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翌日一早,徐陽手裏拿着兩份報告,眉頭皺得死緊。
昨天夜裏算得上兵荒馬亂,折騰得太晚,裴昱寧、傅如深幹脆沒回馥園,在醫院湊合過了後半夜。
徐陽一向來得早,而在來的路上,應泊涵已經給他打過電話,将之前情況講了個大概。
他先将裴昱寧那份報告卷起來,不輕不重敲了一下裴昱寧的頭,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音量說:“不許再注射抑制劑。”
然後才面向傅如深,語氣如常地說:“傅警官,跟我來。”
“好的。”
徐陽率先走了出去。傅如深站起來,要離開時,忍不住用手背輕輕碰了碰裴昱寧的臉。
裴昱寧正垂着頭走神,被他這麽一碰,兔子受驚似的彈了一下,擡起頭來看着他。
“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嗯?”
“哦,沒事。”裴昱寧說,“我等你好了。”
徐陽帶着傅如深來到了另一間接了可視設備的診室。
他示意傅如深坐,自己則打開機器,動作迅速地調出了傅如深的體征數據。他操作着顯示屏,把腺體的那部分成像圖放大了,幾乎占滿了整個屏幕。
“傅警官。”
做完這一切,徐陽把顯示屏轉了個方向,好讓他們兩個人都能同時看到。他手裏握着一支電容筆,用筆尖在成像圖上接連畫了幾個圈。
“這兒,還有這兒,都是腺體中多出來的神經節和神經元,這裏則是神經末梢。信息素在這裏合成,順着神經末梢軸釋放到血液中。“
傅如深不知道徐陽為什麽突然給自己解釋這些,但還是耐性地往下聽。
徐陽說着,在神經末梢的位置畫了個“x“。
“但是下路的神經末梢堵塞住了,所以這條路行不通。”筆尖往上,畫出一條曲線,“所以信息素只能順着上路的神經節和神經元,釋放到外界,這就導致當你受到信息素的性吸引時,腺體合成大量信息素後,無法內部消化,只能往外釋放,從而産生暴走。”
傅如深點點頭,示意自己聽明白了。
“然而經過昨晚,很遺憾。”徐陽又在上面的神經節和神經元部分接連畫了幾個“x”,“這些結構也失靈了。”
“它們承載了過量的信息素,進入了休眠狀态。簡單來說,就是長期過度工作,又被深度發情強烈刺激,現在不堪重負,罷工了。這是你感知不到信息素的直接原因。”
傅如深對這個結論不算太訝異,他想起裴昱寧那總是“很淡“的信息素。現在回想起來,它并不見得是“淡”,而是自己的腺體已經逐步失靈,因此才會連淡得是什麽氣味辨不清。
徐陽頓了頓,繼續解釋:“在我們的鼻腔前面,有一對盲囊,它們叫做‘犁鼻器’,是一種化學感受器,用來接收和感知信息素的存在。它們通過鼻神經與腺體前端相連,再傳遞到下丘腦。但由于這部分神經處于休眠狀态,相應的化學信號沒辦法有效傳遞,大腦自然就無法獲得信息了。“
“你的意思是,我的腺體已經徹底失控了。”
“是的。”
“它還有哪裏是正常的嗎?”
這是個好問題,傅如深從徐陽的眼神中讀出了這條信息。
“好消息是,腺體目前仍具備基本的原始功能:合成信息素。”徐陽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這就是問題所在。”
傅如深聽懂了他的意思:“我的腺體仍舊會合成信息素,但它們會不聽我指揮,随心所欲地往外亂跑,而我意識不到。”
徐陽肯定地點了下頭:“是的。相應的,你體內的性激素會持續地處在一個紊亂狀态,長此以往,可能會對其他身體機能産生影響。”
情況聽上去很嚴峻,傅如深卻勾勾唇角,笑了。
“看來我得辭職了。”他這樣說,語氣甚至有些輕松,“不然來告我性騷擾的Omega會從警局門口排到醫院門口。”
徐陽沒有笑,而是想了想,換了個話題問道:“冒昧問一句,你有穩定交往的對象嗎?”
傅如深短暫一怔,随即說:“目前沒有。”
“你從前在部隊時,發情期是怎麽度過的?”
“打抑制劑。”
“從沒有在發情期內發生過性行為嗎?”
“沒有。”傅如深解釋說,“發情期做愛是部隊大忌,不穩定因素太多了。”
徐陽了然地點頭:“那也從來沒有發生過标記行為?”
