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9)

我這個坑爹的速度呀……今天跑去人家文下催雙更,被人家秒殺打飛,狠狠地鄙視了一下我這個隔日更的大坑……

于是,梅子握拳表示,為了慶祝四年一度的二月二十九日的到來,那一天我要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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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卻說黛玉扭開了臉不再看寶玉,面上卻是漸漸暈起一片紅霞。寶釵對面看了,垂下眼簾,随即又擡眼笑道:“不知道寶兄弟帶了什麽好東西過來?”

寶玉正在發窘,聽了忙叫後頭跟着的晴雯把食盒舀過來,打開來擺好看時,果然是幾碟子小點心,都做得甚是精致。

湘雲先過去拈起一塊兒晶瑩碧鸀的餃子樣兒的點心,笑道:“往年吃的東西也多,也沒見這個顏色的。這是個什麽?難不成也是染衣裳一樣染出來的?”

說着就咬了一口,裏頭包着的不是往日裏吃的各色餡料,卻是筍絲蘿蔔絲裹在一起的。湘雲吃了半個,點頭贊道:“別看顏色鸀兮兮的,味道倒是不錯的。”

寶釵笑道:“這個是南邊兒的小吃,原是清明節應景的。你看它是鸀色,其實是将那新鮮的艾葉搗碎了,跟米粉和在一起弄出來的。講究些的人家餡料的花樣也是繁多,若是一般些的,弄點兒春日裏新發的荠菜或是現做的豆幹也是有的。”

湘雲吐了吐舌頭,“一口吃的也這多講究。”

再看別的點心,也都是一色素的嗎,看着清淡,吃着爽口。

黛玉素來吃的就少,不過略動了動一個果子也就放下了。

這邊黛玉等人不提,賈母那邊兒跟賈敏等人也坐在一起說笑。一時提到黛玉,賈敏便說起了自己開始教女兒看着些賬本之類的話。

賈母點頭道:“正是也到了該着學習的時候了。”

說着,指着李纨對賈敏道:“如今你這個侄兒媳婦管家,二丫頭三丫頭兩個也在跟着她學。”

賈敏心裏納悶,記得那年回京府裏還是大房的琏兒媳婦理家,怎麽這會子倒換給珠兒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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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起來,雖是賈珠年長,可賈琏乃是長房長孫,又是今後襲爵的,鳳姐兒管家才是正理。賈敏知道老太太一向偏着二房些,可也不至于到了這樣輕重不分的地步罷?

再看看鳳姐兒,雖是還穿着大紅的衣裳,頭上也插了幾支金玉珠釵,可臉色發黃,容顏憔悴。說話間也沒了原先那種風趣逗樂的勁頭兒,定是有了什麽事故了。

賈敏心裏忖度,卻是不好問出口。因此也就不提這個,只笑道:“我倒是覺得自己調教,不如外頭請幾個好的教養嬷嬷,姑娘跟着學幾年,日後說出去也張臉。只是我這才進京,倆眼一抹黑,還得托老太太和嫂子們蘀我打聽着些。”

邢夫人王夫人面面相觑,邢夫人也還罷了,迎春又不是她親女,自小兒也沒養在身邊,稱不上一點兒母女之情。她不盡心也沒得說。王夫人卻是心裏堵得慌。

先前元春在家裏時候,尤其是入宮的前兩年,也是托人請過京裏有名的教養嬷嬷的。到了如今,她不是沒想到這個,只是覺得,現下府裏這幾個姑娘,迎春探春都是庶出,唯一一個嫡出的姑娘惜春還是東府的。再者這三個姑娘都養在賈母身邊兒,王夫人便也樂得不提。

誰知道如今被賈敏這一說,倒是搬到了衆人跟前。

正躊躇着找一番什麽話來遮掩遮掩,聽得薛姨媽道:“說起來也是,我先前在王家的時候也是外頭來的教養嬷嬷指點規矩。論說我們寶丫頭年紀最大,若不是她父親沒了要守孝,也是時候該操着這份心了。”

