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早上5:30,墨黑的天沒有一絲亮光,宿舍也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徐藝秋被放在枕邊的定時鬧鐘喚醒。

一分鐘後,宿舍六人中已經陸續有人動身去水房洗漱,徐藝秋眼睛還沒睜開。

昨晚哭睡着的,眼皮腫了。

她下鋪的姜聲聲洗漱回來,見上鋪還沒動靜,拍了拍她的床沿,小聲問:“藝秋,藝秋你醒了嗎?”

“醒了。”

徐藝秋的嗓子幹澀使不上力,出來的聲音也有幾絲喑啞,不過早上剛醒,聲音一般都有些啞,她以為姜聲聲不會在意。

哪想姜聲聲開學以來每天早上和她說話,她是什麽樣的起床音再清楚不過了,立刻就聽出來不一樣,沙啞得厲害。

她問:“藝秋,你感冒了嗎?”

“不知道,可能有點。”徐藝秋确實頭沉得厲害,她懷疑是昨晚在路上待的時間太長了。

“能起來嗎?要不要我給班主任請個假,你在宿舍多休息會兒?”

“不用。”

徐藝秋找出班裏的鑰匙給她,“我應該晚一會兒去,要是班裏沒開門,你幫我開下門。”

“哦好,你要是實在起不來就再睡一會兒,上課沒去成我幫你給班主任請病假。”

“好,謝謝了。”

“沒事。”姜聲聲拿着鑰匙走了,宿舍裏其他四個人也陸續洗漱完回班。

徐藝秋渾身酸軟,頭沉,眼睜不開,實在不想動,室友都走完了也沒起。

勤勤懇懇了好幾年,她忽然想任性一回,不去上早自習了。

更多的,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周秋白。

奈何按時上課慣了,躺到最後二十分鐘,她還是受不住心底的譴責起床。

眼皮上的腫她在水房用涼水沖了十分鐘都沒見效果。

徐藝秋這時候格外羨慕近視戴眼鏡的同學,最起碼可以用眼鏡邊遮一遮。

時間已經不讓她繼續消腫了,最後五分鐘,她匆匆收拾好,一路跑回班。

宿舍樓離教室有四五百米,她到樓梯口準備蹬臺階時,早自習鈴響了。

教學樓前空曠的小廣場上有幾個喜歡遲到的學生,聽到鈴響,原本都要跑不動的身子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進班。

徐藝秋心裏一咯噔,她上這麽多年學,遲到的次數屈指可數。

邊一步兩階上樓,邊懊惱不該任性在床上躺那麽長時間,許願李軍發還沒去班裏轉悠。

很不幸,從後門經過的時候,一轉眼瞥見李軍發就在周秋白旁邊站着,手指指着她的位置。

徐藝秋腳步一滞。

李軍發像平常一樣提前兩分鐘到班門口逮那幾個大冷天起不來喜歡遲到的學生,到上課打鈴,那幾個學生提前二十秒到了,拿着鑰匙一向早到的徐藝秋沒來。

他過去問怎麽回事。

周秋白搖搖頭不知道,食指勾起徐藝秋位上的鑰匙環,“鑰匙在這,應該來過了,說不定有事出去了,去衛生間什麽都有可能。”

李軍發點頭表示清楚了,正準備離開,姜聲聲注意他問徐藝秋的事,從第二排過來解釋。

“老師,徐藝秋還在宿舍,感冒了,那鑰匙是我拿過來開的門。”

“感冒了?嚴不嚴重,別在宿舍躺着啊。”李軍發着急問,“她住哪個宿舍?我帶她去看病。”

“不用老師,我沒什麽事。”

徐藝秋走過來,臉上有着遲到的羞愧,“對不起老師,我起晚了,遲到了。”

“沒事,來了就行。”李軍發見她眼皮腫着,臉色蒼白,憔悴得厲害,問她,“姜聲聲說你感冒了,怎麽樣,嚴不嚴重,要不要現在去醫院看看?”

“不用,沒多大事,一會兒下課了去校醫那拿點藥就好。”徐藝秋頭微微勾着,知道自己現在什麽樣子,想避開周秋白和周圍同學打量的視線。

李軍發點頭,不多勉強,“那好,要請假出去的話找我拿假條就行,我要是不在,班長錢浩那也有假條。”

“好。”

李軍發和姜聲聲離開,周秋白站起來讓她進去,“秋秋燒不燒,量體溫了嗎?”

徐藝秋翻開文言文翻譯書,聽見他和往常一般無二的聲音,想轉頭看着他回應,又捏緊手指忍着,低頭看書上的翻譯句子,啞澀的喉嚨剛準備發聲,怕他發覺異樣,還是轉頭。

蕩滿讀書聲的教室,她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還沒有。”

“你有體溫計嗎?”

“……沒有。”

“那我幫你借借。”

“不用。”徐藝秋怕他真去借,情急之下說話不再遲疑,“我沒事,沒發燒。”

徐藝秋的頭沉和不舒服洗漱完就差不多好了,她應該沒有真生病,只是身體對情緒過度産生的反應。

“那剛剛姜聲聲說了,你也跟老李說……”

“在宿舍的時候有一點,現在已經好了,姜聲聲跟老師說過了,我只能順着她的說。”

“好這麽快?”周秋白在她蒼白的臉上多瞅兩眼,因為剛剛情緒有個小起伏,比之前有點血色了。

徐藝秋失笑,“你還真想我生病啊?”

