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陳家人
匆匆掃一眼，其中二人身上背着包袱，一副出遠門的樣子，另外二人則拎着麻繩，繩子底下各吊着兩個巴掌大小的油紙包。
四人笑的拘束又憨厚，還給何盛和沈飛讓煙，至少表面看起來，一派和諧。
這反而讓沈青更加的警惕。
據她所知，大妮姐結婚三年陳家人一次也沒上門過，只過節的時候郵寄些禮品，隔半年以大妮姐的名義寄過來一封信，電話除了大妮姐剛嫁過去的時候打過一次，後來就以不方便為由再也沒通過話了。
偏偏大妮姐才跑回來，陳家人就上門了，她隐隐覺得自己的懷疑很可能是對的，這事兒，很可能不只是家暴那麽簡單。
“何盛，這是——”沈青裝作不知道，笑吟吟的問道。
一個村的，見到陌生人問一嘴很正常。
“這是我姐夫，陳文羽，他送同村的三個大哥去火車站，這不是剛好路過咱這嗎，過來看看，姐夫，你也真是的，我姐嫁出去三年沒回家了，你也不知道帶上我姐回來看看，我娘前兒個還叨叨着，你們今年過年不會來，我們全家去看看我姐呢。”何盛臉上帶着歡喜和埋怨，就像村裏任何一家的小舅子一樣。
沈青看了都吃一驚，這家夥可真能忍、真能演。
趁着他們停下來，沈青大膽又好奇的觀察着四個男子。
陳渣男，四個人裏最瘦弱的，但是長得一表人才，文質彬彬，皮膚比村裏大多數的姑娘都白，這樣的長相，可是非常受姑娘們喜歡的。
“抱歉，本來要帶你大姐一起的，誰知她前兒個去縣裏路上吹了風凍着了，昨晚有點發熱，我哪兒敢讓她出來，過年，過年我一定帶她回來看爹娘。”
但是，他的左耳朵，缺了一塊兒，邊緣不太整齊。
感覺到她的目光，陳渣男不太自在的轉了轉身體，臉上神情不悅。
偏偏何盛不提離開，他也不好意思說，但臉上卻怎麽也維持不住笑意，眼睛裏的陰郁幾乎溢了出來。
沈青終于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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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陳渣男，另外三個男子個頭超過了一米八，看的出來家裏條件不錯，身材魁梧，兩頰多肉，外套是打着補丁的深藍色工裝。
沈青視線往下劃過，從一片灰布衣角上掠過，笑着道：“行了，天氣冷，趕緊回家吧，我家還有半斤的肉票，不夠了來家拿啊。”
等人走後，沈青沉下臉，這四個人外套打着補丁，但也比村裏大多數的人穿的好，這也不算稀奇，但是——
有一個人衣服可能有些小，裏面的棉襖露出來了，鼓鼓的。
……
一進家門，沈翔和宋姍立刻湊過來，“咋樣了？”
“挺好的，大家都挺配合的。”沈青踢掉棉鞋，盤腿在炕上坐了，“村裏各家也通知了，只要沒有人拖後腿，瞞過陳家沒問題。”
“我聽老三說你答應幫大妮報仇？還要整垮那啥革委會主任？”沈母忽然擡頭問道，“我咋不知道你這麽大能耐，那可是革委會主任，你別把自個兒整進去了，咱家可沒關系把你撈出來……你有幾成把握？”
閨女這半年來愛看書的很，可喜歡問她哥、她爹問題了，她爹都說她知道動腦子了，越來越聰明了，但這次的事兒可不是小打小鬧，一個不好真能出人命的，她擔心壞了，實在不想閨女摻和進去。
可想到大妮那閨女，她又心生不忍，多好的姑娘啊。
“娘，我既然接了這事兒，肯定是有把握的，您看我啥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兒了？”沈青笑眯眯的靠在她娘的肩頭，“再說了，大妮姐多可憐啊，我有能力，就該幫幫她。”
“行，娘信你，不過你自己也要小心，那陳家連自家媳婦都能下狠手，打你一個外人更是眼不帶眨的，你把老三帶上，要是動起手來你就跑，跑不過讓老三跟他們打，老三皮厚耐打……知道不？”沈母憂心忡忡的。