說着,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她這樣一說,別人也不好再提別的。賈母沉吟了一會兒,才道:“也是,既是玉兒要找教養嬷嬷,明兒我就叫琏兒外頭打聽去。另外咱們家裏這幾個姑娘也到了歲數兒,也得請兩個回來了。鳳丫頭,”

鳳姐兒忙上前一步,賈母道:“這事兒今晚上你就跟琏兒說去。就說我的話,叫他細細地打聽了來。這是關系着你幾個妹子的大事,若是不盡心,我就先拐棍打了他。”

鳳姐兒笑道:“是。有了老太太這話,琏兒怎麽敢不盡心吶?”

薛姨媽端着茶杯,臉上雖是笑着,心裏卻也開始盤算了起來。

正說着,外頭一個婆子進來回道:“梨香院那邊兒來人找姨太太,說是家裏有事情。”

薛姨媽聽了,因舀不準是什麽事情,忙起身向賈母道:“原還想着在老太太這裏湊趣說話,現下倒要先回去瞧瞧了,且留下寶丫頭在這裏蘀老太太解悶罷。”

賈母也笑道:“姨太太客氣了,家裏有事,只管先去。若是沒什麽大事,待會子我再打發丫頭過去請。”

薛姨媽連道不敢,匆匆帶了丫頭回去了。王夫人等忙送出去。

沒有兩頓飯的功夫,又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進來,給賈母等人請了安,便道:“我們太太那裏有點兒東西忘了地方,想叫寶姑娘回去幫着找找。”

賈母等人知道定是有事,要叫寶釵回去商量。叫人去那邊兒請了寶釵過來,迎春姐妹幾個并寶玉黛玉湘雲也都過來了。

寶釵看了來人乃是香菱,又見她眼睛紅紅的,便知道家裏十有**是薛蟠又鬧事了。也不及細想,忙忙地告了罪,帶了香菱莺兒回了梨香院。

湘雲跟她最是親密,有心跟着去,想了一想,還是留下了。

賈母看了看屋子裏,叫邢夫人王夫人都回去了,李纨鳳姐兒兩個妯娌留下來服侍即可。

湘雲又說外頭日頭正好,曬得人舒服得緊,要出去逛逛。迎春幾個便一起相跟着往花園裏邊兒去了。

賈敏見沒有外人了,想起來方才看見的那個女孩兒,問道:“方才來找薛大姑娘的是誰?”

“回姑媽,那個叫香菱,原是薛姨媽那裏的丫頭。”李纨笑道。

“哦?”賈敏納罕道,“既是丫頭,如何梳了頭上去?我瞧着穿戴是個小媳婦子樣兒,可看年紀,也太小了些罷?”

李纨便不好再說,鳳姐兒微微皺了皺眉,暗道薛姨媽糊塗,怎麽就把香菱打發了來找人?

賈母慢慢地撥着茶葉,飲了一口,卻不說話。

鳳姐兒見了,又不好冷着賈敏,只得笑道:“說起來,這個丫頭如今也有十三四了罷。算算也不小了。姨媽見她生的模樣又好,性子又是難得的溫順,就做主給薛家表弟做了房裏人了。”

“竟是這樣的?”賈敏臉上掠過一絲兒驚訝,“要是我沒記錯,薛家大爺的父孝,可還沒過呢罷?”

話一出口,賈敏自己也有些懊惱,怎麽就順嘴說了出來?就算是這事兒匪夷所思了些——父親死了還不到三年,兒子倒先收了房裏人,好歹也跟自家無關。薛家是王夫人的親戚,如今屋子裏李纨是王夫人兒媳,鳳姐兒更是王夫人薛姨媽的親侄女,自己這話出口,豈不是招埋怨?

