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亂葬崗

“求雨找亂葬崗?”柳一弛追問道。

“要焚旱魃。”厲蘇說道。

相生剛剛送走了求雨的婦人,走上前說道:“他們村裏已經請過龍王爺了,不管用,如今剩下了只有焚旱魃這一條路了。”

“啊——”柳一弛這才想起來,他也曾聽父親柳通之說過舊時祈雨的儀式,類似于跳大舞、掃坑、擡龍王游鄉,口舌之争最大的便是焚旱魃,也叫打旱骨樁。

旱魃是僵屍,而僵屍生前是人。

也就是說,要想找到旱魃,就必須去挖墳。

挖人墳墓,打擾祖宗清淨,怎麽也是下三濫的行為,柳一弛沒有想到居然還會有人花錢讓道人去幹這種事情。

“你在想什麽?”見柳一弛若有所思的模樣,厲蘇便問道。

“挖墳的事情,不好去幹吧……”

“墳?墳是什麽?”相生問道,臉上的表情有些懵懂無知,“啊,墳墓啊,好古老的說法了。”

“嗯?什麽意思?”柳一弛問道。

相生摸着下巴,徐徐說道:“自從三百年前,道人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以來,就沒有墳了。”

“那人死後不要入土為安嗎?”柳一弛繼續問。

“入土為安?”厲蘇看向柳一弛,“入土可不是安,死後入土的人,必成僵屍,繼而發展成為旱魃。僵屍、旱魃食人肉人血,攪得人間沒個清淨。若是有人膽敢死後入土造墳,道人必誅之。”

“那人死了怎麽辦?屍體就在那堆着?”

“人?那得分是什麽人了。若是凡人,死後大多是火葬,也有一些選擇鳥葬、水葬的。若是道人,則歸入‘道人葬’。得道成仙的道人圓寂之後,屍身不化,由家族供奉;一些道術低階的道人,死後的屍體會在一到十年內,化為滋潤萬物的能量,最後消失。”厲蘇一字一句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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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死後都得入道人葬?道人葬在哪啊?”

“各大家族有各大家族的道人葬,道人葬能量格外充裕,後人在此修行,修行速度也會加快,道人葬關系着一個家族日後的繁衍,入口不僅隐秘,而且都由高階道人守衛。打聽別人家道人葬的位置,可不是半夜敲門被扔臭符這麽簡單了。”厲蘇說着就打趣起柳一弛了。

聽到臭符,柳一弛渾身抖了抖,露出嫌棄又憋屈的表情。得,現在又知道了一個禁忌,道人葬在哪也是不能問的。

“至于我們死後入誰家的道人葬,這可說不好。沒有家族的道人,可都是香饽饽,快死的時候,保管有好幾個家族的獵屍人守着,誰搶到了,就入誰家的道人葬,死了的道人,可是能量補充劑啊。”厲蘇輕飄飄的聲音說着讓人打冷顫的話。

柳一弛露出尴尬的微笑,“獵屍人?敢情大家互相比誰更缺德。”這麽一想,他竟然覺得去扒個亂葬崗也還說得過去。果然,道德底線不能攀比,比誰下限更低就沒意思了。

“确實是比誰更缺德。所以求雨這活,稍微過得去的道觀壓根就不接。”厲蘇評價道。

眼下,天一觀的三位都被紮了一刀。

柳一弛做了一個拔刀的動作,說道:“賺錢要緊,為了賺錢生活,求雨怎麽就幹不了了!”

厲蘇唇角一擡,敷衍地笑了笑,“你能這麽想得開就好。

趁着天色還早,為了賺錢,柳一弛領着厲蘇就出門找亂葬崗去了。由于凡人死後會變成僵屍,凡是有親人的人,死後都會有人負責後事。只有一個無親可依的人,死後才會被扔到亂葬崗。

亂葬崗的數量并不多,而且亂葬崗都會定期焚燒,想從亂葬崗當中找出一個旱魃并不容易。

所以,柳一弛和厲蘇要找的并不是明面上大家夥都知道的亂葬崗,在大衍朝,孤單死去沒有被火葬的凡人死後栖息之地,同樣被稱作亂葬崗。一個人的埋骨之處,也能被稱作為亂葬崗。

凡人之死,必須屍骨無存。沒有按照規則死去的人,便是亂葬。

“厲蘇,我們怎麽越走越偏了?”

