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把這大膽狂徒給本官拿下……
老掌櫃撫摸着女兒的臉,老淚縱橫道:“是誰害了你?鈴兒,你告訴爹,到底是誰!”
“近來可曾有人與你結仇?”裴祯元問。
老掌櫃想了想,搖頭哽咽:“不知道。我做的是往來生意,免不了與客人有矛盾,但也不至于此啊……我女兒生下來沒了娘,又是個天生啞巴,我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到今天,眼看就要成親了……她一向乖巧懂事,雖然起初不願招女婿,但也沒有同我發過脾氣,而且最後還是答應了……”
“那你的女婿呢?”
老掌櫃呆了一下:“對啊,王盛呢?他是我招進來的廚子,也是我招贅的女婿,平時這個時間,該來上工了。”說着哆嗦起來,“你們說,該不會是他,是他……”
戚卓容打斷:“未必是他。除非他跟你們家有什麽深仇大恨,本就是沖着報仇來的,否則為什麽不安安穩穩當個入贅女婿?就算往壞了想,是要侵吞財産,那也沒道理在婚前殺人。”
老掌櫃喃喃:“對,不會是他。那也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
“掌櫃的!掌櫃的!不好了!”小二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驚慌失措道,“我剛剛聽說、剛剛聽說王盛失蹤了!”進門一看老掌櫃又癱坐在地,連忙去扶,“現在一隊官差去他家搜了,您可千萬挺住啊!”
正說着,原先那些官差又返回來了,老掌櫃撲通一聲跪倒,又哭又叫:“求求各位老爺做主!我家鈴兒是被人害死的!”他膝行而前,指着鈴兒脖子上那圈痕跡道,“這是手指印啊!鈴兒不是自盡的!她是先被人殺害,然後栽贓成上吊的!”
為首的衙役臉色顯然不大好看。
本以為就是一起普通的自殺案件,草草報告一聲結了案就好,誰料卻被指出是他殺,再加上死者未婚夫現在下落不明,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臉。
仵作趕到,命人将鈴兒的屍體擡到內室,而後屏退衆人,自行檢查了一番。未幾,他關上門走出來,在衙役和老掌櫃旁邊耳語了幾句。
衙役臉色登時黑了下去,而老掌櫃直接眼一翻,暈了過去。
什麽屍檢結果如此駭人?戚卓容蹙眉。
小二攙着老掌櫃在樹蔭下坐下,而這間客棧裏的所有人又再一次被禁足。
縣令姍姍來遲,問過事情經過後,撚着胡子道:“搜遍方圓十裏,務必立刻把王盛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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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一個衙役就匆匆跑進來,喘着粗氣報告:“大人,王盛找到了!在他家的水井裏!”
縣令的尴尬只持續了一瞬,随即便被震驚取代:“你說哪裏?”
“水井裏!已經死了!”衙役咽着幹澀的喉嚨,“是被抛屍的,胸口被銳器刺入過。”
剛剛蘇醒過來的老掌櫃聽到這一番話,又險些暈過去。
小二傻在當場。
客棧裏的住客們面面相觑,不知該作何反應。
王盛的屍體被擡了過來,由仵作驗過後和鈴兒的屍體擺在了一處。
“如何,有什麽發現?”縣令問道。
仵作答:“回大人,經查看,王盛死亡時間應和鈴兒姑娘相近,不過誰前誰後不太清楚。王盛身上沒有打鬥痕跡,只有一條深一寸有餘的傷口,小的猜測是睡夢中被人所殺,而後抛屍井中。王盛身形高大,想要抛屍,只能是男子所為。鈴兒姑娘則是,”他頓了頓,“則是被人掐住喉嚨,窒息而死,看指痕,應也是男子所為。”
縣令沉吟:“師爺,你有何看法?”
師爺上前道:“依小人之見,行兇者應是同一人。同時殺害未婚夫妻二人,應是與二人有仇。但王盛乃是外地人士,近一年才在此地落腳,鄰裏之間關系和睦,與人結仇可能性不大。鈴兒姑娘雖說有天疾,但相貌出衆,加上性情溫婉,說不定是有男子愛慕于她,眼見二人将要成親,才做出了這等事來。”
老掌櫃急道:“你什麽意思?鎮上就這麽點大,鄉裏鄉親誰不認識誰?我可從未聽說過有誰愛慕我女兒,況且我早就說過要招個女婿,若是真喜歡鈴兒,那他過來與我說聲不就行了,又怎麽會輪到外地來的王盛?”
師爺道:“掌櫃莫急,這也只是猜測罷了,并不能當真。”
橫豎都被他說了,老掌櫃郁結,只坐在椅子上抹着淚不說話。
“行了,此事還有待商議。”縣令揮了揮手,“閑雜人等,一律回房,若無通知,不得出門!”
戚卓容和裴祯元作為“閑雜人等”,自然也被趕了回去。
裴祯元坐在桌前,思索道:“那仵作的反應好生奇怪。還有掌櫃,他女兒身上莫非還有什麽其他傷口?竟讓他受了這樣大的刺激。”
戚卓容心中隐約有個懷疑,卻不便與裴祯元說。她走到窗戶邊,從縫裏往外看了看,道:“我出去一趟。少爺你就留在此處,不要走動。”
裴祯元站了起來:“你去哪裏?”
