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句話你憋在心裏很久了……

如戚卓容所料,等她和黃尚書等人抵達的時候,小皇帝與太後早已正襟危坐在了禦書房中,除此之外,還有陳敬及其他幾名大臣,表情肅穆,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商讨什麽江山社稷何去何從的大事。

衆人行完禮,太後道:“戚卓容,聽說今日刑部審案,你也去了?”

“回……”

戚卓容剛發出一個音節,黃尚書就搶先道:“陛下,娘娘,今日多虧戚公公,否則臣就要釀下大錯!”

太後眯了眯眼:“哦?黃大人何出此言?”

“回娘娘的話,臣原先一心急着追查兇手,查到是馮都尉借他人之手讓舞女下毒,因此激動萬分,以為終有收獲,所以聽信了他的一面之詞,以為是梁大人指使,而忽視了其他線索,險些冤枉無辜。多虧有戚公公提點,臣這才及時醒悟,懸崖勒馬!臣已知罪,望陛下娘娘開恩!”黃尚書高聲道。

戚卓容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三兩句話把事情總結為自己心急,才會誤判此案,将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就算太後要罵,也至多罵一句糊塗,不會真的苛責于他。更何況,太後看向梁青露時如此咬牙切齒,想必計劃失敗,一定很失望罷?

一旁的陳敬雙手交疊在身前,微微偏了頭,沉聲靜氣道:“此案由刑部來查,戚公公是如何發現有問題的?”

“首輔大人有所不知,咱家本也無意插手此事,只是在查陛下遇刺一案時,偶然發現刺客是由錢鵲安排混入大內,而在搜查錢鵲房間之時,又意外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當時不知是什麽,後來才發現竟然與郭總兵遇害有關。”戚卓容微微欠身,回答道。

“你說什麽?”太後失聲,“那刺客是錢鵲安排的?”

“正是。來人,帶錢鵲!”

小司馬不知何時押着錢鵲候在了禦書房外,一聽這聲,立刻扯着他往裏走去。身後還跟了幾個舉托盤的小太監。

戚卓容朝太後一揖:“娘娘,恕奴婢僭越,私自讓人帶了錢鵲出來,破了娘娘的禁足令。只是眼下時間寶貴,這一來一去要費不少工夫……”

“夠了!”太後不悅地打斷她,“錢鵲,戚卓容說你勾結刺客,可有此事?”

“奴婢參見陛下!參見娘娘!”錢鵲一見到太後,便噗通一聲跪下,磕着頭哭道,“陛下,娘娘!奴婢冤枉啊!五日前奴婢正在房中面壁思過,那戚公公二話不說便帶着人闖進來,說是查案需要,将奴婢房間裏裏外外全都搜了一遍,還帶走了好多東西……因奴婢還在禁足,因此只好忍氣吞聲,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勾結了刺客,請娘娘明察啊!”

Advertisement

太後橫眉道:“戚卓容,你搜查錢鵲房間,為何不禀?”

“娘娘不是說只要奴婢能查清刺客一案就好了嗎?那刺客輕而易舉進入英極宮,最該懷疑的難道不是錢鵲?娘娘只是禁止他外出,并未說別人不能進去啊!”戚卓容無辜道,“何況錢公公方才說的那是什麽話?将奴婢描述得好似一個強盜一般,可奴婢行事都是按章程來的……”

“好了,別吵了!”小皇帝頭疼地說,“朕只想知道那刺客是怎麽回事!”

戚卓容立刻轉身介紹起身後小太監們手裏的托盤。那上面放了一只翻過土的花盆,一些幹枯的草木狀的藥材。錢鵲扭頭望見,不由一顫。

戚卓容瞧見了,不由笑道:“看錢公公哆嗦的,可是穿少了?”

