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洗手間裏，南夏有些頭暈地雙手撐在洗手臺上，洗臉時沾上的水珠順着面頰滑落滴在白瓷的水池上。
她擡頭看着鏡中的自己，額前的頭發有些淩亂，眉宇之間滿是疲憊，哪裏還有當年在小說界展露頭角的意氣風發，連只是空腹喝了幾杯酒都會覺得頭暈腹痛。
這樣感慨着，她從包裏抽出紙巾擦拭着手上和臉上的水珠。
衛生間的門被推開，從裏面走出兩個人。
“來，木木，洗一下手，我們再回去。”
白舒抱着她站到一旁兒童專用的洗手池邊上，幫她拉了拉袖子。
木木伸着小手接了點沐浴露，手掌合到一起搓了搓後新奇地說道：“幹媽，你看，好多泡泡。”
白舒握着她的手輕輕沖洗着。
“嗯，木木喜歡泡泡嗎？”
小孩點了點頭，眼睛亮亮地看着那些泡泡被水沖走。
洗完了手，她被抱下墊高的石階，注意到了一旁的阿姨，她眨着眼睛看了看南夏的側臉，突然紅着眼睛抱住了她的腿。
“媽媽……”
南夏剛剛握上化妝刷，還沒來得及補妝，就聽到了一聲帶着哭腔的“媽媽。”
她低頭看着可憐兮兮抱住自己的奶團，好像和昨天在醫院見到的還是同一只。
“小朋友，你認錯人了吧？”
白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吓了一跳，木木的媽媽不是不在c市嗎？
她向南夏點頭致歉，然後俯身勸着小團子。
“木木乖，先松手，幹媽一會給木木買糖果好不好？買草莓味的還有巧克力味的。”
小孩搖了搖頭，小手緊緊抓着南夏的衣服，眨着濕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木木不要糖果，木木要媽媽，媽媽別不要木木，木木很聽話的，媽媽抱抱木木……”
洗手間裏人來人往的有不少人路過。
南夏看着周圍路過的人群不禁壓力山大地嘆了口氣，想起包廂裏那幾個包括陸嘉澤在內的演員明星，說不定現在就有娛記在店裏蹲着。
別回頭陸嘉澤沒上娛樂新聞，她先被釘上了社會新聞。
想到這，她俯身摸了摸奶團的頭發。
“你怎麽覺得我是你媽媽？”
木木騰出手摸了摸脖子，卻沒碰到那個存着照片的挂飾。
“木木有媽媽的照片……在爸爸那，媽媽和木木去見爸爸。”
眼見着奶團扯着她的衣服就要往外走，南夏把她抱了起來，她可沒有一個做醫生的前男友。
木木雙腳騰空後開心地靠在南夏的懷裏，只是高興沒過三秒，她就發現自己被遞給了幹媽。
“啊，要媽媽，媽媽抱……”
小孩哭鬧着朝南夏伸手，像只沒長大的幼蝶在空中撲騰着。
“木木聽話，幹媽抱着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白舒耐心地哄着木木，回頭她一定要好好問問林雲渝木木媽媽到底是誰、現在在哪，哪有這麽不負責任的母親？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
南夏瞧着還在哭着想讓她抱的奶團，收拾了東西就要往外走。
“既然她是因為看到我才會這樣，我先離開了。”
白舒正巧不知道怎麽開口，總不能讓木木一路哭着回去，同是女人也知道她妝還沒化完，連忙道謝。
等白舒安撫好木木的情緒，才帶她回到了包廂。
木木眼睛還有點紅紅的，腳剛沾地，就朝着方黎昕跑了過去。
“爸爸，抱。”
方黎昕把她抱在懷裏，小小的人還在哽咽着，抓着他的手指無精打采地把頭埋在他一幅裏，連桌上的布丁都沒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擡頭看向白舒。
林雲渝也發現了木木的異常，又給白舒倒了杯茶問道：“木木怎麽了？”
白舒咕嚕咕嚕連喝了兩杯茶才開口道：“沒事，她剛才認錯人了。”
“認錯人？把誰認錯了？”
“木木沒認錯。”
木木伸着小手從爸爸口袋裏拿出裝着照片的挂飾，兩只小手靠在一起才堪堪握住整個挂飾。
她低着頭淚眼汪汪說道：“木木認得媽媽，媽媽不要木木了，嗚……”
南南……
南南會在這嗎……
方黎昕幫她打開挂飾的暗扣，讓她能看到照片。
“她……從出生後，沒再見過南夏吧？”