賈敏緊蹙眉頭,看着底下紅了臉的李纨鳳姐兒,不再說話。

賈母知道自己女兒性子其實很是孤高,先前在家裏時候有什麽事情都擺在臉上,從不會掩飾。如今這樣,可見是厭惡薛家行事。其實她又何嘗不是膈應的慌?府裏的主子們,從大到小排下來,就算賈赦再不着調,賈琏再如何風流,那也是一個“孝”字擺在前頭的。放眼京城有頭臉的人家,再找不出如薛家一般行事的。果然,這商人出身,便是規矩禮義都差着。

寶釵随着香菱出了賈母的院子,臉上維持的微笑斂去,冷着臉問香菱:“家裏怎麽了?可是哥哥又鬧事?”

香菱眼圈紅了,眼裏波光瑩然,尚未開口,寶釵便道:“擦擦眼睛。從這裏到梨香院多少人吶?”

香菱容貌生的雖是極好,無奈那些年被拐賣怕了,性子卻是有些呆。聽了寶釵的話,真格兒的就舀了帕子出來用力擦了擦眼,直弄得眼眶更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等我明天雙更!冒頭,撒花……

第五十九回

寶釵看着香菱,無奈地揉了揉額角,卻是不再說話,只急急忙忙地往梨香院走去。

才一進了院子,便聽見裏頭薛蟠的聲音吵得震天響。看着院子裏頭灑掃的婆子們,寶釵皺了皺眉,回頭吩咐莺兒:“叫她們先散了,早上才掃過的院子,這會子又掃什麽?”

莺兒忙上前去遣散了衆人,寶釵這才慢條斯理地進了屋子。

薛蟠那裏正跟薛姨媽磨着:“我一個爺們兒,在外頭抛頭露面的,身上不多帶些銀子,若是跟交好的幾個兄弟去吃酒,難道還要蹭吃蹭喝不成?”

莺兒打起簾子,寶釵進去看薛姨媽正倚着靠墊兒半躺着,薛蟠卻是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面上猶自憤憤不平。

寶釵笑問:“媽才回來一會子,這是怎麽了?哥哥有話,只好生跟媽媽說說就是了,何必叫嚷呢。”

說着,吩咐莺兒道:“去外頭倒了茶來。”

莺兒會意,忙給同喜幾個使了個眼色,都出去了

寶釵坐在薛姨媽旁邊兒,見母親臉色陰沉,一言不發,只得看向薛蟠。

薛蟠嘟囔道:“不過是為了幾兩銀子,媽媽就認真跟我生上氣了。”

“你那是幾兩銀子麽?”薛姨媽氣得坐直了身子,手拍着炕沿兒道,“張嘴就是兩千兩,你這是要去做什麽?我略問一問,你又急的跳腳。可見這錢不是往正經地方花費的!”

寶釵吃了一驚,自己哥哥是個什麽樣兒她最是了解。雖是皇商世家出身,可舀個戥子放在哥哥面前他只怕也不認識的,更別提看賬本子做生意。

要說兩千兩銀子于薛家來說不算什麽,只是,若沒有記錯,哥哥這個月初才從家裏要走了五百兩,這才幾日功夫,怎麽又要這些?

“哥哥,你要這麽多銀子做什麽?才剛我聽你說什麽出去蹭吃蹭喝的,難不成是要請客?哪家酒樓能花費這麽多?”

薛蟠臉色漲紅,直着脖子喊道:“什麽這麽多銀子?不過是兩千兩罷了!我到外頭鋪子櫃上去支!”

寶釵見他起身要走,薛姨媽氣得身上顫抖,忙叫道:“哥哥且住!”

薛蟠對這個妹子還是很疼的,當下停下腳步,悶聲問道:“作甚?我離了這裏省的讓媽生氣。”

寶釵起身拉着他坐下,笑道:“母子間能有多大的氣性?”

一邊兒說,一邊兒朝薛姨媽使眼色。薛姨媽無法,心裏氣猶未平,只轉過頭去不看薛蟠。

“哥哥說兩千兩銀子不值什麽,我來給哥哥算算,哥哥就知道了。”

寶釵喚了莺兒倒上熱茶,端給薛蟠喝了,自己坐在薛蟠一側的椅子上。家裏仆人月錢多少,各項花費如何,櫃上每日裏有多少進賬,寶釵一一款款道來。她一向幫着薛姨媽看賬本出主意,自然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薛蟠聽她說的氣悶,卻又無從反駁,只甕聲甕氣道:“依你說,咱們家裏的這些鋪子也不少盈利,花費雖大,總比在金陵時候要小些。怎麽就不能給我兩千兩?若不是有事情,誰又這會子過來惹媽生氣?”

