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誤會
季雲笑容依舊,“喻庭,今天謝謝你來。”
“哪裏,才要謝謝你邀請我。”
“我是喻庭的小學同學,我叫周舒舒。”
“你好,我是她的高中學弟,季雲。”季雲依然那麽溫柔有禮,卻不像江少那樣客套的握手。
“剛剛的開場講的真好,我都快哭了。”舒舒說着,自然地就摟上季雲的臂膀。我明顯看到季雲一僵,舒舒這才松了手,“真羨慕喻庭高中就認識了你,我也能有緣讀你的詩嗎?”
“如果不嫌棄,這次展出的照片旁邊都有附上說明的小卡,上頭有我的文字,可以看看。”季雲微笑道,卻笑得很生疏。
留意到有像記者打扮的人,拿着小筆記本和單反等在一旁,像是準備要問他問題,做個簡短的訪問。
我做個手勢客氣地往記者的方向比了比,季雲這才留意到,“你們慢慢逛,有什麽問題都歡迎來找我。”
看着他一臉優雅淡然的樣子,我依然有幾分洩氣。但我是在期待什麽呢?期待他聽到我和其他男人接吻而吃醋嗎?我也太高估自己了。在舒舒眼中我應該就是這樣的吧,沒節操地在廁所前和重逢的小學同學接吻,還勾搭上了臨江紡織的江少爺,更對高中學弟流露出了露骨的好感。
我突然對眼前的展覽完全失去了興致。
“喻庭你這就要回去了嗎?”舒舒問,“ 難得來一趟不看看再走嗎?”
我看着因為開幕人潮而爆滿的空間,不管哪一幅作品前都擠滿着人,随口編了個理由,“人太多,沒辦法好好看呢。我改天再來吧。”
舒舒像是有些為難,想留下來繼續看,卻又放不下邀她來的我。
“好吧,我們看看再走。”
于是我們跟随着人群的腳步,迅速地繞了一圈。就像那日的地鐵站,當想多看幾眼的時候,就已被人潮推着前進。一般來說,這種等級的個展本應是冷冷清清,空曠到能聽見腳步聲的回音,此時卻因為開幕而擠滿了人。看來還真是來的不是時候呢。
但若不是現在來,就聽不到季雲的開場了,而我也不會知道,我對他來說曾經也如此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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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之後,我便和舒舒在一樓的咖啡廳吃飯。落地窗外有着滿園的綠意,看着令人心曠神怡。
舒舒點了盤沙拉,我則要了個三明治。
“喻庭你真好,認識的都是出色的男人,怎麽還單身呢?”舒舒咬着叉子,天真地看着我,像是從沒思考過為什麽有人會選擇單身一樣。
“其實也不是很熟,也才剛認識一個多月而已。”
“你跟季雲不是高中認識的嗎?”
我一愣,“是啊,但太久沒聯系,就像是重新認識了一樣。”
七年的時光實在太長,久的讓我們都已陌生的像是重新認識彼此。
“那你知道他開場時說的那個女孩是誰嗎?”舒舒低下頭來,開始認真對付眼前一片切的特別大塊的葉子,發出喀沙喀沙的聲音。
“哦,應該是我。”那是我今天出現在這裏唯一的價值,想起來就忍不住微笑。
“你真的和他這麽說?他的詩寫的很差嗎?”
我想起了當年那個少年,那麽專注地趴在桌上寫寫畫畫,再平凡不過的景色,到他手裏都成了絢爛的色彩。這麽說來,攝影倒還真的和寫詩有幾分相似。
“不,寫的很好。他曾經用三個不同的筆名,拿下校內新詩組首獎二獎和三獎。校內文學獎甚至為他改了規則,規定一個人只能投一篇稿子。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照樣拿獎,跟吃飯喝水一樣容易。”
“喻庭。”舒舒放下叉子,跨過桌來握住了我的手,漂亮的大眼睛直直望着我,“我真的很喜歡季雲,可以幫幫我嗎?”
我覺得有些暈眩,“幫?要怎麽幫?”