“沒有。”
“好的,我明白了。”徐陽放下手中的筆,兩手合起來,做了一個交握的手勢。
“我們剛剛說的神經上路,還有另一個作用,是吸收外來的信息素。信息素們會在這裏融合。結合你的經歷來看,你的信息素應該鮮少和他人的有過融合,尤其在最需要信息素融合的發情期。其實換做其他人,反應未必會這麽劇烈,因為其他人沒法像你一樣,能指揮腺體工作。也就是說,你的腺體在你的控制之下,長期處在一個單方工作、沒有交互的狀态裏。因此我想,如果你的腺體受到外來的信息素刺激,再發生融合的話,也許會有轉機。”
“聽上去我需要一個Alpha來咬破我的腺體,往裏注入信息素。”傅如深開玩笑般地說。
徐陽也笑了:“很遺憾,Alpha信息素可能效果不大。”
“談個戀愛吧,傅警官。”徐陽最後說,“我先給你配一些強效隔斷的信息素阻隔貼,但物理阻隔不是長久之計,你的腺體也負荷不了太久。同時,我也會積極研究別的診療方案。如果有異常,請随時和我聯系。”
傅如深走出診室,果然看到裴昱寧還在原地。他手裏多了一盒喝空的牛奶,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傅如深走到他跟前,動作很輕地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久等了。”
裴昱寧擡起頭,看清是他,便站起身來。
不用傅如深多說,裴昱寧也知道傅如深的腺體情況恐怕不樂觀。但傅如深畢竟不是他的病人,即便他很想詢問,卻又找不到合适的立場。
傅如深抽走他手裏的空奶盒,五指用力把它壓扁,扔到一旁的垃圾箱裏。
“別擔心。”
傅如深先是這麽說,而後他又靜靜看了看似在糾結什麽的裴昱寧一會兒,開口道:“昨晚我和你說的事,你有什麽想法嗎?”
裴昱寧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問:“什麽?”
“我喜歡你這件事。”傅如深将他的表情盡收眼底,語氣難免帶上點自嘲,“你真是一點都不放心上。”
“……”
傅如深想,這大概是他認識裴昱寧以來,在他臉上看到錯愕和茫然最多次的時候了。
“我可以追你嗎?“傅如深輕聲問。
裴昱寧的眉頭蹙起來,充滿了困惑。
過往确實有Alpha對他示過好,或者直接開展猛烈追求者,也不少見。Alpha就是這樣的,一個漂亮的、标志的Omega放點信息素,再朝他勾勾手,他就會抵擋不住“本能“,搖着尾巴湊上來。
即便是裴昱寧這樣對Alpha目不斜視的,拜好看臉蛋和聰明腦袋所賜,也不乏Alpha孔雀開屏似的,頻頻殷勤,絡繹不絕。他拒絕過不少人,而且每次都拒絕得很難聽,直言“我對動物沒有興趣”。那些話在學校裏傳開了,并沒能讓Alpha們知難而退,反而越挫越勇。
按照Alpha的邏輯,就是“帶刺的玫瑰,摘起來才帶勁”。
像這樣征求他意見的,甚至之前完全沒讓他察覺意圖的,傅如深好像是第一個。
這樣的猶豫與沉默落在傅如深眼裏,就完全成了另一種味道。
“認識你才知道,原來我這麽沒吸引力。”他故作輕松,和裴昱寧開玩笑。
裴昱寧沒能在大腦中找到應付這種情況的對策,只好說:“你打算怎麽追我?”
“問倒我了。”這個不算回答的回答讓傅如深如釋重負,笑起來,“那我回頭寫個計劃書?”
“哦……”裴昱寧慢吞吞地應了一聲,點了下頭,“好啊。”
伴随這短短兩個字,傅如深感覺到自己的心劇烈跳動了一下。
他們都幾乎一夜沒睡,即便是慣常熬夜的人,臉上依舊顯出幾分疲态。傅如深卻覺得這樣的裴昱寧可愛極了,又好看得要命,如果不是還沒有得到首肯,他幾乎要忍不住上前,把他抱進懷裏揉一揉,再親親他的眼睛。
在傅如深剛要提出“先回去”的建議時,一道突兀的女聲打斷了他。
“寧寧——”
這聲音由遠及近,伴随着急促的腳步聲,先是顯得很興奮,等到了跟前,又十八度大轉彎,變得驚訝而愠怒:“你的手怎麽回事?”
傅如深背對着,清楚地看到裴昱寧的表情明顯一僵。他若有所思,回過身來,便看到一個約莫40來歲、身材嬌小的女性Omega站在跟前,擰着眉毛看向裴昱寧。
單看五官,裴昱寧和她有七八分像。
果然,裴昱寧開口了,聲音顯得很乖巧:“媽媽。”
接着,另一道腳步聲随之而來。這聲音傅如深很熟悉,他語氣熟稔,帶着老朋友間的調笑:“還是你眼睛尖。”
而等他看清了裴昱寧纏着繃帶、戴着固定護具的手,臉色也沉了下去。眼神看向另一邊的傅如深,不怒自威:“怎麽回事?”
傅如深也下意識繃直了身體——雖然他的脊背本來就挺得直直的;這純屬身體本能反應,随後他語氣恭敬地說:“陳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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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醫學相關全都是根據劇情需要胡編亂造的
這個故事真的沒人看,好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