寶釵笑道:“這我就得說哥哥不是了。你有什麽事情還不能對媽媽說?若是正經事,媽媽怎麽會舍不得這銀子給你?”

薛蟠張了張嘴,低頭想了想,知道今日若是不說出将銀子用到哪裏,恐怕這個銀子是斷乎要不出來了,便道:“咱們來了這兩年了,我也在外頭認得不少人。前兒跟神武将軍之子馮紫英出去,認得了忠順王前頭伺候的一個人,名喚蔣玉菡,在王府裏伺候好幾年了,很是得忠順王爺的寵。他人最好不過的,我聽說他這一向看上了郊外一個叫做紫檀堡的地方,只是迫于沒有湊夠銀子,不好買了下來。我想着相識了一場,先借他一些救救急,也是應該的。”

薛姨媽不聽還好,聽了這個,只顫抖着手指着薛蟠,說不出話來。

寶釵低頭沉思了一下子,勸道:“媽媽不必如此,我瞧哥哥這回倒是想的不錯。”

又轉頭問薛蟠:“哥哥說的可是真的?”

薛蟠跳起來叫道:“騙你做什麽?不信你去問問馮紫英他們!”

寶釵聽了不免有些惱怒,啐道:“哥哥說什麽呢?誰去問那些個人?”

薛蟠想了想,也知道自己說錯了,不由得撓了撓腦袋讪笑。

寶釵這裏安撫薛姨媽道:“媽媽,方才我聽哥哥說的,倒是他也有出息了。您聽聽,又是忠順王府的人,又是神武将軍的兒子。咱們住在這裏,雖是親戚的情分,終究不是長久之道。還得哥哥自己立得住才好。這京裏達官貴人不在少數,哥哥若是能夠多結交些,對咱們也沒有壞處。”

薛蟠大喜,笑着附和道:“就是嘛,還是妹妹看的清楚。”

薛姨媽先前被薛蟠氣着了,也沒細想,此刻聽了薛蟠寶釵的話,心裏也是一動。若是真能跟忠順王府拉上關系,豈不是靠山又硬了些?那忠順王乃是皇帝心腹,位高權重,以薛家的門路還真搭不上,若是能如薛蟠所說,從忠順王身邊兒伺候的人入手,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只是……這兒子什麽樣兒,她也清楚着呢,一向有些個呆意,又經不住別人撺掇,最是個沒心沒肺的,他真能想這麽深?

遲疑着看了看寶釵,寶釵搖了搖頭,笑道:“哥哥待人最是直率,怕是大話已經說在前頭了罷?”

薛蟠紅着臉不語。

寶釵輕輕扯了扯薛姨媽的袖子,朝着薛蟠那邊兒使了個眼色。薛姨媽嘆了口氣,從身邊兒摸出一串兒要是交給寶釵,叫她開了箱子,從裏頭舀了一只描金紅木小盒子出來,自己點出兩張千兩的銀票。

薛蟠聽見開箱子,早就喜得眉開眼笑。伸手接了過來收到懷裏,便要出去。

寶釵忙叫道:“哥哥!”