林雲渝蹙眉看着這對父女，南夏在網上沒有照片，有也是戴着口罩的。
公司倒是有清晰的，但是有沈姨在，謹言哥估計也不會把照片給方黎昕，就憑那張很多年前連正臉都沒有的照片應該認不出來吧？
方黎昕微微俯身讓木木能抱住他的脖子，低眸輕拍着她的背部，他也好久沒見過南南了，南南……
“爸爸。”
木木哭得有點岔氣了，趴在方黎昕肩膀上可憐地說道：“爸爸帶我去找媽媽，木木想要媽媽。”
方黎昕看着照片點了點頭，抱着木木拿着挂飾走了出去。
白舒看着一大一小連話都說不清的人離開後面露擔心。
“哎，啧，林雲渝，你怎麽不攔着點？木木媽媽不是不在c市嗎？他要去哪找？”
林雲渝也很無奈，這兩人已經夠讓人心疼了，他也舍不得攔啊。
“別說了，先跟上吧，別一會再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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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了有空氣清新劑的的洗手間，走廊裏又飄蕩着或溫馨或紙醉金迷的喧鬧。
南夏靠在一處相對人少安靜的地方閉目養神，大腦剛休息了一會，又被迫開機。
“南夏。”
陸嘉澤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夾雜了一絲生氣和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幽怨，他走到她面前，摘下口罩看着她。
“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了，喝醉了還亂跑，我送你回去。”
南夏頭抵在牆壁上睜開眼睛，燈光下，眼眸裏的清醒清晰可見。
“我沒喝醉……你擔心我？”
陸嘉澤頭上戴着黑色的帽子，眉眼幾乎完全隐藏在帽沿的陰影之下，只是南夏的角度依舊能看清他那張好看到過分的五官。
“胡說，誰擔心你？”
他看清她的神态後嘴硬地小聲嘟囔着，随後又發問道：“你和那個李慕白什麽關系？你喜歡他還是他喜歡你？”
“就是普通的同事關系，或者上下級，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
“真的？”
南夏輕笑着，“真的，你問這個幹嘛？”
陸嘉澤也覺得有點別扭，但他就是有點讨厭那個李慕白，尤其看到他這麽熟練地給她遞醒酒的茶，還有她，裝醉酒幫他解圍。
“又不是不能問，誰讓你非為了幫他得罪張總，不就一個槟榔嗎？讓他吃又怎麽了？”
“我哪裏是為了他？”
李慕白的性子，只有他讓別人吃虧的份，誰能算計得了他，就算她不說話，他也總有辦法逃過去，報複了張總順便還能順點利息。
“我是怕你吃了。”
“哼，誰知道你是不是說謊。”
陸嘉澤聽到她這麽說，又頂了一句嘴後，內心有些雀躍地移開視線，看吧，在南夏心裏還是他最重要。
南夏看着他突然想起剛才那個抱着她的奶團，覺得她和陸嘉澤小時候還挺像的，可愛又特別機靈，除此之外掉眼淚的時候還有點像……
“發什麽呆呢？”
陸嘉澤不滿地低頭看着面前神游的人。
“既然你是裝醉出來的就別回包廂了，快點回家，還有，以後少喝酒，你就好好寫你的小說，出來應酬什麽的又不該你來做，萬一猝死了，我才不幫你收屍。”
說話間他又煩躁地瞧了眼手機上催促的信息，然後戴上了口罩。
“我先走了。”
“嗯。”
目送着陸嘉澤離開，南夏又靜靜地出着神靠在牆邊待了一會，剛想走，腿上突然又多了個奶團挂件。
“媽媽！”
木木用哭得通紅的小臉蹭了蹭南夏的衣服，又踮起腳尖伸着小手去抓她的手。
南夏看着哭花臉的小孩，好笑的伸出手指去擦她臉上的淚痕，感受到她柔軟的小手緊緊抓着她的手指也沒掙紮。
“小奶團，又是你呀，你家人呢？”
“爸爸在後面。”
在後面？
那個醫生嗎？
她朝着木木身後看去，一瞬間愣在了原地。
燈火闌珊之間，方黎昕就站在離她不到十步的地方望着她，隔着一段過道，兩個木門的距離。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來，明明可以轉身離開卻又好似被釘在了原地，直到手腕被握住，他手心闊別三年的滾燙和灼熱才猛然驚醒了她。
