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流星

見我要走,季雲連忙對我低聲說了聲,“等等一起吃個飯吧。”

我點點頭,好像連逛展的腳步都跟着輕快起來。

女孩望着季雲的眼神充滿着熱切期待,也許也懂一點攝影,像是真的很崇拜季雲的樣子。我在別人眼中看起來也是那個樣子嗎?

逛完了一圈從白天到夜晚,我又再一次從夜晚看到了白天。色彩的漸層由深藍變成豔紅再變成天藍,最後又回歸了晨曦帶着霧氣的淡黃色。如此反覆無趣的每日,竟然這麽美。讓人想和他站在相同的角度,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

攝影師本人親臨現場,本來四散在展廳的客人也聚了過來跟着寒暄兩句。

季雲被圍在人群中,得體地一一回應各種問題,回應各種要求。握手、合照、簽名,宛若小型偶像見面會。一波客人散去,又是一波客人到來,接着又迎來另一波趕在關門前來露個臉的朋友。看着這陣頭是吃不上晚餐了。

我到樓下的咖啡廳買了個三明治,回到樓上的時候卻發現人群已散去,季雲也已經不在了。正悵然所失之際,手機振動了兩下,“我在後頭的休息室。”

我這才發現靠近入口處有個吧臺,吧臺後頭有個帶門的小廚房。看來本來是用作咖啡廳或是酒吧的二樓,改成了展廳。本來是廚房的地方就當作是了休息室。

我推門進去,就看到季雲坐在慘白的燈光下。休息室裏的裝潢簡陋,就連椅子都只是一般的塑膠椅,和外頭的陳設截然不同。不過從門上帶的小窗可以看見來往的客人,倒也是挺方便的。

“我還以為你又偷偷回去了呢。”他笑道。

“又?”

季雲只是笑,迫不及待地拆開我替他買的三明治,“我還以為在全部收拾完之前要吃不上飯了呢。抱歉,本來是我說要一起吃飯的。”

“沒事沒事,反響很不錯呢。”

“是啊,我也有些意外。”他低頭猛啃了一陣,才突然喃喃道,“抱歉,這個月忙着策展都沒聯系你。”

我嘴上說着那有什麽,但心裏頭卻一陣竊喜。原來他還是有把我放在心上的。

“對了,昨天跟你一起來的那個,是你小學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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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本班班花,很漂亮吧?別看她現在那樣,小時候可是出了名的惡霸,和我合稱青崗小霸王。”

“你?小霸王?”他想了一想,随即噗哧一笑,“好吧,好像也不是不能想像。”

“喂,你剛剛想像了什麽,說清楚啊。”

他笑得吱吱咯咯地趴在桌上,死也不肯說他到底想像了什麽。

我氣的輕拍了他一下,他這才知道收斂。

終于止住了笑,他又啃了口面包,“謝謝你來,真的。”

“我才是,謝謝你邀請我。”

空氣中好像有種暧昧在淌流,氣氛正好的時候,季雲往窗外一望,連忙站起了身,“那不是吳衛嗎?喻庭你等等,我很快就回來。”

我透過門上的小窗,看見一個蓄胡的男子正站在他拍攝雲海的那幅作品前,看上去就很有個性。我随意在手機上搜尋了吳衛和攝影,就出來長長一串得獎名單,總之是個攝影界當中厲害的人物。但季雲吃剩的另一半三明治,就這麽一直剩下了。

時間已近晚上八點,季雲這才回來。手中緊緊握着一張名片,還在激動着,“是國家地理雜志的專屬攝影師,吳衛啊。”

我雖然不太懂攝影,但我也知道這個頭銜對攝影師代表着什麽——全世界最頂尖的攝影師。看着他興奮的樣子,我也替他高興。

“啊,接下來差不多該收拾了,你要先回去嗎?”

“我來幫忙吧,反正也沒什麽事。”

“那就謝謝你了。”

像這種小型的展覽,攝影師、畫家、設計師本人跳下來做策展,甚至每一個細節都親力而為也是常有的事。季雲來了幾個朋友,幾個人手忙腳亂地一一把畫框撤下,收進防震袋裏。雖說只要有底片和圖檔,同樣的照片要洗幾張就有幾張,但要沖洗照片,要裱框,零零總總也是一大筆錢。

正在卸下那張晚霞和流星的照片的時候,季雲開了口,“你喜歡的話,這張就送給你吧。”

“真的?”