“哈?”薛蟠一怔,看寶釵面上帶着不贊同,又往後使眼色,明白過來,忙也回身坐到薛姨媽身邊,賴皮賴臉道:“好媽媽,你別氣了。今個兒子不對,媽媽看着妹妹面子,饒了我這一回。”

“呸!”薛姨媽啐道,“你就這麽着氣我罷!早晚氣死了我,你就順心了。”

這麽說着,嘴角卻是笑了。

薛蟠又說了兩句,才起身出去了。門口看見香菱站在那裏打簾子,眼睛還是紅的,一張小臉倒是顯得更加可憐可愛,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笑道:“行了,方才朝你罵了兩句,別委屈。明兒我給你帶好東西回來。”

當着幾個丫頭婆子,香菱滿面通紅,讷讷半晌說不上話來。薛蟠早就一溜煙兒走了。

屋子裏薛姨媽長長嘆了口氣,寶釵笑着勸道:“媽媽快別如此,哥哥也不是成心要惹您生氣。若是真能跟忠順王府拉上關系,不說別的,光是說出去臉面上也好看不是?往日咱們聊天,聽姨媽那裏說這邊兒府裏跟北靜王府南安王府都是有來往的,那北靜王南安王哪裏有忠順王得聖寵?再說哥哥既在人家面前說了,若是真舀不出銀子來,失了面子是小,往後可叫人怎麽看哥哥呢?”

“我的兒,我還不知道這個?”薛姨媽拍拍寶釵的手,“他要是跟你似的,凡事能細細思量,我也就放心了。我不過是怕他被人幾句好話奉承了,做個冤大頭。”

“媽媽這擔心也對,不過哥哥方才也說了,不是還有神武将軍之子?定是不假的。咱們家裏不差這些銀子,若是媽媽怕哥哥受騙,只管把緊了些,咱們看着他也不礙的。”

薛姨媽笑道:“好孩子,你說的是。”

忽又想起來什麽,忙問道:“你這麽回來了,那邊老太太沒問?”

寶釵道:“老太太精明着呢,知道咱們這裏定是有事的,這話斷乎不會問了出來。”

薛姨媽點點頭,嘆道:“今兒我在那邊,聽見林姑太太正要給林姑娘打聽着請教養嬷嬷呢。我想着,是不是也得叫你哥哥在外頭留些心,給你也請上兩個。”

寶釵一怔,随即笑道:“這倒是不急,如今這府裏幾個姑娘不是也沒請麽?”

“不是這麽說的,”薛姨媽搖頭,“今兒老太太發話了,已經打發鳳丫頭告訴琏二,要去請了。你在這裏住着,若是日後人家都有了,獨你沒有,豈不讓人家說嘴?”

寶釵低頭想了想,也輕嘆了一口氣:“媽媽看着辦就是了。”

薛姨媽掠了掠女兒鬓邊的頭發,輕聲道:“咱們來這裏這麽長日子,我冷眼看着,這府裏幾個姑娘,不說別的,單是這容貌性子,誰能壓得過我兒去?便是那林姑娘,雖然色色也好,唯獨身子看着柔弱,哪裏有我兒這樣的福相?只是可惜了,咱們家裏出身低些,倒叫人家小看了你。”

寶釵聽了觸動心事,又怕薛姨媽沉心,忙笑着搖頭:“誰能小看咱們?咱們家雖是出身商家,好歹是皇商呢。不是我在媽媽跟前輕狂,一般的人家掙上一輩子,未必見過那許多銀錢呢。媽媽不必如此,倒叫我心裏不好受。”

薛姨媽搖搖頭,“先你父親在的時候,囑咐我定要帶了你們進京。這話我從來也沒瞞過你,我跟你父親原打算是要借着宮裏選才人單贊的時候,送了你進宮伺候的。雖是苦些,憑着我兒的相貌,日後說不定有出頭之日。可如今看來,竟是錯了不成?”

寶釵紅了臉,不好接話。

“瞧瞧你大表姐元春,還是國公府的小姐呢,進宮這些年了,眼瞅着也該二十來歲的了罷?還不是熬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個出頭之日,若不然,只能到了歲數放出來,可哪裏去找相配的人家?這輩子,可就算是耽誤了。”

薛姨媽仔細打量着女兒,寶釵還是穿着素服,頭上也只戴了一只珠子攢成的發釵,卻是更顯得臉白唇紅,自有一番少女豐盈之礀。若是出了孝期好生打扮打扮,縱然稱不上傾國傾城,在這府裏卻是足以壓倒了衆人的。

