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Alpha的信息素,對Omega來說是最強力的催情劑。”*
即便感知不到,傅如深也能猜到,現下整個房子裏,應該都是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可從裴昱寧臉上,卻讀不出任何代表情動的信息。他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寫滿了驚訝。
Alpha的本能在叫嚣,撕扯着殘存的理智。
兩唇相觸的短短一瞬間,傅如深腦中閃現很多畫面。隐秘而淫糜,放蕩且下流。
然而現實是,他只在裴昱寧唇上輕輕一碰,便松開了他,退回到安全而克制的距離裏。
像清晨的露珠滴到花瓣上,發出纏綿聲響,但并不留戀,利落地滑走。
他讀得懂裴昱寧的眼神,事到如今,他再反應不過來,那他就是真蠢了。
裴昱寧對他那些從不掩飾的探究與好奇,并不是基于他這個人,而是基于他特殊的“病況”。
他去聽過裴昱寧的答辯,彙報人一欄寫得清清楚楚:人類生殖學科-裴昱寧。而徐陽也曾在他問起裴昱寧時,提過一句:“這是我的親師弟。”
徐陽會對他這樣的病例興趣非常,裴昱寧自然也不例外。
傅如深相信徐陽的職業操守,否則裴昱寧也不會說出“不能太好奇你”這種話。他沒辦法從徐陽那裏獲得有效信息,那麽直面他這個“實驗受體”才是最佳方案。
他想自己真是被夏衍糾纏久了,潛移默化地,多少變得有些“戀愛腦”。才會在碰到一個各方面看起來都很對自己胃口的裴昱寧時,誤以為他眼睛裏那點興趣和好奇,是因為對自己也有那麽一點喜歡。
好在他明白得不算太晚。
傅如深收回思緒,對上裴昱寧萬分訝異而懵懂的目光,掩飾般地移開視線。
“我的信息素對你沒有影響嗎?”
裴昱寧答得很快:“有,但還在可控範圍。我會定期注射抑制劑。”
他表面平靜,但實際事态已遠超出裴昱寧預想。他有點反應不過來,回答完問題,半晌,才又補充說:“……我是說你可以找Omega做愛,不是說可以找我做愛。”
标準的裴昱寧式回答,傅如深笑了一聲,心情奇妙地變得松快。
“我知道。”
他重新對上裴昱寧的目光,然後認真地說:“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但我不能随便找Omega做愛。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有喜歡的人。”
裴昱寧點點頭:“嗯……”
“真的有人追過你嗎?”傅如深繼續說,“我說的那個人是你,我喜歡的是你,你看不出來?”
“……”
裴昱寧的圓眼睛霎時瞪得更圓了。
傅如深又笑起來:“也不用這麽驚訝吧。”
“……你現在處在深度發情狀态,”裴昱寧擰着眉,語氣稍顯猶豫,“任何一個Omega對你都有非一般的吸引……”
“我在你眼裏那麽沒有自控力嗎?“
最後的“力”字沒能說出口,裴昱寧頓住,一時啞然。
“你是不是很想問,為什麽那一次,我明明迫使一個Omega被動發情了,結果我卻什麽事都沒有,甚至連硬都沒硬。
“其實很簡單,我的腺體很特殊,并基于此做過特訓。我可以調度腺體釋放任何我想要的信息,也可以封閉腺體不受信息素幹擾,進而控制生理反應。”
“但是現在,”傅如深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我快要控制不住了。一部分原因是,我的腺體開始失靈了。另一部分則是——”
他語氣一頓,然後幹脆地說:“你站在我面前,哪怕什麽都不做,我都——硬得很厲害。”
他刻意換了個粗俗的用詞,故作輕松地看着裴昱寧,等着裴昱寧知難而退。
可他忘了,裴昱寧最擅長不按常理出牌。
對裴昱寧來說,探尋許久的答案在此刻撥雲見日,他的心情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輕松。他聽得懂傅如深強烈的性暗示,而他的心逐漸跳得很快,快得有些突兀。
他想不通因果,最終把這歸結于眼前的所見所聞史無前例,如果加以研究,對生殖學科将有不可估量的推動。
“你可以不用控制。”
片刻後,裴昱寧這樣說。但很快,他又糾正了自己的說辭:“你不能再強行控制了。”
“上次對Omega的反迫發情,也是你的腺體失控造成的?“
傅如深點了點頭。
裴昱寧再次沉默下來,似乎在思考對策。
“我們得去醫院。”
他沒有沉默太久,很快下了論斷。他沒有再征求傅如深的意見,幹脆地回頭,走到自己房間,拿起手機撥電話。
即便是深夜,對面依舊應得很快:“小裴?”
