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徐藝秋緩了緩神,接着說:“後來知道上太空對身體素質要求很高,身體還會被損害,我惜命,就不想上去了,覺得造飛船火箭把他們送上去的人更厲害,更能流芳百世受人愛戴。”

“挺會趨利避害。”周秋白客觀評價。

徐藝秋笑笑,說完自己的,又問他:“你呢,怎麽會覺得沒什麽差別?”

因為樓道黑,又在聊天,他們兩步一階地慢慢往下走,到周秋白說的時候才到另一段樓梯。

“因為都一樣啊,都是多背背書記住基本知識點,多刷題熟悉各種題型,考試的時候再具體題目具體分析就行了。”

徐藝秋轉頭笑看他一眼,“你這樣的話,說出去容易被打。”

周秋白佯裝苦惱地欠笑出聲。

“我覺得吧,現在已經高二了,奧數你以前一直沒接觸過,學應該來不及了,具體可以在其他三科上做選擇。”徐藝秋幫他分析,“生物怎麽樣?和陸長青一樣。”

周秋白搖頭,敬謝不敏,“陸長青初三準備走競賽的時候找過我,實驗太血腥了。”

徐藝秋稍怔,想起來那個中午小超市門口,他肩膀把朋友搭過來的手頂走,還有這半個月多的近距離相處,确實是個喜歡幹淨的人。

沾了油漬筆墨的衣服要是洗不掉,就沒見他再穿過。

“而且時間也不夠了,生物預賽在四月份。”周秋白想起來又說。

徐藝秋點頭,“那化學?”

“我怕把實驗室炸了。”

徐藝秋被他開玩笑般的否決逗樂,沒辦法地搖搖頭,“那就只剩物理了。”

聲音聽着對他挺無奈,她心底卻忍不住偷偷小開心。

反應過來又偷偷在心裏嘆一聲,剛才給他講那麽多自己的事,現在又把物理安排在最後,作為排除法的最後一項,她終究是藏了私心。

“相比起來,确實又幹淨又安全。”周秋白思忖兩秒,贊同點頭,“把力學分析透了,說不定打球的時候省力還能多贏陸長青許東幾個。”

“……”

沒想到他在意的是這個,徐藝秋只能附和,“生活中很實用。”

她偏頭看他:“所以呢,做好決定了嗎?”

“就物理吧。”

周秋白下了決定,手伸進校褲兜裏來回摸,想摸出來個東西送給她作感謝,結果什麽也沒有,兜比他臉都幹淨,只能嘴甜:“果然,秋秋一番話,如佛祖點化,醍醐灌頂。”

“……”

他們走出教學樓,地方寬敞,涼飕飕的空氣也清新。

這趟兩步一階的樓梯走的憋屈,周秋白深吸一口氣,活動全身筋骨,接着奉承她:“以後就接着跟秋秋學,麻煩秋秋繼續保護了。”

“……”

問題一解決,他皮癢病又犯了。

教學樓前的小廣場上稀稀落落不斷有晚回班的人經過,燈光也明亮些,怎麽都安全了。周秋白往一樓遠處二班的門口瞅一眼,那裏正站個人。

他回過頭問徐藝秋:“秋秋接下來準備去哪?”

“回宿舍。”

“那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去找個人。”他食指望二班門口一指。

徐藝秋順着望過去,也看見那站個人影,點點頭,“好,再見。”

“明天見。”

周秋白對她稍微一揮手就往二班門口去,走兩步,又跑起來。

或許是女性天生敏感,或許是徐藝秋記憶力不錯,又或許是那天的雪中打鬧對她的印象過于深刻,即便一個月過去了,她都完全想不起來這件事,經一提醒,那天的場景立刻浮現在眼前。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站在二班門口的長發女生就是那天站在雪地裏的。

而周秋白跑過去,女生接下來的動作,直接給了她答案。

趙孫語穿的不加絨小皮鞋,在門口站這一會兒腳又冰又累,見周秋白終于過來,一臉哭喪地抱怨,“你怎麽才來,我好冷啊。”

“哪冷?”周秋白嘴上問着,已經快速把她今天穿的掃一遍,拉開校服拉鏈。

趙孫語笑眯眯地把手伸進去環住他腰身,在絨毛衣上取暖,“手冷腳冷,臉和耳朵也凍得慌,鼻子凍得都快要流鼻涕了。”

她把下巴嗑他胸膛上,讓他看凍紅的鼻子。

周秋白火力旺盛,燥暖的大手放她小臉上,不但把臉蓋全了,也護住耳朵,“怎麽不戴帽子耳暖?”

“用不着啊,以為你很快就能下來。”

“今天老李找我去辦公室商量事,我以為很快就好了,沒想到說那麽長時間,也沒來得及讓陸長青給你說一聲別等我了。”周秋白說。

趙孫語白他一眼,“然後也沒想到我這麽長時間還在等你是吧?”

