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藍羽鹦鹉

等柳一弛聽完了“他”癡傻前十六年的人生,天已經黑了。

春天的夜晚,風是清清涼的,月光透過窗棂照進一片片同樣清清涼的光。空氣很濕潤,有昆蟲的叫聲,叫一會、緩一會,再如此反複,一聲又一聲。

相生和不言只顧着沉浸在小師弟好了的情緒中,甚至都沒有發現室內已經暗了,沒有一個人顧得上去點燈。

“天黑了。”柳一弛說道。

整間屋子被黑暗籠罩着,柳一弛這才留意到屋子內的檀香味,寡淡又纏綿。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松脂香味。

聽到柳一弛的話,相生和不言,這才從一種激動又悲怆的情緒中緩解出來,趁着月光去點了油燈。

不言将油燈擺到柳一弛面前,“師弟,你從前最是怕黑,這油燈放你這。”

亮了燈,相生兩人又趕緊去準備老觀主的後事。徒留柳一弛一個人靜靜坐着,油燈照出來的他的影子,在一片晃動着的黃色柔光中,被拉得老長老長。

“這具身體的人,也叫柳一弛呢。”他将手撫上臉龐,在心裏感嘆道。天還未黑之時,他早已發現房中有一面粗糙的銅鏡,對着銅鏡,他已經看到了這具身體的面容,同他十六歲時的面貌一模一樣。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柳一弛的心裏依舊充滿了巨大的疑問。

他皺眉,于是銅鏡中的人臉皺眉。他假笑,于是銅鏡中的人臉也假笑。

他看着那兩個道童忙碌的背影,在腦海裏思索剛剛接受到的信息。

“師傅說咱們天一觀從前可是香火不斷,師傅的師傅驟然離世之後,自然是樹倒猢狲散,師傅的師兄們各自出走,只留下師傅一人獨自撐守道觀。”

“師傅常說,他同我們這般大的時候,還有幸跟着師祖去伏擊過黑風老妖,那可是個了不得的妖物,師祖跟那妖物戰了三天兩夜,最終才将妖物收服,還練化了妖丹。”

“我也還記得師傅說過的師祖大戰魈水龍王,生擒耀金白虎當坐騎的事跡!”

“是啊,可惜咱都見不到了,如今咱們也只能接到一些幫抓幾只兔子精當寵物的活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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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剛抓了一只藍羽鹦鹉精,是鎮上的大富人用來哄五歲閨女的生辰禮,唉……”

不言和相生回憶過往的時候,柳一弛一直沒有插話。

一開始,他只當這兩個道童說到的精啊、怪啊是瞎說的,只是随着這些精怪被提起的頻率越來越高,道童的臉上也沒弄虛作假的模樣,柳一弛這次認真了一些,沒再把道童說的話當故事聽。

“只是,世界上真的會有精怪嗎?”柳一弛低聲說道。“頭疼……”腦子中盡是轟鳴的聲音,他已經無暇去判斷道童的話是否能當真。

他閉上眼睛昏睡過去的那一刻,他腦中浮起這樣一個念頭,“我都從塌了的房子下邊來了這麽一個地方,有精怪又算得了什麽。”

第二天,柳一弛是被吵醒的。

“頭還是疼。”他睜開眼睛之後,發現他是睡在了另外一間房裏,房裏的裝扮,跟昨天老觀主的房間類似,看來昨夜是那兩位道童幫他移動了位置。“還在這個勞什子大衍朝呢!”

外頭争吵的聲音一直沒停歇。

“大早上的,這是在幹什麽?”強忍着頭疼,柳一弛從床上爬了起來。昨夜他睡得很不好,頭疼在睡夢中也并沒有消散,他暈暈乎乎、翻來覆去地皺着眉頭睡了一晚。一大早又被吵醒,有股子怒氣在胸中發酵。

起床之後,他發現那兩位道童,已經體貼地為他準備好了換洗衣物和清水。“人家對我這麽好,不出去看一圈也說不過去。”

洗漱、束發、穿衣,一切準備好之後,柳一弛推開門,迎來了他在這的第一個白天。

白天得以讓柳一弛看清了四周的情況。黃牆、黃磚的建築,看起來确實是道觀的模樣,擡頭就能看見蔥郁的常綠樹和湛藍的天空,想必是道觀的位置比較偏僻,沒有身處鬧市當中。

“這是在吵什麽呢?”

“你誰啊?叫你們老觀主出來。”來人一臉肥肉,氣勢洶洶的,眼睛恨不得長在頭頂上,說話從不看人。

相生都被氣紅了眼,“你這人怎麽說不通呢,我們師傅昨天剛剛故去。”

“小娃娃,你別拿這個忽悠我,你們這觀主也忒沒膽了,害怕就害怕,用什麽死了的借口,我上次來,你那師傅還活蹦亂跳的,叫你們師傅出來見我!”來人一口咬定相生是在說謊,說什麽都要見老觀主。

柳一弛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相生前面,“我師傅過兩天就準備入土,我看你這麽想見我師傅,不如過兩天一塊陪葬得了。”

聽到柳一弛說入土和陪葬,相生眉頭一皺,斜瞟着眼睛快速地瞟了他一眼。

“你你你——我呸!你這小子怎麽說話的?知道我是誰嗎?敢這樣子同我說話?”這個肥肥的看起來是個總管的人,氣得來回走了幾步,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就顫動一次。

“想見我師傅,也只有這個法子了。”柳一弛毫不退步。

“觀主……”相生微微垂頭,拉了柳一弛一把。

“我要見你們觀主!”肥總管用手指着柳一弛的鼻子說道。

“就在你眼前啊。”柳一弛用兩根手指輕輕揪住了肥總管的手,“我就是觀主,說吧,找我什麽事情?”

恰好不言這時走了進來,懷中還抱着白布、白花、紙錢和香燭。

肥總管這才用懷疑的眼神看着柳一弛,“你真是天一觀的觀主?”說完,他又用嫌棄的眼神掃視了一圈破敗了道觀,“怪不得你們道觀這麽破,你們師傅眼光着實不咋樣。”

“我還要給師傅搭靈臺,你要是想繼續說廢話,不如出門左拐,去路邊随便找個人聊去。”

肥總管被柳一弛堵得是無話可說,他這才拿出一個鳥籠,裏面是一只奄兮兮的鹦鹉。他提高音量,說道:“這是我五天前,從你們這領走的藍羽鹦鹉,這才過了幾天,這只藍羽鹦鹉就成這樣子了,這可是我們老爺送給五小姐的生辰禮,你們道觀砸了五小姐的生辰禮,該當何罪?”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從我們這領走的鹦鹉?”

道觀還接幫人抓鹦鹉的活,看來這道觀的日子是真不好過啊。

“什麽證據?就憑霄冥殿的任務令!”肥總管拿出一個閃着黃光的三角狀布條,“這上邊可是寫的清清楚楚,就是你們天一觀接了我們張家發布的任務!”

“哦?”柳一弛不鹹不淡地應和了一聲,說道:“藍羽鹦鹉交給你,這任務就算完成了,我又沒親眼見你把從我們這拿走的鹦鹉交給五小姐,誰知道你回去的路上會不會給鹦鹉掉包啊?”

“你、你瞎說什麽!我、我沒事掉包鹦鹉幹什麽!”肥總管的語氣有些結巴。

柳一弛只是随口一說,卻沒想到會看見肥總管慌張的神色,他心裏突然就有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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