“真的,我帶回去也沒地方放。”

“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他笑着點點頭,看我歡欣雀躍地把那張照片看了又看。

他們幾個人合力把所有的照片和畫框都一起搬下了樓,樓下停着一輛小貨車。

“哦,這不是小女友嗎。”

是那天在酒吧遇到的高壯粗犷青年,是季雲的飛镖夥伴,記得是叫廖sir。

“不,真的不是。”季雲笑着反駁他。

我已放棄感到心累。

“喻庭,那我們就先回去整理東西了,自己回去路上小心。今天謝謝你。”

我在車外目送他們載着滿車的照片離去。我又看了看手中那張有流星劃過的照片,心滿意足地踏上回家的路。我将那幀照片挂在書桌前,只要擡起頭來就能看見滿天星鬥。仿佛我所在的不是這狹窄的公寓四樓,而是在寬廣無際的星空之下小憩。

手機的光線一閃,“喻庭,你把我的微信號發給季雲了嗎?”

“嗯,這就發。”我滑開季雲的對話框,言不由衷地說了些這次的展覽辦的很成功,多謝你的邀請之類無關緊要的話。

季雲簡短地回了句謝謝。

我複制了舒舒的微信號,卻遲遲發不出手。明明知道他一再強調對我沒有那個意思,但還是忍不住被他吸引,偷偷幻想着也許我們會有未來。

我抹去眼角的淚水,終于把舒舒的微信號給發了出去,“這是周舒舒的微信號,你見過的,我的小學同學。她說跟你多認識認識。”

對話框顯示着他正在輸入,随後又消了下去,又再次亮起,如此反覆幾次之後,“如果我不加她的話,你會很困擾嗎?”

“倒也不會,你自己看着辦吧。”

他很有個人風格地說了句知道了,就沒再說話了。

我知道他這是句點的意思,便沒再去吵他。

沒過一會,舒舒就來了信息,“他加我好友了!”

“恭喜你啊,好好加油吧。”

她回了我幾個大大的愛心,接着就沒了消息,想必是去找季雲忙去了。

我躺在床上眺望着那幀流星的照片,才覺得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

随着時序逐漸步入冬天,工作也漸漸忙了起來。紫蝶出版社的言情部門,編輯所負責的書,不是以月為周期,而是以每三個月來算的,因此時程不算太趕。我手上已經簽約的作家,我會請他們每寫一萬字就一定要發給我,以掌握寫作的進度和故事的走向,這樣也才有相當的彈性做調整。但是,并不是每個作家的寫作速度都一樣。

像是橙子,有着昔日身為網路寫手日更的習慣,她以每天兩千字左右的速度進行,周末能寫的更多,大概每周都能交上兩萬字相當有質量的稿子,大約一個月左右就能完成初稿。她的《刺客達爾》甚至已經送去排版,正準備開始做一校。照這樣的速度,大約可以在截稿前一個月就可以完成三校,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慢慢思考下一季要寫的書。

照目前《刺客達爾》所營造出的世界觀,如果出書之後反響不錯的話,極有可能出成系列作。像橙子這樣速度快又能保證銷量的作者,放在其他出版社可能恨不得她每個月多寫個幾本。但總編卻很堅持,寧可提高她的簽約金,也不願讓她硬着頭皮多出幾本。總編有句名言,“不要浪費時間做徒勞無功的事。”

橙子的優秀是無庸置疑的,但我手上還有幾個令人頭疼的作家,比如像是這個木桃。木桃出道的時候才高中,是我前一任的編輯把他給簽下來的,他尤其擅長寫網游文。今年升大學的暑假剛出了一本洋洋灑灑的網游種田文,還算是可以。但上了大學之後,便完全沒了消息。十月的時候他曾發了大綱給我,只有毫無信息含量的六個字,“古穿今網游文。”

這都十一月了,郵件不知道已經給他發了幾封,電話也打了幾百通就是聯系不上。我想這不是辦法,便放了大絕。

睽違多年重新踏進大學校園裏還是有些不太自在,十來歲的學生們在校園裏四處吵吵嚷嚷,談論著今天午餐要吃什麽,等等要去哪裏打球,說不出的青春洋溢。我在一處教室門口停下,确認了這就是第九教學樓的203號教室,也确認了課表,确定這堂課上的是普通化學,然後就這麽在門口等着。

我查了木桃他的課表,選了他們專業的必修課,親自來堵人了。

指針指向十二點,下課鐘還沒響,教室裏頭就傳來乒乒乓乓收東西的聲音了。下課鐘才剛敲了地一聲,就傳來有人奪門而出的腳步聲。

我随手抓了一個奔跑中的男生問道,“可以幫我叫一下林兆翔嗎?”

那個男學生看了我一眼,便朝教室裏一吼,“林兆翔,你女朋友來找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這章的時候,正好得知一個認識了很久的插畫家朋友開了巡回個展。大二的時候他辍學去學畫,現在能有這樣的成就,真替他開心。不過寫在這他應該看不到就是了。

是說,我老是在做徒勞無功的事啊,花着大把大把的時間,寫着沒幾個人看的小說,你說傻不傻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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