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翹鼻
上課的預備鈴敲響，打破手機那頭他長久不予回應的沉默。
林尤月匆匆挂了電話，她深呼吸兩下，又吸了吸鼻子。
湧入上課的人群，進了教學樓。
這次課室安排在七樓，電梯前都擠滿了等待的學生。
林尤月推開樓梯通道門，改為步行上樓。
但樓梯這邊的人也不少，一眼看過去，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直到上了四樓，人才少了一些。
林尤月便得以加快腳步，往上走。
但此時她整個人似乎與外界隔離，深陷在自己的情緒當中。
她好像在機械地趕課，動作看似焦急，內心卻毫無一點波瀾，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靈魂。
在大部分學生往着樓上走的時候，身邊都是走上的人影的時候。
林尤月感到身旁有一股風被帶起，一個人步伐匆匆經過她，往他們相反的方向走下去。
那一閃而過的側影，手臂以及手腕上的手表讓意識變得遲鈍的她，動作一緩；在大腦即将發出步行停止的指令，她的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
林尤月踩在階梯上，側過頭，對上他熾熱的目光。
陳舟望微張着嘴喘着氣，黑發邊緣有些濕痕。
因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更加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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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在隐忍着什麽，也許是顧及周邊的人，也許是她微微泛紅的眼眶。
直到正式鈴聲響起，樓梯只剩下他們。
抓着她的手緊了又緊，松了又松。
最後陳舟望選擇松開她，平緩的聲音在安靜的樓梯間響起。
“我不會怪你，無論你做什麽。”所以不要難過。
很久過後。
林尤月眼睛看着他。
“你是感到愧疚才來找我的嗎？”
僅僅過了幾十秒的時間。
“為什麽不回答我？”
陳舟望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無形之間将她籠罩。
兩人距離明明這麽近，可林尤月覺得很遠很遠。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尤月肩膀後知後覺一顫。
原來她無意識間就已經承認，時間真的會改變很多東西這個現實。
一向坦率的男孩也會變得猶豫不決。
陳舟望看着門前後搖晃着，直到自動恢複原位合上。
選修課相對專業課而言，老師對課上表現的要求不會太高。
即便來遲了幾分鐘，也不會有什麽懲罰性質的要求。
林尤月坐在位子上，一陣寫寫停停。
社長跟她選了同一門課，坐在她旁邊。
“晚上來吧，請你吃大餐。”
見人沒反應，他便把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
“诶回神了回神了。”
林尤月才看過來，些許空洞眼神的漸漸聚焦，“怎麽了？”
社長籲了一口氣，微微靠過來，一字一頓：“我說，晚上，我請你吃大餐。”
林尤月緩緩點點頭，“好。”
社長古怪看她一眼：
“你怎麽回事？你上課可從不走神的啊，稀奇啊林尤月。”
林尤月側頭回去，安靜一會，“但晚上我要兼職，得八點半下班。”
“沒問題啊，我等你不就好了。”
“你也可以叫上你室友一起過來。”
社長說着，又補充一句：“到時候我去你兼職那地方等你，吃的地方有點遠，我直接帶你過去。”