周秋白上身微微後仰,好似受了莫大的冤枉,“那可沒有,不生病當然好,就是怕你故意這麽說的。”

“你快背書吧,我真沒事了。”

等身邊響起低低的讀書聲,聲音還是和之前一樣好聽,徐藝秋從早上醒來之後就緊繃的情緒終于開始放松,開始去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

要逃嗎?

在一個班裏,又能逃哪去?

主要是……她舍得嗎?

徐藝秋腦中的理智告訴她要舍得,但她知道,內心深處是舍不得的。

和他朝夕相處了半個月多之久,她已經不想回到上學期只能遠遠看他的陌生狀态。

她也怕情緒反抗太激烈,會讓他知道自己那埋在心底不為人知的想法,躲着她走,連句話都說不上。

能近距離看着,偶爾說說話就好了。

和之前一樣。

徐藝秋又回憶自己剛才的狀态,有點不太想搭理他,但因為身體不太舒服,沒有引起他的懷疑。

她轉頭又看他一眼,他低頭背書脖子勾累了,就把書舉起來,支着胳膊仰頭看,和平常沒什麽區別。

先就這樣吧,也挺好的,徐藝秋想。

徐藝秋早上還覺得身體沒什麽問題,中午天氣升溫太熱,她把短羽絨服脫了,像周秋白一樣裏面穿件絨毛衣,外面套上校服,等第二節 晚自習的時候就頭疼得厲害,清涕也有了。

就算及時穿回羽絨服,還是感冒了。

周秋白說班長錢浩有體溫計,錢浩坐郭榮前面,雖然不太想打擾郭榮,徐藝秋還是讓他幫忙傳話借過來。

37.8℃。

周秋白又說錢浩有藥,踢了下陸長青凳子腿,讓他去借。陸長青專心做題,沒回頭。

錢浩有點胖,個子又高,看着就又高又壯,不過是虛胖,加上不愛運動,小病不斷,班裏備着各種藥。

最近正值換季,流感盛行,他不幸中招,感冒藥肯定有。

徐藝秋讓郭榮再把體溫計傳回去,藥就不用了,一會兒下課了她自己去買。

但下課鈴剛響,講臺上坐班的生物老師還沒走,李軍發就喊他們參加物理競賽的六個人出去。

周秋白腳伸在桌下,踹一下陸長青的凳子,“有事沒事?沒事去醫務室幫秋秋買點感冒藥,等晚自習下課,校醫都關門回家了。”

陸長青正在做競賽題,想到的關鍵點被周秋白一腳踹走,回頭先給他一腳,然後才問徐藝秋,“燒多少度?”

“37.8℃。”

“頭、鼻子、喉嚨怎麽樣?”

“鼻涕有一點,喉嚨和頭都有點疼。”

陸長青翻出郭榮桌兜裏的手電筒,站起來微微俯身,“張嘴,我看看喉嚨,是不是扁桃體發炎了。”

徐藝秋沒動,疑惑看他。

這怎麽跟去醫院找醫生看病似的。

張嘴讓他看……不合适吧。

周秋白見徐藝秋這麽戒備,像看江湖騙子似的戒備陸長青,陸長青的臉也越來越黑,快笑飛了。

“秋秋不用擔心,陸長青他一家都是醫生,他爺爺退休後開了診所,他從小跟着看病,耳濡目染會的不少,而且他爺爺教過他。”

前面李軍發在催等,他們不好耽誤太多時間,徐藝秋點點頭,張開嘴讓陸長青看。

他的臉就停在上面二十厘米處,距離适當,但一呼一吸都能感覺到,他又不是專業醫生,徐藝秋心裏到底不太自在,不太敢直視他的眼,視線只好向下,落在他鼻梁處。

和他認識很長時間了,這是徐藝秋第一次看他看得這麽仔細。

不過也僅限于鼻梁,不敢亂瞟。

她心裏默默想着,果然是人以群分,周秋白長得好,他長得也不錯。

相比周秋白的陽光美少年,他長得偏英氣。

“頭再揚一點,發‘啊——’。”

徐藝秋乖乖照做。

陸長青又看兩眼,離身收了手電筒,“扁桃體有點發炎,應該昨天就開始了,現在有點嚴重,不能拖了,不吃藥明天就能疼得吃不下去飯。”

徐藝秋摸摸咽一口唾液就疼得想縮肩膀的喉嚨,可能早上确實是發燒,只不過太輕微,她當成情緒性發燒耽擱了。

他們這看病的動靜驚動錢浩,他過來問:“我那有藥,要不先吃着?”

陸長青觑他一眼,“就你那兩盒藥,還是收起來吧,被人惦記的還少?”

錢浩不明所以,“誰惦記?”

陸長青下巴一指周秋白。

周秋白:“……”

合着上課不搭理他,在這等着呢。

錢浩大腳一跺,臉上的橫肉抖三抖,目露兇光。

周秋白咧嘴笑得讨好,露出一口整齊小白牙,“不是惦記,就是想借一借,不過秋秋沒同意,她怕你不夠吃,你留着就好,沒人惦記了。”

不滿哼一聲,錢浩給個“晚上回宿舍等着”的眼神,扭着穿上羽絨服宛如企鵝的身材走了。

周秋白朝陸長青挑了下眉,站起來就想給他一拳。

陸長青迅速後跳躲開,回挑一笑,撂下一句“我去拿藥”,迅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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