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驅鬼

聽到怒吼聲跑出來的相生,看着大眼瞪小眼的柳一弛和不言,一會瞅瞅這個,一會又瞅瞅那個,急忙問道:“怎麽了?怎麽了?怎麽還吵起來了?”

“觀主、觀主!這個……和這個……”不言一會指着柳一弛,一會又指着地上跪着的那個中年男人,話都說不清楚。

相生這才看到地上還跪着一個凡人,“這是怎麽回事?”不言說不清楚,相生只能看向柳一弛。

“我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柳一弛還沒搞明白不言怎麽就成這副模樣了,看來他是不小心又觸碰到了什麽大衍朝不能觸碰的禁忌之處了。

在一旁看戲的厲蘇這才從躺椅上站起來,“還是我來說吧,這個凡人的兒子被惡鬼纏上了,找柳一弛驅鬼,柳一弛答應了。”

“不,觀主他沒有答應!”不言義正言辭地說道。

“沒有啊,我答應了,一百金呢!”柳一弛說。

“觀主啊,這不是錢的問題!”不言焦急地說道,平日家用需要花錢之時,他無比慶幸小師弟會賺錢,但眼下這個愛賺錢且愛賺大錢就是個大問題了,不是什麽錢都能掙得啊。

眼見幾人争起來了,跪着的中年男人靜靜呆着,默不作聲,只在心裏無聲地祈禱着。

見柳一弛一副什麽都不明白的模樣,相生将他拉到一邊,小聲地說道:“師弟,別怪不言反應大,實在是凡人的單不能接啊,不能給凡人驅鬼啊。”

如果說,柳一弛在第一次聽到在大衍朝什麽事情不能幹之後,他第一反應是懷疑、謹慎和忌憚。但在他一個接着一個打破大衍朝約定俗成的傳統之後,他就意識到,那些并不是不能觸碰的底線。

那些被道人和凡人膽戰心驚地遵守着的“線”,實際上就是不公平、不平等,是一方對一方的壓迫。

相生和不言都十分克制地遵守着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規定,他們是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呢?還是說他們意識到了,但是由于恐懼和随波逐流而不敢說自己意識到了。

那厲蘇呢?柳一弛扭頭去看厲蘇的反應,比起相生和不言,他更在意厲蘇的态度。

厲蘇也在看着他。厲蘇環抱着雙手,眼神平靜,這時,柳一弛意識到,厲蘇是在等待,在等他的回答。

柳一弛笑了,厲蘇就是一路提醒他這不能幹、那不能幹的時候,卻又默默站在一旁看他去挑戰那些不能幹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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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蘇也笑了。

看來他們想到一塊去了。

于是,柳一弛說道:“接。”他扶起那個中年男人,“跟我說說柳張的情況吧。”

中年男人被柳一弛攙扶着,是站穩了,可是相生和不言卻要站不穩了。

“觀主……”

“師弟……”

他倆想要開口說出來的話,被柳一弛攔下了。

相生和不言看到柳一弛沖他們擺手,柳一弛左手食指上的那個印跡就那麽顯現在他們眼前。

那是螭吻的印跡。

他們的小觀主有了一條龍。

柳一弛是讓天一觀振興的人,老觀主的話又游蕩在他倆的耳邊。

相生和不言就這麽被說服了。他倆這段無憂無慮每天只要考慮吃魚還是吃肉的日子,是眼前這個比他們小的師弟帶來的,他們對望一眼,想起了他們對師傅承諾過的誓言——必追随此人完成師傅的遺願。

他倆早已在心裏認定,柳一弛不再是那是需要他們照顧的師弟了,而是真正的天一觀觀主。既為觀主,他們自然認定觀主的決定。就這樣,他們倆默認了柳一弛要做的事情。

眼見相生和不言表情的轉變,中年男子心中便湧出了一股又一股的勇氣。他開口說道:“我叫柳澤,小兒柳張最近一到晚上便會被惡鬼糾纏,攪得全家夜不能寐。前幾日還好,小兒僅僅只是口中說些胡言亂語,嚴重時會砸碎一些東西。但這幾日,小兒每日頭疼不止,人也面黃肌瘦的,終日昏迷不醒。我這才鬥膽找來觀裏,求求柳道長施以援手救救小兒吧!”

“白天也是如此嗎?”

“白天如此,夜晚更甚。”

“惡鬼啊……”柳一弛念叨了幾次這個詞,随後,他的視線就飄向了厲蘇。

“看我幹嗎?別看我,你要接的驅鬼單。”厲蘇說道。

“賺的錢咱倆平分。”又想賺錢又怕鬼的柳一弛說道。

“行,成交。”

達成協議的兩人在相生和不言幽怨又惆悵的眼神中,趁着白天,就跟随着柳澤往家裏趕。

望着柳一弛和厲蘇相似的背影,相生和不言左嘆氣右嘆氣,這兩人,連走路姿勢都越來越像了。兩個人幹壞事,總比一個人幹壞事,要好?是吧?是這樣沒錯吧?他倆沒有其他說服自己接受小師弟膽子越來越大而可能帶來的後果,這樣子的安慰,更能讓他們過他們自己心裏這關。

相生和不言跑到老觀主的靈堂前跪下,師傅啊,弟子看不住柳師弟啊。他倆視線對上,除了在靈堂前燒香磕頭,他倆還能幹啥?算了,還是繼續點香吧。

另一邊,柳一弛他們三人一路疾馳,一個半時辰之後,就到了柳澤的家。站在柳家門口,柳一弛望了一下東南方向,那是清臺縣禁地的方向。前段時間,正是在那裏,他得到了螭吻,也正是在那裏,他碰上了饕餮,然後不知為何,厲蘇就把自己在家關了一個半月。他去看厲蘇的臉上,神情倒是如常,只是他一路都關注着厲蘇,這一路,他都沒看到厲蘇有将視線看向禁地的方向。

是還在害怕嗎?