“好。”
一下午的課結束，林尤月在回寝室的路上拿出手機。
上面有一個未接電話——來自陳舟望的。
在她和他結束通話的幾分鐘打過來的。
她看着一會，将手機息了屏。
回到寝室一陣準備後，她就出發了。
按照往常一樣，換好工作服從裏面走出來，站在收銀臺前，開始交接工作。
店裏的顧客來了一群又走了一群。
牆上挂着的時鐘，分針也走了一圈又一圈。
林尤月埋頭正記着賬單，這會玻璃門被推開，走進幾個男生。
林尤月擡起頭，從幾個男生當中看到了陳舟望。
陳舟望顯然也看到了她，但他沒作出什麽反應，站定一會便同他的好友走入餐廳。
她看着餐廳內的服務員帶着他們落座。
收回視線，繼續專注自己的事情。
接近八點的時候，社長從外面走進來，站在她面前。
林尤月看他一眼，略微一頓，說：“你來得有點早了。”
社長觀望一圈周圍，“不早了，半個小時，一晃就過去了。”
說着又拿出手機看。
“梁潇微我說，她不來了，晚上還有課。”
“她今天下午跟我說了。”林尤月說。
“那行，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在外邊等你，你下班直接過來就行。”
店長從另一邊走過來，看着社長推門離去的背影，眼神帶些許笑意，“男朋友？”
林尤月一愣，“不是，是朋友。”
店長面上了然，點點頭，接着視線往餐桌那幾個男生落去，又看回她。
“月。”
林尤月再次擡起頭，“嗯？”
一杯青提茉莉茶放在她的面前。
店長手肘放在收銀臺上，目光若有所指，緩緩道來：“那送你這杯冷茶的男孩也是你的朋友？”
林尤月看着這杯盛滿夏天的冷茶，抿抿唇。
擡起眼，視線越過餐桌，落在他的身上。
這次，她看到的還是他寬闊的後背。
“親愛的，你的朋友一個比一個帥氣。慢慢享用。”店長笑了笑，說着離開了這裏。
換衣室，林尤月摘下帽子，放進櫃子裏。
從裏面走出來，手觸上把手，一推。
玻璃鏡面映照着裏面的人景全映入她的眼底。
原本一桌坐着的幾個男生只剩下陳舟望。
他獨自安靜坐在那，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
“尤月！杵門口幹嘛呢，快過來。”
因為有門禁，林尤月在外面吃完飯不久便回了學校。
出于安全，又是在晚上，社長便送她回來。
直到走到了寝室樓，社長跟她說了一句再見便離開。
林尤月剛走到門口，包裏的手機震動了一聲。
她拿出來一看。
陳舟望：【早點休息。】
不知是什麽驅使着她在看到這條信息時一下擡起頭，她往後看。
路燈下，路上零零散散散步的人影慢步行走着。
無他的身影。
兩人這樣若有若無的聯系就這麽維持了這麽一兩天。
這天早上的課轉眼又結束。
梁潇收拾着課本，“今天吃什麽啊。”
林尤月站在一邊等她，倒是沒回話，看着手機。
梁潇瞅她一眼，把包提起來，走出座位。
“你最近頻繁看手機，不像你的風格，怎麽回事？”
林尤月聞言收起了手機。
“說，是不是談戀愛了？”梁潇湊近她，一副八卦。
說着，梁潇又覺得不對，談戀愛怎麽也不可能是她這種狀态。
便拍拍她，“當我沒說，走吧，吃飯吃飯。”
走到一半，林尤月想起有東西忘了拿，跟梁潇說：“你先出去等我。”
梁潇應了聲，便往門口走。
結果剛走出門口，她腳步驟然一停，眼眶也睜大了些。
梁潇看着站在門口的陳舟望——
我敲，大帥哥怎麽站在這。
還一副等人的樣子。
得趕緊告訴林尤月。
剛一回頭，林尤月就走了過來，然後跟她剛才的動作一樣，一下站定住，只是表情沒她那麽誇張。
教室門口陸續走出人，走道上三五成群的經過他們。
陳舟望走上來，站在她的面前。
“下午還有課嗎？”
梁潇手肘捅了一下她。
林尤月抱緊手裏的書，“有。”
“好。”
然後，陳舟望看一眼手表，複而又擡起眼，平靜凝視她。
“有幾節？”
林尤月看着他，試圖從他神情看出些什麽，可沒有。