“去驗屍。”戚卓容紮緊了袖口,“若是待會有人來查房,還需少爺幫忙遮掩一番。”
裴祯元只想了一瞬,便點頭道好。驗屍這種事情,戚卓容有經驗,他就不去添麻煩了。
戚卓容趁外面衙役不備,用輕功悄悄翻上了停屍間的屋頂,再從屋後滑下去,撬開了房間窗戶,溜了進去。
她戴上一雙羊腸手套——這本是用來對付孫堂的東西,現在卻提前派上了用場。她揭開蓋屍布,手指飛快地解開鈴兒的衣服。
女人的身體出現在了她面前。
戚卓容檢查一番,目光漸沉。大臂內側、腰側、腿根有淤青,說明行兇手力氣較大,而且這位置也十分詭異,比起所謂的鉗制來看,這更像是……對女方的身體有企圖。但鈴兒下/體并無痕跡,或許是兇手沒能得逞。
沒能得逞,一定是女方有所反抗,說不定正是因為反抗了,兇手才一怒之下殺了人。
戚卓容又轉身去驗她那未婚夫婿,王盛的屍體。
王盛身上并無其他傷口,只有胸口被人一擊斃命,看傷勢,兇器應該是一把小刀。他沒有任何反抗,說不定是在睡夢中無知無覺地赴了黃泉。
鈴兒的屍體是在廚房被發現的,而王盛又是客棧的廚子……思及此,戚卓容又翻出了窗口,直奔後廚而去。
……
“來人,把這大膽狂徒給本官拿下!”
客房門被強行沖開,裴祯元坐在桌邊,手裏端着一杯冷茶,看着包抄而來的一衆衙役,不由冷了眉眼,道:“不知在下犯了何罪?”
“不是你,而是你的同伴!昨夜住在隔壁,又佩劍之人,現在可是與你在一處?”縣令皺着眉,目光掃過一覽無餘的房間,呵斥道,“人呢!你若再不供出,便視你為同黨抓起來!”
“看錯了罷。”裴祯元嗤了一聲,“他并不在我房間,你們倒是去隔壁搜一搜呢。”
有衙役來報:“隔壁無人!”
縣令當即厲色道:“看來你也是共犯,有意包庇了?本官已知悉,昨晚整個客棧唯有你二人是半夜入住,入住後還曾問小二要過吃食,而那時廚房裏還沒有任何異常。你的同伴又帶着劍,可見是習武之人,定是趁夜深人靜,欲對掌櫃女兒行不軌之事,但未能得手,懷恨在心,因而将其殺害!”
“大人可是在找在下?”戚卓容背着手,衆目睽睽之下,她優哉游哉地從隔壁房間裏走了出來。方才她想從停屍房轉去廚房查線索,不料剛翻出窗就看見一群人殺向裴祯元的房間,還以為怎麽了,原來就為這個。
縣令一聲大吼:“把他抓起來!”
戚卓容躲閃幾下,如一尾游魚般從衙役們的包抄中脫身,站到了裴祯元身邊,慢悠悠地一撣袖子:“大人說兇手是我,但大人有何證據?我初次路過,又是半夜住宿,連掌櫃女兒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如何會行不軌之事?退一萬步講,就算人是我殺的,我為何殺完人還不逃跑,卻費盡心思作個上吊假象?何況今早還是我告訴的掌櫃,他女兒是被人掐死,我若是兇手,怎麽會這麽做?”
縣令一愣,轉頭問老掌櫃:“有這事?”
老掌櫃喏喏:“是……是這樣。方才小人還未來得及說,大人就……”
戚卓容冷笑一聲:“不是還死了一個上門女婿嗎,大人怎麽不查查他的死因?他是個廚子,掌櫃女兒又偏偏死在廚房,這難道不奇怪嗎?”
“你難道是說王盛殺了鈴兒,然後又自殺?這不可能!”
戚卓容尚未說話,就聽“嗒”的一聲輕響,是裴祯元将手裏那杯冷茶擱在了桌邊。他十指交叉,抵在颌下,仍是坐着未動,忍不住嘆道:“蠢材,你究竟是怎麽當上縣令的?連你的師爺都猜到的事情,你就不會再去查探一番?”
“你好大的膽——”縣令沒想到此人狂妄至斯,竟敢當着他的面嘲諷他,“區區賤民也敢以下犯上、妄議官員,就算你不是兇手,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之徒,來人!”
“原來貴地父母官是如此判案的,不急着找尋真兇,倒是急着抓說真話的。”戚卓容嗤笑一聲。
“你,你,”縣令看她如此挑釁,氣得臉紅耳赤,“給我拿下!”
“我看誰敢。”裴祯元神色冷然,僅僅四個字,便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悍然。
縣令驀地一激。
看這架勢……難道是哪位貴人?細細想來,這二人言談舉止,好像确實與普通百姓不同。
“你若不會斷案,就交給我們來斷。”戚卓容輕語,可眼神比裴祯元更可怕。
“你,你們究竟是何人?”
“我們是何人并不重要,本來也不想插手這樁案子,可大人你三言兩語就定了罪,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戚卓容道,“你不妨将我們當做師爺,若是斷不出這案子,你再治我們的罪也無妨。”
縣令從震驚中回神,咬着牙,強硬道:“就算是東廠,也沒有一聲不吭就插手的道理吧?更何況,這又不是什麽大案。”
戚卓容驀地笑了。
“确實不是什麽大案,只是你查案太慢,耽誤了我的行程。”裴祯元微微側目,唇角露出一絲譏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