“娘！”沈翔幽怨的喊了一聲，“我是不是您親兒子。”
“你要不是我能讓你在我家吃飯？”老娘沒好氣的瞪了眼沈翔。
“娘，稍安勿躁，這事兒還真不是靠打架，得靠腦子。”沈青得意洋洋的點了點自個兒的腦袋，作為全村‘學歷’最高的，她當仁不讓的一定是最聰明的，加上前世豐富的‘社會經驗’，還真得她出手，不然十有八九還得走書裏的老路。
沈翔眼睛亮晶晶的，小雞啄米似得點着腦袋，“娘，娘，二姐就是可聰明了，咱知道的情況一樣多，我就沒有二姐想的那麽深，她說的我都覺得可有道理了。”
宋姍也道：“娘，二妹确實聰明，這事兒就得交給她，她之前讓我轉達給大隊長的話，大隊長聽完一拍大腿，說他咋就沒想到，二話不說就決定照着二妹說的做，我問了她哥，她哥也說二妹聰明的很，娘，你就放心好了，咱二妹絕對能給大妮報仇！”
沈母依舊板着臉，但眼裏帶着笑意，“行了，我就說了一句，你們一人一大串，我能不知道我閨女聰明？”
……
“你們中午想吃啥？”沈母抱着豆子問道。
一聽說吃的，豆子立刻推開鉛筆和本子，抱着奶奶的胳膊撒嬌，“我要吃蛋羹。”
“行行行，奶奶給你蒸。”對于唯一的孫子，沈母一向寵愛的很，“你們呢？”
沈青搖搖頭，“娘，給我拿張一斤的肉票來。”
“你幹啥？”家裏就剩下三斤的肉票，平時不舍得吃，就等着過年包餃子呢。
沈青實話實說，“回來的路上看到陳家人來了，找個借口讓沈翔過去探探，順便看看何盛那邊有沒有新信息。”
“姐，都要注意啥？”接了半斤肉票，沈翔穿上棉襖問道。
“第一點，想辦法摸摸陳家人的棉衣是不是新的，第二點，打探下陳文羽，就是大妮姐的渣丈夫，他的左耳朵缺了一塊，是咋弄的，第三點，如果可以的話，盡量多套點話。”
說完，沈青扯着他不讓走，“你讓我再想想……剛好中午了，想辦法留在何家蹭頓飯，瞪啥，眼睛大，不是讓你占何家便宜，你和大哥吃的回頭還回去行不？我讓你蹭飯不是方便說話嗎，大哥就算賬快，嘴巴沒你能說，也沒你豁的出去，你過去的時候記得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見多識廣、愛吹牛的混混。”
“為啥啊？姐，你不會是公報私仇，趁機敗壞我名聲吧？”
“閉嘴，我在跟你說正經的呢！”沈青一巴掌拍他背上，“會吹牛不，就按照上次你說的那個啥王老板的樣子吹，什麽手表，麥乳精，收音機，自行車，專撿這些話題跟人吹，記得一定要說咱縣裏的小牌子，說咱家都有，咱家多厲害，你可看不起陳家那些人了，反正怎麽得罪人怎麽說，知道嗎？”
沈翔一臉的複雜的看着他姐，“姐，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滾蛋！”沈青一腳把人踹出門，“陳家人咋回話的你給我一字不落的記清楚，回來複述給我，還有表情，你也給我看清楚了。”
“知道了。”沈翔拍掉屁股上的腳印子一溜煙蹿了出去，到了何家門口，頭高高揚起，一條腿往前支，随意的抖了，肩膀一遍耷拉着，指頭上再夾根煙，标準的混混模樣。
擡腳踢開何家院門，推開掀開簾子的何盛，自顧自的進了屋子。
……
中午沈母做了白菜豆腐湯，攪了面糊糊，又在湯裏打了三個雞蛋，豆子的是單獨做的蛋羹。
沈父回來吃完飯又出去跟人摸牌了，倒是陳麥、二妮和春芳來了。
三人早上悄悄去看了大妮姐，眼下也是一個個腫着眼皮，嗓子嘶啞。
“小青，我們也想幫幫大妮姐，有啥要做的你跟我們說。”三人已經聽陳大隊長說了，這事兒由沈青負責，就是他們，也得聽沈青的指揮，三人直接找上了門。
“二妮，大妮是你堂姐，你還記得當初誰給你姐介紹的陳家嗎？我今天見到那個姓陳的了，長得白白淨淨的，文質彬彬的，不知道還以為是大學生呢，這樣的人不至于要在臨縣找對象吧？”沈青看向二妮。
二妮的爹跟大妮的爹是親兄弟，別人不知道的，她一定是清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