“一節！”見人遲遲不回應，梁潇幹脆就替她回答了。
“謝謝。”陳舟望說。
“不客氣不客氣。”梁潇看一眼林尤月，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尤月，你怎麽不說話。”
林尤月：“沒事。”
“我看他好像還有話要跟你說，要不我先走？”
“不用。”
林尤月看回陳舟望，一會。
“我要去吃飯了。”
“好，再見。”
兩人吃完午飯回到寝室，礙于何思妤在，梁潇不好當面問林尤月，便在手機上給她發消息。
【你和大帥哥是什麽關系？】
【高中同學。】
【你以為我眼瞎啊，就他看你那眼神，你說他是你男朋友我都信。】
【他喜歡你，我這個外人都看出來了，你會不知道？】
【你倆是不是高中談過？】
林尤月看着梁潇這句話，沉吟了好一會。
【為什麽你覺得他喜歡我？】
梁潇躺在床上，看到她這句，爬起來，拉開床簾睨她一眼。
【女人的第三感。】
然後梁潇突然福至心靈，“你最近看手機不會就是在和他聊天吧？”
【……】
梁潇霹靂吧啦在手機上打字。
【還猶豫什麽，他那麽帥，一看就是有教養的男生，還是你高中同學，不拿下他，等着便宜其他女生？】
【我跟他表白了。】
“卧槽！”
梁潇一下鯉魚打滾。
“梁潇，又吃到什麽大瓜了？”室友問。
“沒沒沒。”
梁潇簡直比當事人還激動，就差爬上她的床，直接問她。
【然後呢然後呢，你們不會早就在一起了吧？】
【沒有。】
【？你不是表白了？】
【嗯。】
【？？？】
【難道他拒絕了你？不對啊，那他怎麽還來找你。】
【還是他什麽也沒說？】
【沒說。】
……
下午。
大教室內。
林尤月同梁潇剛坐下不久，就看到陳舟望從門口走進。
梁潇看着陳舟望走到她們的旁邊，然後聽見他說。
“能讓我坐你這裏嗎？”
梁潇立馬看向林尤月。
林尤月則說：“你沒課嗎？”
——“沒有。”
——“你回去聽課。”
兩人同時說出口，林尤月愣了愣，還是梁潇的一聲噗呲讓她回了神。
梁潇把包從桌肚拿出來，走出來，手指了指座位讓陳舟望坐，随後到後面找了個位置坐下。
陳舟望便在她身旁落座。
一上課，梁潇在後邊觀察着兩人。
但一整節課下來，她就沒看見兩人有說一句話。
看上去倒有點像鬧別扭的小情侶。
林尤月一直在專心聽課，而陳舟望就這麽坐在她的旁邊。
就這麽一直到下課。
教室裏的人漸漸都走了出去。
陳舟望不起身，她也沒有別的動作。
“介意和我吃飯嗎？”他突然說。
林尤月看着梁潇發的信息:我先溜了，你們好好聊。
她擡起頭，看着他。
“陳舟望。”
“嗯。”
林尤月微微握緊手機。
片刻。
“你的答案是什麽。”
兩人對視一會。
陳舟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和我吃一頓飯吧。”
林尤月以為這一頓飯會在學校或者外面吃，但都不是。
陳舟望帶她走出了學校，站在一輛轎車面前，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輕聲喚她過來。
在她坐進去後，他繞回去打開駕駛座，不久就驅車離開了這裏。
林尤月看着他指骨分明的手微抓着方向盤，腕上表盤閃着金屬的冷光。
他開着車來到了一家超市，在地下車庫停下車後，陳舟望看向她。
“我需要購買一些食材，要一起去走走嗎？”
進入超市，來到了果蔬區域。
“有什麽想吃的？”他問。
林尤月搖搖頭，看着他開始挑着蔬菜，往推車裏放。
也許他早就有計劃，不到半個小時就買好了菜，以及水果。
她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一聲不吭，陳舟望便停下來，轉過身，手輕握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旁帶。
林尤月想幫他分擔手裏的一大袋食材，被他拒絕。
