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顏安看着遠處那一桌人起身, 有幾縷目光朝他們這桌方向看過來,而單屹已經朝門口方向離開。

單屹剛才那眼神像一根針,将原本鼓鼓的氣球輕易戳洩氣,原本鬧騰的顏安安靜了下來, 她拍了拍周勉的手:“快給我松手, 你個白癡。”

沈恬的酒量很飄忽, 說她差呢, 她有時能喝半瓶洋酒也清醒, 要說好呢,此時一打啤酒把她喝挂了。

此時的沈恬醉得徹底,趴在桌上胡言亂語, 又因為嘴巴辣, 還在呼嘶呼嘶地咧嘴。

周勉不知道沈恬跟宋皓的事,這會聽到醉酒的沈恬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邊有些詫異:“什麽青春喂了狗?喂的哪只狗?”

顏安沒好氣地說:“跟你一個品種,讀理工的狗。”

沈恬那位理科男周勉也見過,當年那頓飯便是幾人一起吃的,那人斯斯文文, 一頓飯也沒說兩句話,對沈恬言聽計從,當時那男人的眼睛裏都是沈恬。

周勉皺眉, 問:“吵架了?”

顏安搖頭, 答:“分了。”

周勉驚訝地張大了嘴。

周勉這個人長了一張不會說好話的嘴,話從嘴巴裏出來從來都是糙,這會問:“那狗東西幹嘛了?劈腿?”

顏安:“反正就是結婚的事, 跟對方家裏談不攏。”

周勉:“讓男的去談啊, 這有什麽談不攏, 是他家結婚還是他結婚?”

顏安擺手, 不想說得更多了:“這事過了,你在她面前也別問了。”

周勉皺着眉,頻頻搖頭:“這世上好男人都快死光了,你們以後麻煩帶眼識人得了,別看見帥哥就上,看什麽看,說你呢。”

顏安:“閉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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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店距離酒店有段距離,顏安跟沈恬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上,沈恬半昏不睡地靠在顏安肩膀上,一會安靜,一會瘋言瘋語。

司機邊開車邊不時朝後視鏡看去,周勉讓他看路:“女孩兒說心事,有啥好看的?”

車在酒店大門前停靠,周勉給顏安開門,顏安拖着沈恬下車,沈恬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但腳步虛浮,眼皮子只能撐起一半,走路走到Z型,顏安覺得自己腦袋裏那些酒精也跟着在晃。

電梯前,顏安支着沈恬靠在牆上等上行的電梯下來,周勉支棱着一條腿在一旁雙手插袋幹看着,全程都沒伸出援手。

顏安:“你不是男人。”

周勉:“我就是男人才不幫忙,男女授受不親沒學過?”

顏安:“你跟你那些18歲卿卿我我的時候不見你男女授受不親?”

周勉翻了個白眼,用手指毫不客氣地點着她的腦袋:“沒錢看醫生我給你。”

顏安:“給,立刻轉!”

周勉還真就拿出手機給她轉了兩千塊錢:“不夠拿醫院□□來報。”

兩人你一嘴我一嘴,沈恬指指點點又要參上一嘴,然後顏安和周勉都閉嘴了,讓她自己說。

電梯打開,顏安按了自己的樓層,支着沈恬出去,又把人給拖到自己的房間門前。

空乘的房間都是雙人房,沈恬這個狀态,怎麽說都不合适放她下去,在計程車上顏安就跟另一個空乘說今晚沈恬到她房間敘敘舊。

此時的沈恬安靜了下來,人幾乎已經不醒人事,全身重量都依偎在顏安身上,顏安連腳趾頭都在用力。

顏安沒法開門了,讓周勉幫忙扶着,遭拒絕。

周勉:“還是別了。”

顏安沒空跟他掰扯:“我要拿房卡!”

周勉:“你扶着,我拿房卡。”

顏安:“尼瑪房卡在我褲兜!”

周勉手指左右指了指:“左邊右邊?”

顏安:“掏我褲兜不男女授受不親了?”

周勉嘲笑她:“你穿開裆褲兒的時候我都見過了,咱兩還有一起洗澡的照片呢,跟你還有什麽親不親的?”

顏安簡直怒極反笑:“好樣的周勉,那麻煩你趕緊的,右邊!”