“先生，你認錯人了。”
方黎昕感受到她的抗拒，搖了搖頭，眼神仿佛在說她就是南南，他想南南。
南夏眼眼見扣不開他的手指，一咬牙就想打掉他的手，結果打了幾下，握着她手腕的手沒被打掉，反而打紅了他的手背和眼圈。
她看着他手背上的紅痕又心疼又忍無可忍地說道：“方黎昕，松開！”
有些像吵架的語氣一下子吓哭了木木。
“嗚……媽媽不要兇爸爸……”
方黎昕這下松開了拉着南夏的手，他俯身抱起木木，燈光下，小孩的哭聲混着他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姿态，襯得她活像個抛夫棄子還“家暴”的渣女。
南夏張了張嘴終究是靜默地立在一旁，沒說什麽，也沒離開。
“嗚……媽媽抱……”
緩過來一點的木木又打着哭隔朝着南夏伸出了小手，方黎昕也頂着被她打紅的眼圈小心翼翼、眼含期望地看着她。
南南會喜歡木木的，他和木木都很想南南，很想……很想……
南夏看着即使哭過也會再次向她伸出手的小孩，沒有感動和難過是不可能的，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已經平安喜樂地長大了，被她丢下三年卻還能認出她。
只是，腦中一閃而過的是她的病歷，只有一年半載了……還是不要再平添許多牽挂了……
她動了動指尖卻始終沒有擡起無力的手指，半是無奈，半是錯過，還有些許悲傷和苦澀。
“方黎昕，她很好，我看到了……我沒有打算認回她……”
“南夏！”
循着木木哭聲方才趕到這裏的林雲渝和白舒剛好聽到這一句。
林雲渝蹙眉看着她，實在想不明白什麽樣的人才能當着親生孩子的面說出不想認她這種話。
方黎昕低着頭緊緊抱着懷裏的木木，南南不想要他，也不想要木木嗎？
木木還聽不懂話裏抛棄的意思，只是敏感地感覺到爸爸好像心情不好，她擡起小手輕撫着爸爸的頭發，眼神卻看向南夏，她想讓媽媽抱她。
“南夏，你既然不想要她，當初為什麽要生下她？”
南夏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她就知道，方黎昕在的地方沒有保镖就有林雲渝。
“生而不養枉為人，你還是人嗎？非要這麽殘忍地丢下她。”
白舒還是第一次見到林雲渝這幅劍拔弩張的樣子，雖然他有時候有點急性子，但是從沒對別人說過重話，看來面前這位當年應該把方黎昕傷得挺深的。
南夏聽見他這麽說心裏也沒有什麽波瀾，想着自己的病情，只想快點離開。
胃癌伴随着的不只是腹痛和嘔吐，還有貧血，更何況她剛才幾乎沒吃東西，再待一會她大概有一半的幾率會暈倒。
“你想怎麽樣？”
林雲渝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看向像是斂了鋒芒的人，更沉穩……也更難纏了。
“你該問問他，你知道木木全名叫什麽嗎？”
“方思楠，木南的楠。”
木南……
南夏不動聲色地将手撐在牆壁上，擡眸看向跟傻子一樣還在珍藏着那個挂飾的人，是啊，被她這麽欺負卻還沒有忘了她……不就是傻嗎？
“……我只能給撫養費，陪不了她，也養不了她，咳咳……”
林雲渝看見她微微彎着腰臉色也不太好的樣子一時晃了神，她身上是有酒氣，不過就算是酒喝多了，這臉色也太白了點。
方黎昕看着南夏，南南臉色很差，南南的眼裏也沒有光，這幾年……南南過的很不好。
他搖了搖頭後又緩緩低下頭，他不要錢，他想要南南，也很想南南……
南夏不知道是不是空腹喝酒的緣故，湧上來一陣胃酸。
她歪着頭靠在牆上，看向明明已經在心裏告訴過自己很多遍不要再傷害他了的人，不過現在更多的……是有些讨厭自己永遠都能猜出來他動作裏的意思。
“我有男朋友了。”她笑着說道。
方黎昕猛地擡頭看向她，原本就已經泛着紅的眼眸頓時蒙上了一層霧，只是忍着沒讓霧結成淚珠。
作者有話要說：
靓仔們！點點收藏和評論吧。
另外隔壁兩萬字短文新坑《開在向日葵裏的雛菊花》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