,還是要先止血。這麽想着正打算擡頭與司武商量一下,突然後頸一陣鈍痛,身子一軟倒了下去。昏迷前閃過最後的念頭“是司武!他?為什麽?”
勝男醒的很快,醒來時發現自己被身上外衣撕扯出的布條捆綁,嘴裏也有布帶緊勒着,無法張口。司武就站在他面前,左右看看,依然在山洞,只是不在她倒下的地方,是一偏僻的死角,靠着石壁,能感到石壁上有水滲出,自己衣物已經濕潤。勝男試着移動手臂,捆的很緊,她不再徒勞的掙紮,只疑惑看着面前的司武。
司武依然一言不發,像沒有她這人一樣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只沉默着坐在地上,用單手熟練的上藥包紮。于是勝男看着他在腹部上了傷藥用中衣包裹了,又将肩上的箭頭箭尾折斷,并未管入肉的箭身,這般折騰他竟也連表情都沒動過,只額上的汗珠說明着此人并非無知無覺。還是如往常一般靜默的姿态,若是從前勝男只會暗自敬佩他為人堅忍穩重,此刻卻只覺這人實在是深沉陰狠,僞裝太深。
片刻,傷口大致處理好,司武穿好衣物站起身來,手持刀柄,這才看向勝男,面色平靜,眼裏卻帶着糾結遲疑。
是殺意!他想殺了我?勝男一陣心驚,瞪大雙眼,看着司武手中染紅的刀,不知怎的想起自己第一次攻擊的成國士兵,他是不是也會和對待那士兵一般,上來随意的割斷她的咽喉?這麽想着只覺一陣涼意湧上脊椎,又有一種被背叛的奇異感。
司武看着勝男不動,手中的刀緊了又松,終于還是慢慢松了下來。似下定了決心,将刀收起挂在腰間,上前一步将手伸進了勝男懷中。
勝男也看出他似是沒了殺意,稍稍放了些心,看他在自己懷裏來回摸索,雖知他沒什麽龌龊念頭卻依然有些惱怒。畢竟在從前因為自己性格緣故,與男性的朋友同學相處起來也更像戰友哥們,也常勾肩搭背之類,卻還從沒有人對她這般做過。心中暗想,若有機會,這仇必定加倍奉還!不多時,司武摸出了金銀財物,卻好像并不在意,只随意裝了些,又在她身上尋覓一陣,終于在腰間找到所求之物——身契。司武将身契展開看看,露出複雜的神情,似嘲諷似苦笑。将身契貼身裝好,起身去了。
這是勝男第一次從這男人臉上看見明顯的表情,她似有所悟,又覺實在不值,他就是為了這個?自己就是為了這個險些搭上性命?真是……若他早和自己說或許還能想辦法為他消籍,他這般私逃了也只是一介逃奴,這算什麽?不由又後悔自己怕遭人懷疑太過小心,若早和他說了或許就沒這些事,只是就算自己早說了,他能信嗎?
勝男搖搖頭,停了自己這無意義的胡思亂想,當今這狀況盡早脫身才是主要,畢竟這裏可還屬于上黨,自己可并未脫離危險。勝男又試了試,發現司武綁的很專業越掙紮反而越緊,可惜身上木棒用完了,不然用禦術倒是能劃開。再仔細看看,周圍除了石頭就只有一點水了,自己禦水土之術可實在不怎麽樣,勝男皺眉努力四顧。
對了!斷箭!勝男一喜,努力直起身來,果然看到了司武撇斷随意扔在一旁的斷箭。勝男靜下心來,用禦術控制着帶尖的那一頭飛來劃着手上的布帶。這很不容易,有些像用麻繩穿針,一不留神便紮到了手上,長時間的控制又很耗費體力,好在用衣服撕成的布條并不結實,努力了近半小時終于劃出一道口子成功掙開。
勝男忙解開口中的布條,忍着身上的酸痛解開雙腳,站了起來,活動幾下。時間緊迫,勝男整理一番看了看方向,還是從南邊走去。途中又走了幾次死胡同,等終于大致找到方向時卻看到了江悅江桦坐在地上,旁邊卻是在校場說話的臉上有疤的健壯男人。
江悅也基本同時發現了她,有些詫異,起身問道“勝姑娘?怎的還停留此地?又如此狼狽?”
勝男也不想多言,只苦笑道“一言難盡,江姑娘這是?”
江悅有些擔憂,看向江桦“無事,只是舍弟心疾範了,在此稍事歇息,高堂兒女已先讓家人送出,我在此守着。哦,這是牛壯士,你也見過的。”
勝男答應着向江桦看去,心髒病人本就不能劇烈活動,何況是這般奔跑?江桦靠在一男人身上不停喘息,本來就蒼白的面色變得慘白,嘴唇幾乎紫黑。江悅皺眉問着“現在可好些?要不再吃粒藥?”
江桦搖頭慢慢說着“不,我歇歇就好,表姐先去吧,我随後跟上就是。”
“好了,好好歇着,這般走了我怎能放心?”
“可你……”
“哎呀,唧唧歪歪那麽多話?小兄弟歇着,過一會我背着你走,保準誤不了事!”卻是那位姓牛的屠戶不耐煩的開口了。
江悅有些遲疑“這怎麽好意思連累……”
“哎,連累個屁!老子幾百斤的母豬照抗不誤,就這小子這一把骨肉,沒豬仔重!”
江悅一頓,有些無言,倒是江桦知道事态緊急,不在意這些,起身施了一禮“如此……麻煩壯士了,事不宜遲,我們這便上路可好?大恩容後再謝!”
“還是小兄弟痛快!我叫牛壯,可不叫壯士,兄弟也不用謝我,校場你那表姐救我一命,我這也算報恩,咱們兩不相欠就是!少廢話了快些吧,要那讓群龜孫子追上,咱們都得玩完!”說着彎腰背起江桦當先去了。
勝男江悅對視一眼,苦笑着跟上了。有江悅這個識得路途的人在,确是快了很多,她指引着三人方向,近兩人時辰後往一狹窄的山洞走去,到頭一拐果然柳暗花明,竟是一洞口。
衆人撥開藤蔓側身出來,江悅舒口氣“好了,那山洞本就四通八達,這條又是最隐蔽的,即便成軍搜山,也不一定找的到我們了,不如先停下休整一番的好。”
衆人皆無異議,再向前走了一段,有一小溪,便都在這清洗一番,拿出幹糧用了。江悅開口“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冒昧一問,各位都有何打算?”
“誰知道呢?走着瞧呗,反正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找口飯吃呗,你們呢?”牛壯喝口水,滿不在乎。
“在下有親戚在秦國小有産業,這次本就打算舉家投靠去的。兩位不如?”
“秦國?那地方,一人犯法鄰居都得連坐吧,算了,省得我哪天犯事了還得連累你們,怪沒義氣的,勝妹子呢?也去秦國?”
勝男想想還是說道“勞江姑娘挂念了,我還是想去梁國。”
江悅笑道“哪裏,梁國也是好去處。”
牛壯說道“嗯,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以前有個認識的兄弟跟他媳婦梁國去了,我也和勝妹子去梁國吧,正好勝妹子還沒盾士,要你不嫌棄,我就先當着!”
勝男聽了盾士一說,卻又難免想起了司武,也不知,那騙子如今逃哪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司武那娃終于成功了,話說有人想看他不?想看他就少虐虐讓他早點出現.....要沒人搭理我【無語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