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男孩兒現身

池信的醫療援助平穩進行,醫院的工作忙碌也盡在掌握之中。

上午,她到旁邊小賣部買牛奶,回來經過一樓挂號處時竟然看到了之前跟随趙海的男孩兒。

他身邊還有一男一女兩位看着像父母的人,挂完號往樓上走的時候和池信正面相對。

男孩兒明顯緊張了,在認出池信那一秒。

但池信沒有立即上前質問,而是裝作不認識,朝他對面走去,錯身之後,男孩兒帶那兩人走進電梯。

池信第一反應是問挂號處男孩兒的挂號信息,看病的是那個女人,名叫“趙義香”,挂的是神經內科。

掏出手機,池信給柏曉天打電話,讓他留意一會兒到神內看病的一個叫“趙義香”的病人,有什麽結果一定第一時間通知她。

交代完,池信回到辦公室,想來想去她覺得還是稍等看看情況再聯系王建軍,期間柳山南發來一條消息,說這兩天有點忙,出任務要離開市區幾天,信息、電話可能都沒法及時回複,讓池信不要擔心。

一個小時後柏曉天打電話過來,說趙義香的情況不太好,頭部長了個瘤子,至于良性惡性還要等待進一步檢查确認,但不管是良性還是惡性,以帕市的醫療條件恐怕沒法治愈。

挂斷電話,池信下到一樓,在樓梯口見到趙義香三人,大人臉上雖然悲傷,但還算冷靜,只是那個小男孩兒坐在樓梯上泣不成聲。

池信在醫院見過各種生離死別的場面,每一段拿出來都足以讓人淚目,可今天,她如此近距離地感覺到一股無力。

趙義香看到池信,靠牆的身子站直,點了點頭,眼裏閃過一絲光亮後又馬上消失,變得灰暗。

她和身旁的男人都穿着樸素,衣角還有點髒。

“怎麽了?”

池信雙手拄着膝蓋,矮下身,看着男孩兒,他長得很端正,就是皮膚粗糙了一點,面色黝黑,穿的衣服有點大,像是撿別人不要的。

聽到問話他擡起頭,眼神閃躲,抹了兩下眼淚,又倔強地別過臉去,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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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替他回答,“大夫,孩子他媽得了病,可能不太好。”

看來是一家人沒錯了。

池信點點頭,又問男孩兒,“你叫什麽?”

緩了好幾秒他才回答,“丁竹。”

池信看向男人手裏拿的塑料袋,說:“把片子給我,我看看。”

“啊,給。”

池信打開片子看了眼,腫瘤長得位置不算壞,但要是惡性就難說了。

“大夫,這個病要是治好得花多少錢吶?家裏一共就兩萬塊錢,還是孩子前些天外出打工賺的,我和他媽身體都不好,不能幹重活,家裏種了一些蘋果樹,勉強維持。”

男人說完嘆了口氣。

池信把片子還給他,說:“建議你們還是去省會三甲醫院看看,以目前帕市的醫療水平只能保守治療,拖時間久了對病情也不好。”

丁竹這時站起身,說:“爸,媽,我找醫生有點事,你們先去外面吃點兒東西,我一會去找你們。”

他父母點點頭,離開了。

等他倆走了,丁竹看了看池信,說:“我知道你記得我。”

“有印象。”

池信這麽回答是為了降低丁竹的警惕性。

他冷笑一聲,“來看我家的笑話嗎?”

池信站直身子,“首先你剛才的問話很不禮貌,其次對醫生來說,不論患者的傷痛大小,都是需要嚴肅對待的一件事情。”

丁竹張張嘴,有些語塞。

“如果我能立功,政府可以給我媽免費治療嗎?”

“這不是等價代換。”

池信不知道丁竹所說的立功到底指什麽,但也沒法騙他。

“你怎麽不上學?”,池信問。

“家裏沒錢。”

“高中念了嗎?”

“念到高二就不念了。”

不管知識是否能改變命運,多念點書總不是壞事。

“你這個年紀,還是要回學校學習。”

丁竹目光沉下,“我家連我媽的醫藥費都拿不出來,還上什麽學。”

“我可以資助你,如果你想的話。”

丁竹明顯驚訝了,“你和我就見過一面,為什麽要資助一個陌生人?”

“今天是第二面,足夠了。”

丁竹看着地面沉默了好久,他站起來顯得上衣更不合身,袖口快把手蓋住了。

“姐姐,我……有個秘密想告訴你。”

“池醫生”變成了“姐姐。”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池信從丁竹眼裏捕捉到一絲堅定,雖然渺小,但終歸真誠有感。

她點點頭,帶丁竹回辦公室。

……

丁竹所謂的秘密是一個地方,也是他家所在的村子。

從有了辍學的想法開始,丁竹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怎麽去學校了,經常和以前的初中同學混在一起,這位同學早早就不念書了,又通過他認識了趙海。

剛開始趙海對他倆還有幾位辍學的孩子都很照顧,給錢花,帶他們到處玩,酒吧、KTV,見識不少新鮮事物,後來從他們這群孩子裏選中了丁竹幫他做事。

“你知道都做什麽嗎?”

“趙海跟我說是糧油生意,主做面粉。”

池信驚訝,“你信了?”

“剛開始信了,後來才發現不太對。”

丁竹坐在池信對面的椅子上,長睫毛被眼淚浸濕,臉上還有孩子的稚嫩氣。

“上次趙海中槍,我送他來醫院,當時我手裏拿了一袋面粉,趙海說是給客人看的樣品,進醫院前他告訴我,找個廁所天花板藏起來就趕緊走,別讓其他人看見。”

“六樓的公共衛生間對吧?”