錢鵲望着她那雙狹長的狐貍似的眼睛,忽而就好像回到了五天前,被她破門而入的那個下午。

她老神在在地坐在本屬于錢鵲的松紅林木椅上,看着手下的太監們井然有序地搜查,對他的怒目視而不見,還有心情抓起一把他的茶葉聞了聞,然後嫌棄撇撇嘴。

有人捧着花盆來找戚卓容說了什麽,錢鵲臉色微變,只見戚卓容撚起一根藥草嗅了嗅,問他:“這是什麽?”

“一些枯萎的草莖罷了。”錢鵲道,“路上随手撿的,塞在花盆裏,就當作是肥料,用來養花。”

“是嗎。”戚卓容對着花盆裏歪向一邊的芍藥看了看,啧了一聲,“這養得也不如何嘛。錢公公真是好興致,我看這皇宮裏正值春天,萬物複蘇,院落也打掃得幹幹淨淨,錢公公這是專程去了哪裏,才能撿回來這些玩意兒?”

戚卓容将那草莖丢了回去,示意小太監把花盆收走。錢鵲忍不住道:“你要那東西做什麽?難道也和刺客有關?”

“說不定呢。”戚卓容吹着指尖上的浮灰,“錢公公這麽着急,那花盆對你來說很重要?”

現在她得勢,錢鵲忍氣吞聲:“只是怕戚公公把我的花養死了。”他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宮人,握緊了拳頭道,“戚公公懷疑我與刺客勾結,這也就罷了,可為什麽要将我的屋子翻成這樣!我雖被禁足,但至少現在還是掌印,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戚卓容微微一笑:“錢鵲,這句話你憋在心裏很久了罷?”

錢鵲立刻道:“你什麽意思!掌印之位是我自己憑本事得的!不是從你那撿漏!”

戚卓容攤手:“我什麽都沒說呢。”

錢鵲臉色漲紅。他以前就知道,戚卓容這個人伶牙俐齒,長袖善舞,他也曾羨慕過像她這樣的好命,剛入行宮,就能遇見逃命的小太子,靠着救命之恩平步青雲,而他打小就被貧窮的父母賣進了宮裏,一開始髒活累活什麽都做,後來靠着長相讨喜,才被選進東宮做事。這其中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可倒頭來還是得被人當腳凳踩。被貴人踩着也就罷了,反正他也是泥裏的東西,可被同樣出身的人踩,他不甘心!她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次施舍都好像在告訴他,有些東西就是看命。

好在太後看戚卓容不順眼,終于把人調走。她叫來了平日裏和戚卓容走得近的宮人,細細地問戚卓容都做過些什麽,旁人都記不清楚答不上來,只有他,因為常常要給戚卓容駕馬趕車,才能事無巨細地彙報清楚她的各種去處。

錢鵲看着太後滿意的笑容,心想,這回,他大概終于不用再做泥裏的東西了。

和很多人一樣,他以為戚卓容會死在邊塞,可是她卻回來了,随着凱旋的大軍,毫發無損地回來了。小皇帝為她空置了三年的屋子,終于又要迎回它的主人。哪怕這三年來,他盡心盡力地服侍,絞盡腦汁地陪玩,他也始終沒能取代戚卓容在小皇帝心裏的位置。

小太監們清點完了錢鵲屋中的金銀,彙報給戚卓容。戚卓容挑了挑眉:“就這麽點?”

錢鵲:“你以為有多少?我可不是戚公公,有那麽多撈錢的本事。”

“是麽。”戚卓容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開始念,“常泰初年,九月二十四,戶部員外郎唐豫與司禮監掌印錢鵲私會于天樂酒樓;常泰二年,一月十八,光祿寺寺丞徐……”

“住口!”錢鵲臉色大變,急急喝止,“你在說些什麽?”

“怎麽,錢公公敢做不敢當?”

“你監視我?”

“怎麽可能,錢公公也太看得起我。”戚卓容将芥陽寫的那本冊子合上,重新塞回懷裏,“看來是真的了。你見了那麽多位大人,收受那麽多錢財,請問,都去了哪兒呢?”

錢鵲跌坐在地上,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