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顏安回到北城已經将近淩晨, 這個假期開端很完美,但收尾卻不太美,顏安顯得無精打采。

大半夜的,顏安躺在床上, 手機随意翻了翻, 就翻進了那個秘友裏。

顏安平日裏很少上來, 一來她對這個軟件沒有黏性, 時常忘記她手機裏有這個并不常用的軟件。

二來, 是這個軟件裏她的好友列表就只有這個犼。

顏安戳了戳對方:Hi ?

犼:?

對方幾乎是秒回,顏安詫異,這個犼, 之前每一次回複都很慢, 看着就不是這個軟件的常客。

悟能:有點無聊,你呢?

犼:差不多。

悟能:你在幹啥呢?

犼:宵夜。

顏安挑了挑眉,她也餓了,但算了,懶得爬起來, 餓不死,就繼續躺着。

悟能:你在吃什麽宵夜?

犼:冰粉。

悟能:噢,冰粉不錯, 好吃。

顏安覺得自己真的有夠無聊的, 沒有任何話題想聊,聊的東西同樣沒有任何營養,可對方也照樣附和, 看來對方也在同樣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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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能:你在生活中是不是個酷蓋?一句話只有幾個字, 打得最多就是句號?

對方大概也看出她真的很無聊了, 問了句:跟你那男人沒進展?

悟能:你怎麽知道?

犼:有進展就不會在這裏跟我說廢話了。

顏安努嘴。

顏安無精打采地翻了個身, 棉被和睡衣摩擦,在夜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腦海中莫名就想起了那一次在南延,單屹蹲在山間石階上,背對她說:“上來。”

身上的羽絨服跟沖鋒衣摩擦,就是這個聲音。

那天顏安趴在單屹背上,問單屹要不要發展發展,對方問她要不要開房。

顏安又翻了個身,肚子适時地叫了一聲,胃裏頭空空蕩蕩,顏安又想起了那晚在裏川,燒烤攤上的蒜香和辣椒粉的味道。

那晚她撐着下巴問單屹喜不喜歡她,對方說不喜歡。

北城三月底四月初氣溫還是低,顏安窩在棉被裏打了個冷顫,那股涼意與昨晚她蹲在泳池邊上相似。

碎花裙濕了一大片,粘在腳踝邊,在熱帶裏也涼得像塊冰。

那會她什麽都還沒說,單屹就抓住她的手,說別在我身上打主意。

顏安覺得自己不懂追求男人,像個楞頭青,阿man也說她不太行,但對方說女人去追人沒意思,女人就該被人追。

此時的顏安端着手機給對方回複:沒有一點兒進展。

犼問她:真喜歡?

顏安:真啊。

犼:表白過就行了。

這個犼說:喜歡這個詞定義太泛,你喜歡的剛好一樣喜歡你,這種概率本身就低。

犼:試過不行就沒必要強求。

斯裏蘭卡的夜比北城慢了兩個半小時,此時海邊酒店外的那條街上燈光璀璨,臨時攤販擺了大半條街。

單屹坐在其中一個攤位前,身前是一碗水果冰粉,碎冰摻雜在其中,很快便融化成水。

單屹前面那一桌來了客人,是那天婚宴中的賓客,其中有人認出了單屹。

“嘿帥哥,又遇見你了,昨晚我在對面那攤,瞧見你跟那位中國姑娘了,但你們怎麽沒坐到一塊兒?”

單屹笑了笑:“沒約上,就沒坐一塊兒。”

對方似乎沒理解,單屹又說:“只是那個中國姑娘心眼大,需要人跟着善後。”

對方英語并不很好,此時聞言,只管笑着點頭。

單屹将身前的冰粉吃完便結了賬,往酒店走的路上手機震了震。

那個悟能在十幾分鐘前便沒了回複,他以為這人已經睡了。

他這會挑開信息查看。

悟能:你說得對,不行就算了吧!