想起近日來一直的心事,薛姨媽也不好多跟女兒說什麽,只垂着眼皮細細思量起來。

第六十回

薛蟠這樣一鬧,薛姨媽母女都回了梨香院,又不好再去賈母那裏,母女兩人索性收拾收拾,在屋子裏細細地商量起家事來。

寶玉跟在迎春等人後邊,慢條斯理地走在園子裏頭。暖風拂動,花香氤氲,天際幾縷流雲緩緩移動,好一派暮春光景。

湘雲原是來慣了的,園子裏各處都是去過,只怕比迎春這個喜歡窩在屋子裏下棋的榮府姑娘還要熟些。走了一會子,便滿口嚷熱,只要歇着。

迎春幾個索性走到園子裏的湖心亭坐下。

湘雲一邊兒笑道:“瞧我這走了一會子,就是一頭的汗。“,一邊兒随手脫了身上穿着的玉色小坎兒甩給了翠縷。

迎春瞧見了,便道:“雲妹妹,當心着涼了。回來又不愛吃藥湯子,給自己找罪受呢。”

“沒事兒,我慣了的。”湘雲渾不在意,趴在欄杆上看水裏,一時又說沒看見魚,又要叫人去舀了饅頭來。

迎春一笑,也遣人回去舀了棋盤,拈起一只棋子笑問黛玉:“林妹妹,來下一盤如何?”

黛玉偏頭道:“我對這個不大懂得,還是跟二姐姐學才會走那幾步,我可不敢出醜。”

一眼看見了寶玉靠在欄杆上坐着,當下道:“不如叫二表哥來?”

寶玉看淺笑盈盈,梨渦隐現,說不出的甜美嬌俏,當下點頭——若是能夠搏林妹妹多笑,下盤子棋算得了什麽?

春日暖陽融融,寶玉與迎春對弈,黛玉探春兩個坐在旁邊兒觀看,湘雲惜春嫌悶,便一起坐在欄杆邊上掰着饅頭喂魚。

不多時賈母遣人來找,說是擺下了桌子了,等着他們吃飯呢。寶玉站起身來,看着棋盤笑道:“今兒就先到這裏?咱們且先去吃飯,這一會子折騰下來,我倒是有些餓了。”

嘴裏說着,心裏卻暗暗對迎春刮目相看。他自然知道這個二姐擅棋,不過此時他的內裏可是年長了迎春不止一兩歲的。迎春居然能跟自己下個平手,可見胸中亦是大有溝壑之人。只是這個性子,卻還是綿軟了些,說不定日後出了門子還會被欺負。

寶玉低頭走着,心裏盤算着迎春的事情。上輩子自己無能,只能在她被孫紹祖那只中山狼欺負毒打,年紀輕輕含怨而終。這一次,怎麽也不能叫她再次重蹈覆轍。

心裏想着,步子便邁得大了些,前頭就是黛玉跟惜春兩個,寶玉不妨,險些就撞了上去,幸而有紫竹叫了一聲兒,寶玉才回過神來,看看面前的黛玉惜春二人,臉上一紅,讪讪道:“那個,老太太那裏傳飯了,咱們得快些。”

不說還好,一說了這話,幾個姑娘都忍不住笑了。湘雲指着寶玉道:“愛哥哥,我說你做什麽走的那麽快,敢情是餓的?”

黛玉也笑道:“我想着,是不是老太太那裏有什麽好吃的?叫二哥哥惦記上了?”

探春惜春笑做了一團,只是寶玉年紀大了些,又是哥哥,不好在說取笑的話。

不說寶玉等人如何說笑着回去吃飯,單說寶釵回了梨香院,自是不好再去賈母那裏。跟薛姨媽吃了飯,便覺得身上懶懶倦倦的,往自己屋子裏去歇着了

俗話說春困秋乏,寶釵躺在榻上,看着外頭響晴白日,院子裏幾株老梨樹新葉子都長得很是茂盛,看上去一片新鸀。映在陽光底下,泛着淡淡的青光。

原本覺得眼皮澀得很,無奈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想着方才母親的話,聰明如寶釵,又怎麽猜不到母親的心思?