就在這時身後方突然傳來木門開合的聲音,顏安與周勉都下意識朝後瞥了眼。

單屹一身運動套裝開門出來,顏安眉梢揚起又頓住,單屹風輕雲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後掃過正在掏她褲兜的周勉。

顏安看見單屹唇角極輕地揚了揚,随即戴上藍牙耳機,給顏安留下一個背影,走了。

顏安盯着那個後腦勺,覺得剛才對方勾的那一下唇,潛臺詞是:傻子。

此時周勉已經給她打開了房門,敲敲她的頭:“不是說頭暈嗎,趕緊滾進去啊。”

顏安:“閉嘴,你個傻子!”

周勉目送兩人進去就在門口給她笑着揮手,顏安腳後跟一踢把門給狠狠地關上。

顏安撐着沈恬走到床邊把人扔到上面,顏安呼呼喘着氣。

沈恬被抛了一下,意志大概又被抛回來了一點,開始了新一輪喋喋不休,顏安頓時頭痛地嗷了一聲:“祖宗,歇着點吧。”

顏安去浴室給沈恬濕了毛巾擦了把臉,這會沈恬終于開始再度昏昏欲睡了。

顏安輕輕拍了拍沈恬:“嘿姐妹,要睡了嗎?還洗澡不啦?”

沈恬眉頭皺了皺,将頭一歪,似乎在睡夢與現實之間掙紮,顏安便不再說話了,她給沈恬掖好被子,正準備起身時卻聽到沈恬呢喃了一句:“顏安,你千萬不要學我,不要在不必要的男人身上浪費青春。”

顏安整個人都頓了頓,以為沈恬是裝醉,然而下一秒,沈恬将身子紮進被窩裏,又說道:“姐姐我要去搞高大威猛了。”

顏安:“……”

顏安:“行吧,全世界高大威猛的男人都歸你啊。”

今晚兩打啤酒,沈恬自個兒就喝了一--------------?璍打,周勉喝啤酒就跟喝水似的,一個人吹了七八瓶,剩下的顏安都用來解辣來着。

顏安酒量說不上好,她喝不了洋酒,但啤酒沒醉過,只是喝多了也頭暈。

此時顏安自個兒快速沖了澡,撲上床蓋頭就大睡過去。

顏安再次醒來時天極黑,顏安在黑暗的房間裏睜開眼,下意識哼咛了一聲。

顏安蜷縮着身子,被子壓在身下抵着胃,她看了眼手機,淩晨兩點,暗自罵了聲靠。

她的胃快燒起來了。

她看了眼隔壁床的沈恬,一動不動,已經睡死了過去。

顏安蜷縮了一會,最後當機立斷打開了外賣軟件。

只買一盒胃藥不夠起送價,顏安便在推薦湊單頁胡亂點了些亂七八糟的,看也沒看,只知道夠錢了,立馬提交了訂單。

半小時後,騎士打來,跟她說酒店不給送上去,讓她下去拿。

顏安噴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掙紮着下了床。

放輕了腳步出了門,剛把門關上走了兩步,顏安就受不了了,蹲在原地疼得嘶嘶叫,騎士大概是等久了,又給她打電話:“我還有下一單呢,你下來沒?”

顏安:“你放前臺,讓酒店的人送上來行不行?”

騎士:“前臺的人說不幫忙送餐。”

顏安罵人的力氣都沒了:“我這是餐嗎?我這是藥!”

騎士:“要不你直接跟人家說吧。”

就在這會,顏安身旁的那扇門突然從裏被人拉開,顏安蹲在地上轉頭,頭往上擡,仰望着出來的男人。

電話裏的騎士沒跟她繼續商量下去,說了句東西在前臺待會自己拿就挂了。

單屹看着蹲在地上臉蛋發白的顏安:“怎麽回事?”

顏安頓時朝單屹伸出了手,嘴巴一扁:“單屹我胃疼。”

單屹在走過去前心想,怎麽不直接疼死算了?