單屹笑了笑。

這個女人單屹跟她聊得不多,話題沒幾個,都是圍繞這個女人情路上的失敗史。

從對方寥寥無幾的話中能看得出對方就是個愣頭青,一頭熱,沒點心機,自然也沒有技巧,更別說什麽手段了。

這種人在現實中不吃香,但這個品格本身就是個魅力,不常見的人格魅力。

一個人喜歡不喜歡并不看技巧,也不看手段,這個女人表白就好,沒有別的什麽需要。

犼:那個男人沒有福氣。

翌日一早。

剛回到北城的沈恬便戳了戳顏安,問要不要在假期最後一天出來聊個五毛錢。

顏安為沈恬打Boss歸來歡呼:“約!約哪?”

顏安問沈恬約哪裏好,對方說:“喝兩杯?”

顏安隔天要飛:“我喝不了,你不用飛嗎?能喝酒?”

沈恬:“我大晚上的航班,沒事。”

兩人約了傍晚時分出來,還是上回那家小清吧,但上回那個旗袍美人卻不在,今天的酒保是個男生,眉眼笑容都摻上幾分風流。

顏安評價道,也是枚帥哥。

顏安早到,侍應給顏安推薦了幾款雞尾酒,她都搖頭:“有什麽沒有酒精的東西推薦一下嗎?”

侍應指了指酒單上最角落的一排:“大多喜歡喝冰的客人會挑薄荷蘇打綠,熱飲的話推薦桂圓蒲公英。”

清吧裏頭暖風開得足,顏安将外套摘下也不冷,便要了杯冰的。

就在這時,沈恬也到了,她将大衣脫下後便要了杯威士忌。

顏安眼珠子瞪着對方:“你要喝威士忌?”

沈恬:“來一杯,沒事。”

顏安嗅出來點不對勁,眉梢輕揚,沒有吱聲。

侍應離開後沒多久就為兩人上了酒,沈恬舉起玻璃酒杯跟顏安碰杯:“走一個吧。”

顏安用蘇打綠給她碰了碰杯,問:“妞,boss不好打?”

沈恬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分手了。”

顏安詫異得不會說話了。

分手了?

上一回在海南,沈恬跟宋皓冷戰也是這麽幾年來第一次。

這兩個人,顏安看着他們一路走來,宋皓人踏實,喜歡沈恬也是真的喜歡,騙不了人。

顏安:“誰提的?”

沈恬:“宋皓他家說空姐這個職業太高級了,跟親戚們談起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兒媳婦是幹哪行的,他們家高攀不得,說,要是宋皓真心喜歡,他們也不阻攔,就是最好得換一份工作,談到年底再考慮要不要結婚。”

顏安眉頭緊皺:“什麽鬼話!?”

沈恬:“他家還說,結婚最好工作和生活都搬回到他們那去,生了孩子好給我帶。”

沈恬:“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将這幾年的付出都白費。”

顏安:“宋皓沒幫嘴?”

沈恬笑了笑,眼睛在這時到底還是紅了:“沒。”

顏安暗自倒吸了口氣,話在嘴邊就不會說了,她怕說出來的話忍不住要太糟糕。

這個年過完,沈恬跟宋皓就談了快五年了,一個女人的青春年華,有多少個五年。

沈恬垂着頭,看着琥珀色的酒在冰球中緩慢流動,情緒很平和,只是眼眶紅了,人少了生氣,便像被抽掉了絲靈魂。

沈恬的這絲靈魂,顏安想,那名為愛情。

沈恬說:“說實話,其實我早有預感跟宋皓大概不會長久,但誰想到呢,異地也堅持了這麽久,但最後竟然卡在了這裏。”

沈恬:”他說他媽始終都是他媽,他就只有一個媽,他說什麽都可以聽我的,但能不能在這裏讓我為了他退一步。”

顏安聽到這,終于忍不住了:“草,這他媽的龜孫子,誰還沒媽了?!憑什麽要委屈別人家的女兒。”