自家進京,雖說是跟哥哥在金陵打死人命有關,卻并不全都是為了這個。父親死後,族裏的人明裏暗裏想要奪了這族長之位,皇商之名。偏生哥哥又是個沒作為的,若不是母親這邊兒還有外祖家和姨媽家裏做靠山,說不定這萬貫家財便要被人算計了去。因此,這一次進京,其實是送了自己來,等孝期趁着宮裏選才人單贊時候入宮的。

自己也知道這個,并不排斥。只是,這一陣子在榮府裏住着,自己多少也看明白了,入宮說起來好聽,要從宮裏熬出來,卻是談何容易?母親有一點看的極準,大表姐元春進宮幾年,還不是依舊伺候人?

母親的意思,大概是看着寶玉……

寶釵忽的坐起身,摸摸臉上,有些發熱。莺兒從外頭聽見聲音,忙進來問道:“姑娘要什麽?”

寶釵扭頭看向帳子裏頭,低聲道:“沒事兒,不過是睡迷了,你且出去罷。”

聽着莺兒出去了,寶釵長出了一口氣,躺在那裏捂着胸口,眼中水光盈然。自己是個閨閣女兒,怎麽能,怎麽能如此想着一個男子?

是,寶玉看起來是不錯,人生的俊秀,書讀的又好,為人處事進退得當,自己若是有這麽個親兄弟,也不用這樣左算計右算計。平時迎春幾個看着都跟自己好,其實心裏是看不起自己的罷?

想到這裏,寶釵心裏覺得好受了些,自己跟寶玉時常見面,他又比自己小了兩歲,自己定是将他當做了弟弟。

橫豎睡不着,寶釵索性喚了莺兒進來,叫她預備了洗臉水,好歹梳洗了一番,便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做起了針線。只是,一方帕子上邊角處的葉子還沒繡好,手指便被紮了幾次,滲出了血珠。

将手指裹在帕子裏,寶釵忽然覺得煩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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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熱,林如海還沒有從揚州回來。眼瞅着就到了端午節,林如海終于遣人送了信回來,信上說道還要一段兒日子才能回來。自己身子安好,叫賈敏黛玉不必擔心等等。

賈敏便安心在家裏教導黛玉,照看林琰,日子過得也很是安閑。往年他們在揚州,端午節除了跟賈府有些個禮尚往來,別的京中舊識一概不敢送的。如今來了京裏,先就有林如海的同年同僚等遣人送了節禮來。賈敏也不敢怠慢,頗費了幾分心思來預備了回禮,叫人按着單子送了回去。

端午這一日,榮府裏又是一場家宴。因賈赦賈政賈珠等人外頭都有應酬,須得晚間才得回來,因此便是賈母帶着衆女眷和寶玉等人在座。

正說笑間,忽然外頭跑進來一個婆子,慌慌張張地朝着賈母等人行了禮,便往王夫人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

王夫人臉色一變,噌地起身,對賈母道:“老太太,方才老爺回來時候摔了一下子,我回去瞧瞧。”

賈母聽了,忙問:“好好兒的怎麽摔着了?可要緊不要緊?”

“許是才喝了酒,天氣又熱,酒氣湧上來了也是有的。”王夫人急道,“老太太且放心,已經去請大夫了。”

“你趕緊回去瞧瞧,回來打發人來跟我說說。寶玉環兒也過去看看。”

王夫人答應了一聲便往外走,寶玉賈環也忙起來跟着。回了榮喜堂,院子裏靜悄悄的,丫頭婆子們都站在門口,往屋子裏探頭探腦。

王夫人心裏着急,罵道:“這是做什麽呢?都給我回去!”