“你在醫院嗎?”裴昱寧三言兩語交代了始末,報了馥園的地址,“我手上有傷,他不适合開車,我們在小區門外等你。”
傅如深看着他的背影,黑夜中他的腺體若隐若現。吸引與渴望像暗夜裏的野獸,狂亂撕扯理智。他隐約猜到這通電話是撥給誰,想到對面是個Alpha在和裴昱寧對話,心裏生出一股不合時宜的焦躁。他喉結滾動一下,移開自己盯着裴昱寧後頸的視線,回房換了衣服,給後頸貼了阻隔貼,又來到裴昱寧門前,說:“我自己去就行。”
裴昱寧沒有理他,而是自顧自拉好外套,越過他出了房門,徑自往大門走去。
不多時,馥園小區的正門口便駛來一輛白色SUV。應泊涵落下車窗,示意他們上車。
即便隔着阻隔貼,傅如深的信息素仍舊不可控地接連往外擴散。應泊涵把車開得飛快,到了醫院,先安排傅如深前去隔離病房,在裴昱寧要走開時,一把拽住了他。
“裴昱寧,我懷疑你抑制劑注射過量了。”應泊涵語氣嚴肅極了,“這麽高濃度的Alpha信息素,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裴昱寧稍稍一怔,而後說:“我不要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應泊涵嘆了口氣,“你別亂來。”
應泊涵比裴昱寧高兩屆,早在學校就聽聞過裴昱寧大名,但礙于各種原因,一直沒能打上交道。他們真正有交集,是在去年,徐陽帶頭組織的一場有關AO腺體摘除的課題讨論會上。等到真正開題,他和裴昱寧便成了二把手,在徐陽主導下開展研究。
也正因此,應泊涵是聽過一些,裴昱寧關于AO人群堪稱“離經叛道”的論調的。
在一次課題組閑聊中,組員們談論起參加這個課題的初衷。幾乎所有人的說辭都冠冕堂皇,只有裴昱寧坦蕩得不可思議:“我想摘除自己的腺體。”
在場衆人,除了當時另有心思*的應泊涵,無一不目瞪口呆。而裴昱寧依舊坦然:“我只想做個普通人。”
——而不是被發情支配的動物。
“我不是想說什麽所謂的大道理來勸你。”應泊涵說,“我尊重你的選擇,但你不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你這樣和那位傅警官有什麽區別?你的腺體也會不堪重負。你難道打算就這樣拖到腺體病變,然後去把它摘了?小裴,你不是這麽天真的人。我和小恬說過了,你先去做個信息素水平測試。”
“知道了。”裴昱寧沒有再拒絕,他露出一個很淡、但很真誠的笑,“謝謝你師兄。”
“快去吧,我先去傅警官那邊。”應泊涵沖裴昱寧揮揮手,轉頭往隔離病房走去。
急救中心的隔離病房不大,是玻璃隔間,用于遮擋的密閉簾尚未拉上。
裴昱寧和應泊涵這場短促的交談,從頭到尾,從面無表情到露出微笑,全都落進了傅如深眼中。
“傅警官,你還好吧?”
應泊涵一面走進來,一面拉上密閉簾。他關上房門,擰開門邊一架機器的開關。傅如深聽到某種零件啓動閉合的聲音。
“阻斷裝置,這樣你的信息素就不會洩露出去了。”
傅如深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他舒了口氣,語氣談不上緊繃,但也絕不輕松:“老實說,不太好。”
“那我們盡快開始吧。”應泊涵朝他走過來,“放輕松。”
“好了。”
田恬給裴昱寧抽完血,正要走開,意識到裴昱寧是個只有一只手能活動的傷殘,又退回來,把他挽在胳膊上方的袖子拉下來。
“謝謝。”裴昱寧說。
“不客氣。”田恬把樣品放到傳送裝置上,選擇接收地為“檢驗科”。随後她回過身來,眼神往另一邊被密閉簾隔絕得嚴嚴實實的隔離病房掃了一眼,又遞給裴昱寧一盒插好吸管的牛奶,然後才說:“要不是應醫生要我給你做信息素水平測試,我還以為你談戀愛了。”
裴昱寧咬住吸管的動作一頓:“為什麽這麽說?”
“那個警官很明顯喜歡你啊。”田恬理所當然地說,“昨天他不是還送你來換藥嗎?這段時間也是他在照顧你吧。”
裴昱寧語氣遲疑:“很明顯?”
“哎——”田恬不由笑了。
同為Omega,在裴昱寧剛進急救中心實習時,田恬曾和他做過不短時間的搭檔。
“小裴,你以前沒有這麽遲鈍啊。Alpha對你有沒有意思,你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是因為他們身上那股‘捕捉獵物’的氣息太濃烈了。”裴昱寧幹巴巴地說。
“噗。”田恬再次撲哧一聲笑了。
她擡起手,捋了一下垂落的頭發,将它們順到腦後。
“Alpha嘛。”她見怪不怪地聳了聳肩,“大部分都是這樣的。”
“所以你選擇和Beta結合嗎?”
裴昱寧永遠這麽直接,田恬卻并不覺得受到冒犯。她搖搖頭:“不完全是。”然後又露出微笑,語氣變得輕快,“我喜歡周落嘛,他也喜歡我,那我們就在一起咯。”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田恬看着裴昱寧漂亮的、此刻顯得有些迷茫的眼睛,篤定地說,“小裴,沒有那麽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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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泊涵的另有心思:
給沒看過《标記無效》的小夥伴解釋下,應泊涵的伴侶是Beta,他曾經因此想要摘除自己的腺體
突然發現整個急救中心除了小裴都不是ao戀,笑死
如果看過《标記無效》的小夥伴應該認出來了,小裴是番外段子裏應泊涵和鐘泠提的那個“我們課題組來了個有趣的Omega”,不過人設稍微做了點調整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