顏安滿腔同仇敵忾,聲音也飙了起來,周遭的幾桌都朝這姑娘看了過來。

沈恬:“他說他媽媽生他的時候差點難産,過程很艱難,落了病根,他得盡孝。我問他,如果以後我為他生孩子,同樣也落了病根,我跟你媽産生矛盾,你是盡你媽的孝還是替你孩子盡我的孝?他沉默了。”

顏安看了眼沈恬,對方面上沒有什麽大悲大痛,全然是決然。

這一晚兩人在清吧裏坐到了深夜,談男人、談工作、談生活、談理想,無所不談。

在酒将盡的時候,沈恬說道:“挑男人真的要擦亮眼睛,不能只憑一腔熱血了。”

顏安因為這句話抿了抿唇,擁抱了她。

顏安重新回到了飛四休二的排班裏,沈恬也照樣是那個發光發熱的沈恬。

在四月的第三周,顏安跟沈恬同一個航班,飛白水。

班表出來時,兩人在群裏約飯,周勉看到,說一起。

顏安跟沈恬只當這人在發神經,哪知道周勉轉頭就去訂機票,把訂單甩群裏。

顏安:暴發戶果然不一樣。

沈恬:便利店大王就是闊綽。

白水是一個與“水”這個字毫不沾邊的內陸城市,白水地勢低,都是平原和盆地,冬天能降到零度,夏天的時候太陽高挂在頭頂,仿佛能将人炙烤得冒煙。

這是個與南延水平反轉的城市,這裏一年四季都少雨,幹燥,且四季分明。

四月中下旬的白水溫度适宜,是個旅游的好時節。

顏安的航班到達後便收到白水機場時刻的變動,由于空管,整個機場臨時壓縮時刻,顏安返程的班機被取消,順延了一天。

沈恬:“今晚的飯局?”

顏安:“不醉不歸?”

兩個女人一同笑了。

整個機組先到了當晚入住的酒店,顏安換了身衣服,便與沈恬一同出發。

周勉買的航班還沒落地,顏安和沈恬便先行到了吃飯的地方。

這三人,每次約飯雷打不動的火鍋,今天沒有例外。

沈恬挑的這家火鍋店是白水一家連鎖老字號,沈恬說,辣一辣,出一場汗,喝一頓酒,爽快。

此時才剛過傍晚五點,火鍋店外已經站滿了人,門口的喇叭正一個個地叫着號。沈恬提前預訂了位,此時兩人穿過一堆堆的人群往裏走,不厚道地朝衆人露出一個抱歉但又得瑟的笑。

熱氣騰騰的火鍋店,顏安沒料到會在這裏遇到單屹。

單屹一桌子人就坐在靠近門口那一桌,顏安認得幾個人,都是北航機組的夥伴們。

Mango是第一個發現顏安的,立刻朝顏安招手打了個招呼。

都是北航的夥伴們,自然是要過去露個面的。

顏安朝單屹笑,乖巧地喊人:“單機長。”

兩人自從上回從斯裏蘭卡回來後便沒再碰過面,顏安這半個月的班表依舊和單屹沒有半點交集,顏安在單屹身上那股變着花樣的勁似乎也停了。

此時單屹朝她勾唇,一個淺薄的笑,點頭嗯了聲,沒有過多交流。

領路的服務員在一旁等着,顏安和沈恬沒多停留,打完招呼就往裏走。

顏安坐下後,擡頭往剛才那方向看了眼,在人影灼灼中能看見單屹那好看的側臉,在火鍋店的蒸汽裏顯得多了幾分柔和。

顏安想了想,發現她可從來沒見過柔和的單屹,在她面前的單屹,從來都是剛硬的。

沈恬拿着菜單問她鍋要哪個辣度,顏安想也沒想:“變态辣!”

顏安這妞吃辣的程度就是個菜鳥級的,沈恬從菜單中擡頭瞥她:“變态辣?你開玩笑呢?”

顏安:“在這裏吃火鍋,尊重一下當地人的辣椒文化OK?”

沈恬聞言大筆一勾:“OK!”

在鍋底剛端上來的時候顏安接到了周勉的電話,火鍋店吵,她聲音都拔高了幾度:“你說什麽呢?”