單屹住的是大床房,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房間內安靜如斯。

此時的顏安躺在床上,縮在了被子裏,房間裏只有她時輕時重的呼吸聲。

幾分鐘後,單屹提着藥袋子開門進來,往床上的人瞧了眼。

顏安聽到聲響,皺着眉頭睜開眼,說道:“我想喝口熱水。”末了又加了句,“謝謝單機長。”

顏安聲音很輕,沒有絲毫平日裏嬉皮笑臉的朝陽氣,人病恹恹的,但單屹仍舊聽出了那點委屈巴巴的撒嬌語調,軟綿綿的,能滲進人的細胞裏。

單屹聽着就有股莫名的煩躁。

單屹将礦泉水倒入燒水壺裏摁下開關,然後将她那袋藥拆開,随即動作一頓,露出一個冷冷清清的笑,單屹将那盒避孕.套拿出來放到桌上,再掏出裏頭胃藥。

查看說明書的期間水燒好了,單屹兌了點冷水,将藥抛到床上:“兩顆,吃了就回去。”

顏安身子沒動,強行擡起手和頭将藥吞了,又把着杯子喝水,水杯拿不穩,撒了一半到床上,顏安将剩下的半杯水都灌了下肚,溫熱的水淌進胃裏,瞬間緩解了那種要命的刺痛感。

單屹全程沒有伸出援手的打算,顏安将空杯子放在枕頭邊,她頭砸回到枕頭上,說道:“能給我再躺躺嗎,太疼了。”

單屹不為所動,他說道:“知道慢性胃炎對一個飛行員有什麽影響嗎?”

顏安:“我胃沒有毛病,是今天那個變态辣太辣了。”

單屹:“不能吃辣點什麽變态辣?”

顏安嘀咕了句:“我看你們那鍋也差不了多少。”

單屹懶得跟她說了,他将床上的杯子拿走,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時看見床上的人給他直接睡了過去。

顏安此時的眉頭還在下意識地皺着,那張臉蛋圍在被褥裏白得像只鬼。

過了會,藥效大概上來了,顏安的呼吸穩定綿長,原本幹幹淨淨的房間現在都因為她沾染滿了酒氣。

單屹無聲地看了她一眼,最後拿了個枕頭,朝窗邊的沙發走去。

顏安很久沒夢到顏志國了,夢裏的男人穿着一身空軍制服,臉卻有些模糊,像隐在了一場大霧裏。

顏安伸手喊爸爸,對方欸了一聲回應,聲音悠長,帶着空洞扁平的回音,但聲音是粗是細,是高是低,顏安卻聽不清晰。

顏安說,爸爸我想騎肩馬。

對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顏安朝對方走了一步,對方卻同時後退了一步。

顏安不解,停在原地。

這時周遭響起了不一樣的聲音。

“小顏安,你爸爸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你要乖,不哭不鬧在家裏等爸爸回來,好麽?”

“你爸爸是個英雄,他肩上有更重要的東西擔着,所以不能讓你騎肩馬。”

“顏安真懂事,等你長大了,肯定是個招人疼的女孩兒。”

在夢裏的顏安站在侈侈不休的聲音裏頭,宛如站在暴風眼之中,周遭旋風都與她無關,她在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男人的臉。

她的腦子裏浮現出男人的臉,昙花一現般便又幻化煙雨消散。

她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她發現自己記不起來她爸爸的樣子。

她蹲在雲霧之間,直至聽到有人喊她。

“安安。”

“我的寶貝。”

顏安擡頭。

“不要哭。”

“爸爸,我有點孤獨。”

“将來會有一個男人,跟爸爸一樣愛你,那個男人會陪你終老,會讓你笑,給你騎肩馬,将全世界都給你。”

“再遇到那個人之前,要愛自己,別讓自己受傷,要每一天都開心快樂。”

顏安感覺臉被拍了無數下,她事掙紮着睜開眼的,意識仍舊恍惚在夢中,看見眼前的人影,呆呆地凝視。

單屹看見顏安睜開眼愣神看着他,眼神有些失焦,似乎穿透了他在看另一個人,他皺了皺眉,對方在這時竟又重新閉上了眼。

單屹直接把被子掀開:“給我起來了。”

顏安再度掙紮着睜開眼,腦子仿佛浸泡在低濃度的酒精裏,昏昏沉沉,一片空白:?