兩人一路無言，陳舟望帶她來到了他在北安的家。
乘坐電梯上樓，陳舟望提着蔬菜，摁了指紋，開了門，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棉拖，放在鞋墊上。
旋即他看向還站在門口的林尤月，眼底生起些許笑意。
“我家裏沒有人，只有我。”
然後。
“還信任我嗎？”
林尤月沒說話，走進來，正要換拖鞋，陳舟望身軀突然覆上來，她不自覺躲了下，然後發現他只是伸手過去關門。
陳舟望似乎沒注意到她這動作，提着菜往裏面走。
“先坐着，桌上有水。”
把蔬菜放在料理臺上，他單手撐在上面，看一眼腕表。
“可能需要你等待半個小時以上，介意嗎？”
林尤月搖搖頭，她在沙發上坐下。
接着她看着陳舟望摘下手表，挽起袖子，穿上圍裙。
中途她想去幫忙，他不讓。
就這麽看着他忙碌接近半個小時。
餐桌上一個菜式接着一個菜式端上來。
陳舟望擦了擦汗，洗了手走出來，問她：
“餓不餓？”
林尤月搖頭。
“我先去洗個澡，很快。”
“好。”
他在北安的家，雖然很大，很漂亮，但沒什麽人煙氣，冷冷清清。
陳舟望很快從浴室走出來。
他擦幹頭發，把毛巾放在一邊，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拿出蠟燭，點燃。
兩人相對而坐。
林尤月拾起筷子，垂着眼看着這一桌菜。
在他提出要去買菜的時候，她就知道了他的意圖。
可他們誰也沒說，只當是一頓簡單的約飯。
而陳舟望先前給出的所有反應讓她已經沒有了信心。
她不确定這一頓飯是他為履行約定而請，還是為了在兩人不清不明的關系中做個了結。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她沒了心情再繼續吃下去。
他始終沒有給出明确的回答，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心，她無法做到體面。
失神的她一不小心打翻了一側的水果茶，透明的玻璃杯“哐啷”一聲倒在地，冰涼的液體順着桌面流下，浸濕了她的衣服。
林尤月一下站起來。
她甚至不知道地上撒有破碎的玻璃，就要踩上去——
陳舟望迅速走過來，拉住她，帶她離開這裏，來到客廳。
他抽了紙巾，開始替她擦幹衣服上的水漬。
只是擦到一半，林尤月抓住他的手腕，他的動作也因此停了下來。
現在的她，無論是表面還是內在，都是狼狽一片。
他的舉止明明處處透着在意，甚至喜歡，可他一次又一次的沉默擊垮了她的自信心。
還是，坦白對如今的他來說，很艱難？
他的沉默最終還是讓她率先敗下陣來。
林尤月松開他。
陳舟望卻反握住她的手腕。
林尤月抿緊唇看着他。
所以維持的禮貌分寸在這場看似是對峙的眼神當中頃刻瓦解。
在林尤月意識到他要做什麽的時候，他溫熱的唇已經不容抗拒壓了上來。
眼前的男孩再也不是被她親一親臉就紅了耳根的男孩，在時間的魔法下，他褪去了年少的青澀，連親吻都變得游刃有餘，讓她頓時招架不住。
他不給她任何的準備，糊成一團的大腦也無法思考，所有的感官都彙聚在他的親吻上。
弄濕的衣服被他撩起來，大掌貼上她平坦的肚子。
林尤月渾身一顫，用手去推他的大掌，卻推不開。
“等、等一下……你幹什麽……”
“怕你涼。”
她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機會，整個人燒紅得不行。
他的衣服也被她抓皺得不像樣，但他并不在意。
陳舟望指腹摩挲她薄薄泛紅的眼尾。
“感受到了嗎？”
他下巴貼着她的側額，喉結緩慢地上下滾動，隔着一層衣物，手漸漸收緊抱住她，将她完全圈在自己的懷裏，然後靠在她的耳邊——
“我很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