周勉落地了,這會剛上機場高架,這貨在群裏一個勁地喊,說是兄弟就得等他到了才上菜,然而群裏沒人鳥他,所以又急匆匆給顏安打電話:“我說我二十分鐘就到,是兄弟就等我來了再開鍋!”

顏安:“開鍋是等不了了,肉給你留着。”

一個黃銅鍋,紅彤彤的辣油沸騰着,肉和菜堆滿了桌子。

也不知道周勉是不是拿刀架着司機的脖子,就這麽二十多分鐘的時間還真就到了,這會鍋底和菜才剛上齊。

顏安朝門口的方向用力招手,然後忍不住吐槽:“那個傻子怎麽還沒看到,噢,終于看到了。”

單屹喚服務員要了杯水,然後就看見了門口四處張望的周勉。

周勉在這時終于看見了坐在角落的顏安她們,然後忍不住罵罵咧咧地從單屹身旁經過朝裏走去。

單屹随意轉頭,便看見那男人走到了顏安的那桌,坐到了顏安身旁到位置,伸手挑起了顏安的一縷頭發摸了摸。

桌上的人不少都留意到遠處顏安那桌的動态,Mango無意中說道:“咦?那個男人是顏安男朋友嗎?”

“還挺帥的,是也不一定。”

Mango嘆氣:“難怪了,我哥輸在了小鮮肉這裏。”

對方笑:“看來咱們北航之花的其中一枝要被摘走了。”

單屹早就收回了目光,對此并不感興趣。

周勉一坐下就忍不住笑顏安:“你什麽時候剪的這個頭?也太炸毛了吧?”

顏安從斯裏蘭卡回來後不知怎麽地腦子一抽就去剪了個半長不短的頭發,發型師估計是個新手,給她的頭發削得碎,一吹完頭發就像一只炸毛的貓,她當場就後悔了。

此時顏安甩開周勉的手,不停給自己順毛:“你能不能積一下口德?難怪一把年紀還得去相親!”

周勉吊兒郎當地附和:“贊你呢,沒準引領起炸毛的潮流。”

沈恬:“別吵了別吵了,我都要辣死了,快叫點喝的,啤酒,喝不喝?喝多少?”

“喝!怎麽不喝!”周勉立刻攔停身旁點服務員,“來一打啤酒,冰的,玻璃瓶的。”

顏安問:“三個人,夠嗎?”

周勉:“人均四瓶,不夠?”

沈恬:“兩打!”

顏安和沈恬對視一眼:“行,那就兩打。”

周勉看了眼桌上這兩個女人:“草,不自量力。”

顏安真的太高看自己了,這鍋變态辣簡直要了她的命,她幾乎是一口肉摻半杯酒囫囵吞的,一頓火鍋才吃了一半,她就跑了三趟廁所,每走一趟臉就紅一個色度,最後東西沒吃多少,喝酒喝飽了。

顏安靠在椅子上擡頭看了眼,三人吃了很久,店裏的人都換了一批,而遠處那一桌還在,顏安抱着瓶冰啤酒貼着臉解熱,看着單屹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側臉,心想,真是着了他的道了,全世界最帥最猛的男人為什麽不喜歡她啊?

周勉看見顏安盯着一處發呆,他伸長了脖子順着她目光看去,然後拿起酒瓶貼在她另一邊臉:“有什麽看的?”

顏安“嘶”了聲,周勉那瓶酒剛被服務員從冰箱拿出來的,冰得她瞬間就回過了神,激得她寒毛都豎了起來。

她端起桌上的筷子猛地朝他手上敲:“你!快!給!我!拿!開!”

周勉卧槽一聲,頓時用另一只手制服她:“你個瘋子,你的筷子全是紅油,你看我的白T恤!草!”

單屹從收銀臺折返,和那邊幾乎要扭打到一塊的顏安一剎那地對視上。

顏安動作為止一頓。

顏安覺得對方眼睛了有兩個字: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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