“确實沒想到。”周秋白喜眉笑眼,原本捧着她臉的手開始往中間收,擠出小雞嘴,“哪能想到你這麽好,一直等到現在。”

“周、孫、孫!”趙孫語臉都快被他擠變形了,環着他後腰的手也開始作壞,想撩開他毛衣下擺鑽進去冰他皮膚。

周秋白背對着徐藝秋,趙孫語的小動作她自然看見了,剛才的各種猜測全部推翻,再好的朋友都不會玩到這地步。

而下面的動作,更是讓她的心理防線全面崩塌。

周秋白幾乎瞬間就察覺到了趙孫語的使壞,迅速把她的手抓出來,趙孫語手上動作受制,開始用腳去踩他。

“啊嘶——”周秋白做戲配合慘叫一聲。

不過這一聲多少摻了兩分真。

趙孫語踩的不疼,但他穿的白色運動鞋,她這一腳幾乎髒了整個腳背,他回去又得刷鞋。

眼看她還想踩另一只腳,周秋白沒了辦法,只得使出必殺技——左手把她的雙手握住舉高,右手輕打了下她的後腰,但不小心碰到了俏生生的屁股。

打過之後,他左手一松,趙孫語立刻雙手捂住屁股彈開。

她還有點不自在,小聲譴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周孫孫你怎麽能這樣。”

“現在是晚上十點,夜黑風高。”

“那也不行。”

“我讓你打回來。”

“不要,誰要打你屁股,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周秋白走過去捏了下她氣鼓鼓的臉,說着錯了,趙孫語畢竟不是真生氣,态度很快被他澆軟下來。

具體關系如何,已經明明白白擺在臺面上了,不用徐藝秋再發散思維去想,去為他們編織各種親密的朋友親人關系。

她閉了下失掉溫感的眼,動了動僵冷的腳趾,再也看不下去地轉身離開,抄條小路,避開往日回宿舍的大道。

越走越冷,好像下一刻骨頭就能結冰。

都快正月底了,現在也比臘月大雪天暖和的多,徐藝秋卻感覺比那天呆站在雪地裏還要冷。

越冷,腦子就越清晰,徐藝秋想可能她哪一次做題都沒現在有邏輯思維,都沒現在能把各種關鍵點串聯起來。

為什麽周秋白初中學習不錯,高一就不上不下,為什麽他高一暑假會挑燈苦學,明明不是耐得住苦學的人,為什麽他一個心态這麽穩的人考試的時候會狀态不好,還沒有任何規律,為什麽李軍發在談到他考試狀态的時候特別束手無策,完全聽天由命。

所有的疑惑,今天都解開了。

思路越清晰,骨血就越冷,眼眶也越來越熱。

心髒像有了情緒要罷工,徐藝秋感覺她難受得快窒息了。

她不知道她怎麽回的宿舍,慶幸的是這時候舍友都去水房洗漱去了,沒人看見她現在的鬼樣子。

雖然她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麽鬼樣子。

她沒去洗漱,脫了鞋子衣服就躺到床上,想直接閉眼睡覺,但含過淚的眼被冷風吹得幹澀僵冷,試了三次才成功。

安靜的環境眼一閉,好似整個世界只剩她一個人,放心大膽地在只有自己的世界裏潰堤。

趙孫語和周秋白并排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周孫孫,和你一塊下來的那個女生是你現在的同桌嗎?”

“是,怎麽了?”

“遠遠看着樣子不錯啊。”趙孫語擡頭問他,笑嘻嘻問:“是我好看,還是你同桌好看?”

周秋白看她一眼,随口說:“你好看。”

趙孫語誇張“哇”一聲,終于抓住他的小辮子,“你這不行啊周孫孫,你以前可不是這麽教我的。”

她義正言辭地用他的話教育他,“女孩子都是小天使,怎麽能比較呢,你這樣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嘶,不是看你不高興,想破例哄哄你,還倒打一耙。”周秋白輕拍了下她的頭,“良心都吃進去了。”

“我有不高興嗎?”趙孫語疑惑看他,搖頭自我否認,一會兒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憤憤然,“你才是狗,都被你吃了。”

周秋白得了趣,翹起一邊唇,不置可否。

兩個人又走一會,見她還沒交代的想法,差不多也到回宿舍的時間了,周秋白出聲點破:“都快帶着我轉兩圈了,說吧,有什麽事,在班裏被欺負了?”

“哪有,我還會被欺負?”

“你不會被欺負,你只會欺負不過別人。”

趙孫語嘿嘿笑,“我現在在班裏可老實了,只要他們不舞到我面前,我是不會去找別人麻煩的。”。

她腳後跟不高興地來回踢地,撅了撅嘴,“就是我明天要去一趟省城。之前有同學抱怨說元洲的設備太老了,老師準備帶我們去省城的培訓機構總部參觀參觀。”

周秋白恍然,“去幾天?”