單屹冷眼看着她,一把扯起她:“別在我這賴床。”

顏安欸一聲,全身沒有一個地方是有力氣的,她将人直接挂在了對方身上,眼皮一下一下扒搭着,任由單屹把她擰下了床。

單屹看顏安閉着眼把拖鞋穿上,然後說道:“桌子上,你的東西拿走。”

顏安反應了一秒:“噢。”

單屹看着她将那胃藥扔進紙袋裏,然後又拿起那盒避孕.套看了看,下一秒又随手扔了進去。

單屹嘴角冷冷清清扯出了一個弧度。

顏安幾乎是閉着眼睛去摸門,然後又閉着眼在摸把手,摸了好一會,門被不耐煩的單屹給開了。

顏安睜了睜眼,眼球的幹澀讓她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單屹,對方也看着她,然後說道:“避孕.套都買了,但胃藥卻讓我幫你拿,你挑男人的眼光,不怎麽樣。”

顏安不服:“我覺得我的眼光很好。”

顏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單屹,突然朝他揚起一抹笑,仿佛特別正式地朝男人說話,像一場臨別的告白:“單屹機長我喜歡你,你可以跟我談戀愛嗎?”

單屹突然笑了,勾着抹冷冷的笑意問她:“你懂不懂什麽叫談戀愛?”

顏安搖頭:“不懂啊。”

顏安不懂,她從來沒談過戀愛,她想要眼前這個男人教教她。

單屹開口:“只管床上那幾個小時的男人,不叫戀愛。”

顏安眨了眨眼睛,覺得眼前的單屹真是好看,說的話也好聽。她能看得清楚,也能聽得清晰,她滿心歡喜。

她伸手摸了摸眼前這個男人的臉蛋,皮膚有些冰涼,帶着胡渣的粗砺感。

顏安心想,這個能不能就是那個會把全世界都給她的男人?

顏安腦子還晃着,人突然就湊了上前,手下意識抱住對方的腰,一條腿軟軟地貼在了男人的褲腿上,她擡起下巴稀裏糊塗地看着對方,發頂掃過單屹的下巴,嘴唇意外地就碰了上去,顏安自己都愣了愣。

單屹整張臉都冷了下來,開口時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怒意:“顏安。”

單屹用力掰開她的手,敞開門,将人一把丢了出去,聲音嘲諷:“你真的太沒勁了。”

顏安被推出了房門,腳踉跄了兩步,最後直接跌坐在地。

屁股的疼痛感讓顏安犯渾的意識稍稍聚攏了一下,她轉頭,看着面前已經關上了的房門,揉了揉被單屹掐着扔出來的手臂,嘶了聲,随後又拍了拍自己腦袋,嘶多一聲。

她撐在地面起身,回頭打開了自己的房門,又重新爬回上床。

顏安瞄了眼時間,五點五十。

外面的天已經開始逐漸亮了起來,厚重的窗簾隔開了內外兩個空間,房間依舊安靜,沈恬仍舊睡得安穩。

顏安睜開着眼,頭腦困頓得沉甸甸的,她盯着頭頂的天花板,是一種仿佛浸泡在子夜将醒裏的深灰,跟顏安方才夢裏顏志國那身空軍制服很相似。

時隔多會,她眼皮逐漸沉重,終于重新昏睡了過去。

在夢中的顏安想,爸爸,你說的那個男人,怎麽還沒出現,我恐怕得再去別的地方找找。

顏安返航的航班依舊在傍晚。

下午四點,顏安與一同機組人員坐上前往機場的大巴。

此時的顏安和沈恬一同在大巴上等人齊開車。

今天的沈恬容光煥發,不見一絲倦意,只是眼睛有些許浮腫,但妝容精致,精神氣足,跟醉酒時的模樣判若兩人。顏安看着沈恬臉蛋兒水靈,忍不住上手摸了把:“不錯嘛,恢複單身的人兒跟脫胎換骨似的,你這小模樣,真不來幾個高大威猛都對不起自己了。”

沈恬也不是第一次戀愛了,傷春悲秋幾天也算祭奠過這五年的大好青春,醉了一次就醒了,沒有什麽值得原地逗留。

這會沈恬笑着點頭:“你說的對,不然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周勉在此前已經自個兒走了,為了這頓火鍋打兩趟飛的,這位小敗家實實在在奢侈了一把。

此時周勉在候機的地方無聊,就在群裏吹水。

周勉:放風的日子到頭了,回去又要相親去。

沈恬:一起啊,哪個機構?我也相相去。

隔了會。

顏安:我也去!

顏安:組隊啊,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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