“因為我們要去凡人聚居地,亂葬崗只有那才有。”厲蘇回答道。

“凡人聚居地?”柳一弛這才意識到,在這裏,凡人和道人原來并沒有生活在一個區域。“凡人和道人,究竟是靠什麽來劃分的?”

厲蘇看着提出問題的柳一弛微笑。

“怎麽,這也是不能問的問題?”

厲蘇點了點頭。

“我又沒問別人,我問的是你。厲蘇,你就告訴我吧。”

厲蘇搖搖頭,“你自己去找答案。”

白天他們走了整整一天,都沒有發現亂葬崗的痕跡。倒是一路上收到了許多打量的眼神,他們兩被凡人看了整整一天。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厲蘇準備往回走了。

“晚上不接着繼續找嗎?”柳一弛好奇地問道。

“亂葬崗而已,沒必要冒着夜晚的危險繼續找。而且,晚上拼命找也不見得會有收獲。亂葬崗不是精怪,只會在晚上才出現。”

柳一弛接受了厲蘇的建議,這一路同厲蘇挨得如此之近,他發覺他自己又心跳加快了幾次。有時是在和厲蘇眼神對視的時候,有時是在厲蘇笑着的時候,有時甚至是在厲蘇愣神的時候。

毫無規律,卻又讓柳一弛有些膽戰心驚地期待着。

他,心動了。

“你老盯着我看幹嘛?”厲蘇一眼瞟過去,正好抓住了柳一弛望過來的眼神。

“我、我哪有?”

“鏡子給你,你自己瞅瞅你這心虛的模樣。”厲蘇嘩的一下從收袋裏拿出一塊鏡子遞到柳一弛臉前。

柳一弛眼見着鏡子裏他的表情逐漸從心虛變成害羞,最後變成瞪着眼張着嘴的驚訝。“你出門沒事帶面鏡子幹啥?”

“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柳一弛:“……”

他們談話似乎陷入了尴尬,時機像是不對,但柳一弛聽到了一種富含規律和力量的聲音。

嘭嘭嘭——是心髒跳動的聲音,只是頻率不太對。

柳一弛将手放在他自己的心髒處,感受着那處充滿了生機和活力的跳動,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喜悅和欣喜。

人只要活着,心髒總是會跳動。在人有限的生命中,心髒就是一臺永動機。有時,這臺永動機會有變化的時候。在心情平靜和入睡之時,它的跳動變緩變輕,在喜悅和激動之時,它的律動增強。

生命也許悲傷、也許平靜、也許喜悅,每一刻組成了一個連續的人生,但正是那些心髒跳動頻率被改變的時候,我們對于自己存在的體驗感将會格外地強烈。

眼下,柳一弛感受到了。他渾身充滿了欣喜,他沉浸在這種情緒當中。僅僅只是沉浸在他喜歡厲蘇這件事情中,他不去考慮厲蘇是否喜歡他,不去考慮他的這份喜歡可以持續多久,也不去考慮他會不會和厲蘇是否有未來。

他僅僅是感受着他正在喜歡着一個人。僅僅如此,至少眼下、此刻,僅僅如此。

可以感受到自己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麽一件美好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柳一弛眼下對厲蘇的感情,更接近于crush這種狀态,不算特別符合,但比較接近。

crush

我還蠻喜歡這個詞

短暫、熱烈卻又羞澀的暗戀

我上一次crush(不是對人,是對咖啡哈哈哈)大概是在上海有容乃大咖啡店喝到的一杯手沖咖啡,一只日曬埃塞豆,那種瞬間被心動籠罩的感覺真的特別美妙。我試圖去複原這分心動,但是失敗了,只能歸結于咖啡豆和人的複雜性,但這大概就是crush的的迷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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