“你怎麽知道?”

池信沒解釋,讓他繼續說。

“藏完我就走了,那之後趙海一次都沒聯系我,聽別人說他也很久沒回村子了。”

“你打開看過嗎?”

“沒有。”

丁竹身子前傾,小聲問:“姐姐,我是不是犯法了?能別把我的事兒告訴警察嗎?我還想給我媽賺醫藥費。”

犯不犯法的,池信給不了定論,但聽他的描述,應該不知道那袋東西到底是什麽。

“趙海在你們村子裏有住處嗎?”

“有,我前幾天路過看了一眼,大門鎖着,沒人。”

如果那真是趙海的老巢,一定會留下什麽線索。

想了想,池信心生一計。

……

下午,借了雷希的車,池信開車送丁竹一家回到村子。

醫院那邊給出的診斷結果為良性,但建議還是一樣,希望患者能去省會三甲醫院治療,治愈幾率大一些。

丁竹家所在的村子是多民族混居,以漢族和維吾爾族為主。

池信在南京出生長大,從沒去過農村,只是在電視裏見過,來之前她有心理準備,但當她真正看到丁竹家的時候,還是和想象得差了一點。

家電倒是不缺,電視、冰箱都有,就是房屋沒有菜園大。

“姐姐,你坐。”

站在屋裏,丁竹有些拘謹。

池信在床邊坐下,趙義香遞過來一瓶礦泉水,“醫生,你喝水。”

“謝謝。”

這瓶礦泉水從帕市出發的時候趙義香手裏就一直攥着,或者是吃飯的時候小吃部送的,或者是知道家裏只有白開水,怕池信過來沒得喝,所以留到現在。

看着手裏的水瓶,池信眼睛有些濕潤,“你們家的蘋果樹今年收成好嗎?”

丁竹爸爸回她:“還行,已經賣了一些,剩下的也有批發商定了,這幾天就運走,等全賣完結了錢,我就帶孩子他媽去省城看病。”

這時丁竹從廚房過來,手裏拿着一個新洗的蘋果,“姐姐,你吃。”

“謝謝。”

池信接過來,放到手裏,沒動。

每一個蘋果對這個家庭來說都很重要,讓她吃也舍不得。

在家裏坐了會兒,池信按照約定好的,跟丁竹提議去村子裏轉轉。

……

為了不引人注意,池信特地穿了件黑色外套,褲子也是黑色,全身上下素氣得很,另外為保險起見,她還從醫院拿了兩個醫用外科口罩,跟丁竹一人一個戴上。

“姐姐,你慢點兒走,我先過去看看有沒有人。”

“好。”

來之前丁竹就告訴他父母,如果有人問起門口的車子,就說是市醫院有醫療扶貧政策,但要醫生來家裏實地了解一下情況。

當然這些都是池信告訴丁竹的。

從出他家門開始,池信就和他保持一前一後的距離,直到丁竹說完剛才那句話,兩人之間拉得更開了。

……

過了幾分鐘,丁竹給池信打電話,說趙海家沒人,讓她放心過去。

池信加快腳步,到跟前的時候丁竹正從門縫往裏張望,看到池信,他勾勾手。

這座房子很偏,挨着路邊,左右都沒鄰居,院子裏光禿禿的,有種荒廢的感覺,在不遠處還有一片林子,這個季節樹葉金黃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胡楊林。

“怎麽進去?”,池信也從門縫往裏望,只看到上了鎖的房門。

“後院能翻/牆。”

丁竹說着看了眼池信的身板,貌似有點兒擔心。

“走。”

池信要以實際行動證明特警的女朋友也不是吃幹飯的,雖然丁竹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誰。

繞到後院,站在牆根底下,丁竹先一步跨過去,給池信打樣,因為院牆不高,她也沒費什麽力氣。

踩着園子裏的磚路,一前一後走到房前,池信猛地想起來,“把鎖頭砸開痕跡太大吧。”

“我有鑰匙。”

丁竹說着從兜裏掏出一把鑰匙,說:“大門鑰匙我沒有,房子我有。”

他挨個窗戶趴着看了一遍才開鎖。

門打開,屋裏湧出一股許久沒住人的黴味,混雜煙草的味道。

地上散落着煙頭、啤酒瓶,還有飯盒,裏面剩下的飯菜已經爛盡,水分蒸發,幹巴巴的像羊糞球。

往裏屋走,池信看到一張床,被子沒疊。

桌上也都是些生活垃圾,她掃視一圈,沒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正要出去的時候,丁竹車開窗簾,露出一絲光線進來,池信瞥眼,在桌邊看到一小戳白色粉末。

要不是下午陽光西移,還真不容易發現。

池信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透明塑封袋,刮走那一點點粉末,封好袋子,又拍了幾張照片,叫上丁竹趕緊離開。

就在他們鎖門的時候,門口傳來車輛碾壓石子的聲音,緊接着車停下來,有人開門。

三個男人,其中一個就是趙海。

不好!

池信拉住丁竹趕緊朝後院跑,危機時刻,運動鞋起到決定性作用!

可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點運氣。

他倆翻/牆落地的時候,趙海帶人追過來,因為趙海看見了門口的腳印。

池信對丁竹說:“你先跑,別讓他們看到你,直接回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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