“有機會多約約我們出來啦,多說說我的好話,啊,還有給我他的微信號。”
“那江少呢?他可是英俊多金的年輕總裁喔。”我握着刀叉,試着切下一塊三明治,卻覺得指尖有些顫抖。
“他不是喜歡你嗎?”舒舒笑得一臉燦爛,好像真的很為朋友着想似的。
我輕輕嘆了口氣,“好吧,我會把你的聯系方式發給季雲,再看他怎麽想。”
“謝謝你,喻庭。”舒舒像個戀愛中的少女般,同樣的笑容卻多了幾分光采。
“不過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只是認識認識而已。”舒舒再強調了一次。像是就算季雲不是單身,也有辦法把人給搶過來一樣。言談間自然流露着一種自信,只屬于長得漂亮的人的自信。
哪像我,只因為一個獻花時的親吻就亂了方寸。
我将一塊夾着牛肉的起司三明治送進嘴裏,卻怎麽也吃不出滋味。
——
隔天下午,我又去了一趟季雲的個展。那天回家之後,翻來覆去地覺得沒好好走過一遍實在很可惜,于是決定趁着人少的時候再來一次。
整座展廳空蕩蕩的,空曠到能聽見腳步聲的回音。但并不是完全沒人,有兩三個人閑散地在畫框之間走動着,或許是誤入的咖啡廳客人,即便如此我已甚感欣慰。展廳裏的燈光特意調的比較弱,因此牆上那些張揚的色彩顯得更加亮眼。
照片的排列由清晨至白天,再到夕陽,然後是夜晚。除了使用一般的相機和空拍機之外,夜晚的照片裏也摻雜着幾張星空攝影的作品,顯示出這名攝影家對于各種器材掌握的熟稔。有點難以想像當年那個文青季雲鼓搗着一堆看起來很艱深的攝影器材的樣子。但想想他射飛镖時專注的策臉,又覺得好像可以理解了。
他喜歡天空,色彩是如此純粹卻又細膩多變。他去了很多地方,走進山裏拍星空,走到海邊拍夕陽,看得出他這幾年走過世界上許多地方。想到這,就覺得好像又再多了解了他一點。
我在一幀星空的相片前駐足了很久。那是傍晚,夕陽即将消失在山的盡頭,而另一端已爬上了點點繁星,空中有顆流星正巧劃過天際。從溫潤的紅轉紫終至深藍的景色,實在太美了。
“你喜歡這張照片嗎?”
突然有人向我搭話,我吓了一跳,“你今天怎麽會來?”
“在家裏待不住,想想就還是來了。”季雲笑着,笑得有些羞澀,“反正也沒事做。”
“我很喜歡這張照片,色澤實在是太美了。”
“拍到這顆流星的時候我也覺得我很幸運。”他笑着,帶着幾分滿足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調高光圈,ISO,設定完20秒曝光的時候,流星就出現了。當然同時也多拍了幾張做疊圖後制,最後出來的成品比我想像中的好。”
我突然發現,只有在講到他真正在乎的東西的時候,他才會露出這種有點腼腆的表情,像是詩,像是攝影。只有這種時候,我才會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稍稍拉近了那麽一點點。
“流星嗎?我這輩子還沒看過流星呢。”
“只要選個天氣好的晚上,沒有光害的地方,即便不是流星雨期間,一個晚上都能看到好幾顆。如果你願意的話,下次我……”季雲說着突然看向了我,“啊,你男朋友不會介意吧?”
“什麽男朋友?”
“你朋友那天說的……”
我想起昨天的對話,果然讓他聽見了,連忙解釋,“說來話長,不過不是那樣的。”
“好吧。”他看着我,露出了我所讀不懂的笑容,又将視線別開,走到另一幅星空攝影的作品前,“這是在山裏拍的銀河,夏天的銀河就這麽橫越半個天空,直直流入地平線的另一端,也很壯觀。啊,你別多想,真正的星空攝影很不浪漫的。在黑夜裏用紅光手電筒鼓搗各種設備,調相機的設定,同時還得調望遠鏡的,光忙這些就忙不過來。”
總是急着撇清的這點實在是很不浪漫,讓人一點誤會的空間也沒有。但看他慌慌張張解釋的樣子,我倒也不是真的這麽介意。
“對了,我在地鐵站看過你那張擺在門口的作品,是叫《翺翔》對嗎?從地鐵站的階梯爬上來,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湛藍的天空。我很喜歡。”
他迅速地說了個地鐵站的名字,“只有三個地鐵站有放這個廣告,你看見的那個,也是我最喜歡的擺放位置。”
“是嗎?我真幸運。”
“不,幸運的是我。”
我有些摸不着頭緒,但他卻沒有多加解釋,于是我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請問你就是季雲嗎?”一個戴着眼鏡,看起來還在念書的女孩子靠了過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是的,我就是。”
“可以跟您握個手嗎?”
“那當然。”
女孩喜不自勝地伸出手來握了又握,“我很喜歡你的攝影作品,我只是剛好路過,但一看就愛上了。”
我識相地退了開來,把談話的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見我要走,季雲連忙對我低聲說了聲,“等等一起吃個飯吧。”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幾天要去冰島,這兩天盡量多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