柳澤看到請來的柳道長看着他們村的禁地,于是開口說道:“柳道長可是也知道前段時間錦山禁地的事情?”

柳一弛去看厲蘇,見他面色如常,随即點了點頭。

“一個多月前,那可是個大場面,我們清臺縣是小地方,可從沒看過那麽大的場面,那多麽的道人,一個個的,都可威風了。”柳澤說着就請他們進了大門,進了自家門,他說話聲音也大了些,“聽說是禁地裏有什麽兇獸暴動,那一夜我們整個縣的人估計都沒睡踏實,劈裏啪啦地響哦。”

柳一弛再去看厲蘇的臉色。這一次,他的視線正好撞上厲蘇的。

厲蘇一把揪着柳一弛的腦袋,左手端着柳一弛的下巴,右手蓋着柳一弛的腦袋,說道:“別老瞅我,我沒事,想想等會看見惡鬼怎麽辦?”厲蘇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話卻直擊柳一弛的痛點,“比如你想想惡鬼會長成什麽樣子呢?”

“厲蘇!!!”柳一弛嘴一張,啪的一下咬在厲蘇食指下方。“不準吓我。”

還在為兩位道長引路的柳澤一頓,敢情,他請回來的柳道長怕鬼?這……可還如何驅鬼?

柳一弛的腦子裏已經在開始閃現惡鬼的面孔,他無暇去估計柳澤的臉色,但是厲蘇看見了柳澤臉上的遲疑和詫異,說道:“放心,這家夥雖然慫了些,但抓鬼還是沒毛病的,你把說好的一百金準備好就行。”

柳澤讪笑着說道:“這個請兩位道人放心,說好的價格小人一定會兌現的。”

這話倒是沒假,柳家雖然都是凡人,但柳家一直經商,柳家的産業涉及到了布匹、成衣、木材,近些年還在涉獵造船業,一百金絕不是柳澤随意誇下的海口。

“兩位道長這邊請。”柳澤一路領着他們往宅子的深處走。

走了沒一會,柳一弛就聽到裏裏面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柳澤眉頭一皺,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看來是張兒醒了。”他本想一路跑過去,但還記着身邊還有兩位道人,就連催促的話都不敢說。

等他們三人走進柳張的房間時,看到的就是柳張在房間裏左踢右推,房間裏的一應擺設都被他推翻打碎,“好疼啊,娘親我好疼啊!……娘親救我!”

在柳張旁邊有一個穿戴着绫羅綢緞卻紅着眼睛流淚的貌美婦人,只見她珠釵淩亂,看着受苦的兒子淚流不止。

看着丈夫進來,美貌婦人迎上去,視線卻看向丈夫身後的柳一弛他們,問道:“夫君,這兩位可是請過來的貴客?”

“正是。”柳澤拍了拍妻子的手,“別擔心了,咱們張兒有救了。”

正在拿頭撞柱子的柳張,相貌已于柳一弛上一次見他時大有不同,人已消瘦得不成樣子,身穿夏季的薄衫,更是顯得愈發幹瘦,在衣服外露着的手仿佛只剩下了手骨頭,眼睛發黑發青,其下還有兩個大大的眼袋。

柳張的房間貼滿了柳澤四處求來的黃符、桃木劍、桃枝,屋子裏燒着重金求來的平安香。

劣質“平安香”的味道熏得柳一弛受不了,他咳了幾聲,說道:“門窗都開一下,這香的味道太沖鼻了。”

“柳道長,這平安香撤了,張兒他……”柳澤有些遲疑。

“就是普通的木香、香附子混了一些檀香,打開窗戶,不影響。”柳一弛說道。

柳澤不敢二次駁道人的提議,乖乖打開了窗戶。“道長,可還有什麽要準備的?”

眼下既是白天,加上厲蘇還在他身邊,他膽子大一些,四周察看了一下,沒有發現什麽惡鬼的蹤跡,現在該解決的是柳澤呼天搶地的問題,他叫喚得他也頭疼了。

于是,柳一弛走上前去,将手放于柳張額間,只一下,柳張就不再動彈了,但口裏還在繼續哀嚎着。

柳一弛随即輕聲祝道:“太陽散晖,垂光紫清。來入我魂,照我五行。卻鬼試心,使心平正。內徹九氣,外通胎命。……天光來進,三魂守神,七魄不亡。安,定!”

此為一個安三魂咒,柳一弛念祝完畢,柳張就不再嚷嚷着頭疼了,只是沒一會,他眼睛一閉,就昏了過去。

看着着急的柳家父母,他說道:“二位放心,柳張沒事,只是睡着了,讓他睡一會吧。”

柳家父母對着他是拜了又拜。

柳澤不愧是執掌柳家十幾載的老商人,眼下張兒是舒服了,但他還憂心晚上,“柳道長,惡鬼可是擒住了?張兒晚上可會再次如此?”

柳一弛搖了搖頭,說道:“看來我和厲蘇得在你這裏睡一晚了。”

柳澤立刻說道:“那我去為兩位道長準備兩間客房”

“不!”柳一弛立馬跳出來說道:“一間,請務必只給我們準備一間房!”他才不要在鬧鬼的屋子裏一個人睡一間房。

柳澤心下了然,面上笑笑便應下了,倒是柳澤的夫人面上閃過一絲詫異,難道這兩人和她二表嫂的三外甥的小兒子一樣有斷袖之癖?只不過眼前之人俱是道人,她偷偷低下了頭,不敢讓道人察覺異樣。

作者有話要說:  柳一弛:夫人您猜對了,我還真有,不過這不是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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