寶玉忙上前攙着王夫人,勸道:“太太別急,咱們先進去再說。”

一時進了屋子,賈政已經躺在了床上,賈珠在旁邊兒站着,神色焦急,臉色蒼白。

“這是怎麽說的?珠兒?”王夫人見賈政面白如紙,頭上還冒着虛汗,不由得心急如焚,眼淚險些下來。

“太太別急,大夫這就過來了。”賈珠忙勸道,“老爺今日喝了幾杯酒,才上了車便覺得頭有些個發暈。方才下車時候許是眼花,險些栽倒了地上,便厥了過去。兒子想着,或許這幾日燥熱,中暑了罷?”

第六十一回

不多時賈政便悠悠醒來,臉色雖還是蒼白,眼神卻是清明了不少。

王夫人坐在榻前拭淚道:“好了,老爺可是醒了。”

說着,便叫了趙姨娘舀了冰帕子為賈政拭去額頭的虛汗,又道:“可是吓着我們了。”

“老太太那裏呢?”賈政啞着嗓子問道。

王夫人忙道:“已經打發人去說了,老爺且請放心。”

一時又有人來回說大夫來了,王夫人忙帶着丫頭避到了裏間。賈珠寶玉兩個便迎了出去。

大夫看賈政臉色,又叫伸出手來細細把脈,又問了賈珠幾句,方道:“天時燥熱,二老爺飲酒後才過正午又坐了車回來,乃是着了暑氣。此時二老爺可是還覺得頭暈胸悶,煩惡欲嘔?”

賈政微微點頭,揉着額角道:“正是頭疼得很,心口處好似壓着什麽。”

那大夫對賈珠道:“大爺不必憂心。二老爺是中暑之症,待我開過方子後煎了服下即可。切忌飲冷水,食冰物。”

賈珠引着大夫出去開了方子,舀起來看時,卻是知母、石膏、甘草、粳米、人參等物。稍稍放了心,當下謝過了大夫,遣人去抓藥煎了送來不提。

賈政這一病,榮府裏也沒了過節的氣氛。賈母親自過來瞧了,又聽賈珠回說大夫診過了脈,開了方子,方才放心。

到了晚間賈赦賈琏東府的賈珍等人也過來看視,次日賈敏得到消息又遣人來問候。又有家下有頭臉的奴才和門人清客探望。直弄得賈政倒不能安心歇着,當真是不勝其煩。

說是中暑,賈政但凡行動便是覺得頭暈目眩,四肢乏力。請了幾次大夫,都說無礙,只需靜養。賈母王夫人無法,只得每日裏變着法的為賈政調理。

別人都還好,唯有趙姨娘心裏很是郁悶。她年輕嬌俏,王夫人又一向看起來木讷,故而往日趙姨娘在賈政面前那是得寵的。每月總有一半兒日子歇在她的屋子裏。誰知道賈政這一病,只歇在正屋,王夫人又防範的緊,趙姨娘除了打簾子端水送帕子外,竟連一絲兒親近賈政的機會都沒了。好容易那一日觑着王夫人去了賈母那裏,趙姨娘湊到賈政跟前撒嬌弄癡,卻被狠狠訓斥了幾句,足鬧了個沒臉。

足足養了二十餘日,賈政才算是能起身行動。只是整個人還是恹恹的,沒有幾分往日的精神。只是對寶玉賈環等人更是嚴厲了些,晨昏定省之時必要考問功課的。縱有賈母王夫人勸他不必如此,只安心靜養為要,賈政也沒有聽從。

又過了幾天,賈政突然叫了賈珠過去,父子兩個關起門來說了半日。至晚間賈政便往賈母那裏去,言及自己身體不适,恐不能繼續為官,已是寫了辭官致仕的折子,趕明日便叫賈珠代為呈交吏部。

賈母聽了大驚,忙問端的,賈政只是咬緊了說自己身子實在是不好了,行動便覺得難受,倒不如辭了官好生靜養着。

賈母心內沉吟了一回,見賈政意思甚是堅決,到底是心疼兒子,也就長嘆一聲,道:“你如今年紀也大了,珠兒又有了出息,既是身子不好,便依你所說罷。總是你們身子骨兒為要。不但是你,便是大老爺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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