“差不多一周,不過我還有其他事情做,得半個多月,或者更長。”

“你自己的事?什麽事?”

“先保密。”趙孫語左眼朝他眨了下眼,“等做成了我再給你說,surprise。”

“好啊,等你的驚喜。”

周秋白沒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關心另外一件事,“到時候就你自己還是叔叔阿姨陪着?”

“我爸媽會陪着我。”

趙孫語戀戀不舍地搖他手臂,“要半個多月看不到你了。”

周秋白剛準備感動一番,趙孫語又嘆氣,“也不能去找你的新同桌。”

“……”

趙孫語好奇問他:“她真的超級好看超級溫柔,和她說話超級舒服嗎?”

想起來徐藝秋,周秋白有點小驕傲,“我們秋家人呢,肯定哪哪都好啊,這還能有假。”

趙孫語更哀怨了,“我之前早自習就得去外面上課,晚上才能回來,一直都沒機會去找她玩,現在好不容易快放假了,還得去省城。”

“人又不會跑,等你回來再找也不遲。”

他們走到高二理科班女生宿舍樓大門附近,趙孫語一擡頭瞥見一道背影,抓緊周秋白胳膊激動問:“那是不是?是不是?看着好像!”

不等周秋白回答,趙孫語已經自我肯定地往前沖,被周秋白伸手撈回來。

停頓這兩秒那道背影已經進宿舍大門,人丢了,趙孫語哀怨地回頭看他。

周秋白無奈地彎起食指搔搔額角,給她分析:“秋秋急着回宿舍呢,現在過去說不了幾句話,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長什麽樣,別打擾她了。”

“而且你不是該走了,一兩個月再回來人家都不一定認得你是誰。”

趙孫語沉思兩秒,竟然覺得周孫孫這回分析的異常有道理,這麽過去确實欠考慮了。

“那等我從省城回來再認識她,請她吃飯,拖長時間,給足誠意。”趙孫語覺得自己這個辦法再妥帖不過了。

談起徐藝秋,她又想到另一件事,“你老師找你什麽事啊?”

“競賽的事,讓我決定學哪一科——”

“哎等等。”

周秋白話還沒說完,趙孫語做手勢出聲打斷,“你先別說選的哪一科,讓我好好猜猜。”

周秋白挑了下眉,饒有興味地等她說。

趙孫語背着手,邊走邊分析,“生物肯定排除,你有輕微潔癖,還怕殺生,而且之前陸長青強逼你那麽多次都沒成功。”

周秋白點頭,示意她接着說。

“化學也不行,就你這性子,化學藥品那麽精細,你天天在實驗室待着不憋死。而且太危險了,我怕你哪天毒死。”

趙孫語自顧自搖頭,“不行,這個你不能學。”

“數學的話,你沒華羅庚那種耐力,光暑假那兩個月都快把你逼瘋了。”

周秋白逗她,“還知道華羅庚呢?”

“那可不。”趙孫語輕甩長發驕傲揚頭,“我國著名數學家。”

“怎麽知道的?”

趙孫語驕傲氣焰立消,低頭小聲說:“今天中午睡覺正好掀開介紹他那一頁,口水流上去了。”

兩秒後,周秋白憋笑失敗。他就知道。

趙孫語錘他一拳,臉微微羞紅,嬌嗔道:“你別笑了。”

周秋白:“你給人擦幹淨沒有?”

“當然擦幹淨了,不然我能記這麽清楚。”

趙孫語岔開這個話題,“我剛才說幾個了?剩下的還有什麽?”

“物理和信息。”

“哦。”這個趙孫語糾結了下,“信息我看電視上是不是玩電腦做編碼的?電腦你玩,但你這麽臭美,做編碼太熬夜對身體不好了,你應該不幹。”

“那就剩物理了,我猜的對不對?”

“perfect!”周秋白揉了把她的頭發,“猜的一點都沒錯,真棒!”

趙孫語嘿嘿笑。

又走一段,快到文科宿舍大門時,趙孫語忽然忸怩起來,腳步也越來越慢,最後直接停下。

周秋白以為她還有什麽事沒說,低頭疑惑嗯一聲,正想問她——

趙孫語雙手背在腰後緊張交握,見勢踮腳仰頭。

下一秒,周秋白耳廓就是一熱,有哈氣,還有點麻麻的。

“我會想你的。”

小聲快速說完,趙孫語就臉頰紅紅地跑走了。

她性子活潑,平時也亂來慣了,但這麽大膽主動說想他還是第一次。

周秋白懵了,等人跑進宿舍大門不見了才反應過來,咧嘴笑了笑,又覺得這種笑太傻,抹了下嘴角拉平,轉身還沒走一步,唇角又不受控制地揚上去。

身上熱得厲害,他把之前拉上的校服拉鏈又拉開,逆着夜晚的冷風一路跑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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