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索龍吉爾将軍此時此刻幾乎與船上的剛铎水手同樣震驚。但是他保持着鎮定，畢竟這是在茫茫的大海上。昂巴海盜比過往他所遇到的任何敵人都更狡猾、更陰險，他知道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松警惕。然而，他也必須立刻穩住軍心，不論是不是海妖，在戰場上讓将士持續驚慌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

“我的朋友們，請不要讓迷信蒙蔽了眼睛。”他說，“自古海妖只會讓船沉到海底，哪有海妖會救人？如果我的眼睛沒有欺騙我，你們所見到的是一位精靈，而不論我們的救命恩人是誰，我們都應該當面感謝！”

他說完，抓起船舷上綁牢的一捆繩子，就準備往水裏扔，可是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将軍，我請您深思！”跟他說話的是多爾安羅斯領主之子安格拉哈德*。他是個有經驗的水手，出戰以來幫過索龍吉爾很多忙。“這裏不是剛铎境內我們熟悉的海域，我們根本不知道這裏會有什麽！我們只知道這裏絕沒有精靈！”

索龍吉爾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水中的那個“海妖”。

“海妖”依舊擡着頭，目中倒映着點點的亮光，那是船頭人們向他舉起來的火把。可就在索龍吉爾目光與他相撞的一瞬間，他全神貫注地凝視着剛铎将軍，仿佛沒有看見任何旁人一般。

索龍吉爾只覺得心裏一緊，他說不上這是什麽感覺，或者就連他也免不了有些緊張。

“我剛才看見他是怎麽抓住我們的船。”索龍吉爾對安格拉哈德說，“我猜如果他想爬上來，單憑他的力氣，我們全下去阻止也是不可能的。”

他看見安格拉哈德因自己的話皺起了眉頭，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想他不會害我們，至少不會馬上害我們。否則他剛才何必拉住大船？再說了我的朋友，難道你不好奇他是怎麽識破海盜的圈套？我不怕戰死，可我絕不願意莫名其妙戰死。只要能打敗海盜，哪怕去會會海妖又有何妨？”

他爽朗的笑了笑，然後就這麽把手中的繩索抛了出去。

“海妖”眨了眨眼睛，輕而易舉接住了繩子，然後縱身一跳就躍上了甲板。

水手們一同連退好幾步，給索龍吉爾和海妖留出了一個空白的半圓。唯有安格拉哈德大人握緊寶劍死守在索龍吉爾将軍身邊，但他的臉色業已發白。

“海妖”站在所有人眼前，有幾個膽大又禁不住好奇心的水手終于忍不住從手指縫隙中小心窺視了一下，可接下來又不得不繼續捂住眼睛。

索龍吉爾将軍彎下腰撿起地上一塊有些破損的帆布，遞給“海妖”。

“請原諒我的失禮，”他開口用的是辛達語，因為他方才自言自語時，說的就是這種他自從兩歲以來說的話，他有理由認為“海妖”聽得懂。只是，他這會兒說的精靈語摻雜着明顯的羅漢口音，遠不是方才說的那麽自然。“等下我會命令部下到船艙裏找一些衣服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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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來披在肩膀上，“Hannon Le”

這句話一出口，索龍吉爾只覺得松了口氣，而他的同伴們自然也一樣。作為一個來自羅漢的剛铎将軍，他辨別精靈的眼力不應該強過祖上還有精靈血統的安格拉哈德。但是此時此刻他并非在演戲。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不确定。

“您是幽暗密林來的精靈嗎？”安格拉哈德覺得這時候跟精靈交流的任務一半落在了自己身上。因為在這艘剛铎戰艦上，應該沒有人比他熟悉精靈。他大膽猜測這一位來自幽暗密林，他也實在不敢想象瑞文戴爾或是洛斯羅麗安的精靈會不穿衣服在海裏游泳。

“幽暗密林？對，我從那裏來。”金發精靈回答，一雙藍色的眼睛眨了眨。

“幽暗密林的瑟蘭迪爾是您的……”

“父親。我的父親。”

安格拉哈德一陣驚慌，連忙給他行了個精靈禮儀。可對方完全沒有回禮。安格拉哈德感到自己很可能已經冒犯了瑟蘭迪爾王之子，只好用眼神向索龍吉爾求助。

“瑟蘭迪爾王之子萊戈拉斯，”索龍吉爾也向他行了精靈的禮儀“我們從米斯蘭迪爾那裏聽說過您的名字，想不到今天居然有緣能見到您！”

這一回，萊戈拉斯颔首點頭，但他的手并沒有放在左肩，可能是因為他的手還要用來拉住那塊破帆布。

“我本該更好感謝您的救命之恩。”索龍吉爾說，“但我們還在打仗，我請求您的諒解。請您先跟我進船艙，我來給您找件衣服。假如您不介意，之後我要跟您談談關于黑帆船船長的事。”

萊戈拉斯點了點頭，順着他手示意的方向往船艙走去。

就在安格拉哈德準備提起腳步跟去船艙之時，突然索龍吉爾把一封蠟封的信件往他懷裏一塞，眼神囧囧地看了他一眼。安格拉哈德的腳步就沒有邁出去。

這是他們約好的暗號，只有在危急關頭才會用到。假如索龍吉爾船長把航海日志遞給他，就意味着将軍本人準備身負兇險，可能一去不回，而他無論如何必須聽從命令、保全性命，留下來繼續當這艘船的船長。

盡管安格拉哈德完全不明所以，他依舊留在原地。因為這個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曾經命令他這麽做。

船艙的門在他眼前關閉。

索龍吉爾沒有走過去點燈。他直接在精靈的身後拔出寶劍沖過去，把對方推到牆角，然後劍指喉部。

“說！你是誰？”他的羅漢口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純正的辛達語。

萊戈拉斯的破帆布滑落在地上，但漆黑的船艙中，人類的眼睛什麽也看不見。他手下的皮膚還沾着帶有鹹味的海水。

一陣劇烈的搖晃，仿佛大海在他們的腳下陷落下去，索龍吉爾只覺得一雙有力的手把他推到，接着壓在他胸前，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下一刻，一縷長發在他臉上方掃過，等他睜開眼來就只看到萊戈拉斯的眼睛，并沒有愠怒，只是像剛才在海裏一樣，盯着他看，就好像世界上其他什麽東西都不存在一樣。

“你想打架？”萊戈拉斯問他，“可在海上，你是無論如何打不過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多爾安羅斯領主之子安格拉哈德（Aglahad）生于第三紀2827年，是19位多爾安羅斯領主。按照魔戒附錄昂巴海戰時2980他已經死了。海戰時的領主應該是21任安德拉希爾（Adrahil），但後者唯一的兒子太有名了（就是魔戒裏那位），所以我借個祖先的名字來用，反正剛铎人就是愛取祖先的名字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