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梅微甜
話說的輕佻随意, 像是一早就在這兒等着她。
喻唯熳忍了忍,“嗯,約你。”
“在同江說的話, 還算數吧。”
許賀沉向後靠在椅背上,隐隐有些笑意:“哪句話?在你房間那句?”
他是故意而為之,喻唯熳清楚, 許賀沉最會引人入回憶, 于不知不覺的一來一往中, 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喻唯熳捏着手機, 反問他:“哪句?我讓你別裝的那句嗎?”
許賀沉果然不說話了。
喻唯熳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什麽樣的,但想起來總歸是不太開心的,能噎他一次的愉悅溢滿,“你既然知道了我為什麽給你打這個電話, 那咱們就直接一點吧, 你這回的專訪權給電視臺, 這是你答應過我的, 咱們別拐彎抹角,我知道你忙, 就不浪費你的時間了。”
“我可沒答應你這個。”許賀沉不緊不慢, 低沉聲音自話筒傳來, “你好好想想,我答應的是哪個?”
“你要反悔?”喻唯熳才反應過來, 他從沒提過他自己的專訪權, 她要娛樂公司的專訪有什麽用,原來他一早就挖下了坑。
喻唯熳差點就想把電話挂了, 但轉頭一看陳忠和笑嘻嘻的模樣,本已經放下的手機又放回耳邊。
“那你說, 你想怎麽樣?”喻唯熳壓了壓心情,但語氣沖,仍舊不是很平淡。
許賀沉聲音依舊穩如鐘,壓根兒不受她的影響,“喻記者,現在是你,給我打電話。”
話不多說,到這兒為止。
是你邀請的我,是你求我,你求人,得有個求人的樣子。
是非曲直,喻唯熳分得清,也拎得清現在是個什麽狀況,該軟還得軟。她溫和着聲音,誠意滿分,“許董,那你什麽要求,我能滿足的,都滿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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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随即又加了句:“在我能力範圍內的,我都會滿足你。”
安靜幾秒,喻唯熳腦中迅速思考他會提到的所有要求,內心正忐忑不安,許賀沉出聲:“下班之後,到你們電視臺樓下等我,到時候再說。”
……
深城下了一場大雪,入目皆是白色。黑色悍馬疾馳而來,在滿目雪白中像頭兇猛的純黑猛獸,如同主人。
車停穩,人下車。
喻唯熳同時出門,走到車前,電視臺門口人來人往,她停下,保持着一定距離問:“說吧。”
言簡意赅,迫不及待。
說完意識到不對,喻唯熳馬上轉口:“不對,是我求你,你有什麽要求,說吧。”
許賀沉走一步,距離驟然縮短,更是言簡意赅,迫不及待:“上車。”
四目相對,誰也不肯讓。
許賀沉淡着神色,氣勢絲毫不亞于這場轟轟烈烈的大雪,也不介意給她時間思考。
雪花越積越多,飄落到臉上化成小水滴,喻唯熳最先敗下陣,拉開後門坐進去。
車內溫度高,隔絕所有寒意,但也安靜得聞針可落,這種靜默感,比寒意更為懼人,喻唯熳規規矩矩坐在後座,手搭在膝蓋上,看着窗外疾駛而過的景象。
她沒出聲過問,許賀沉趕過來,他必有了主意。
悍馬行使得四平八穩,左拐右拐,開進郊區。郊區比市裏的溫度還要低些,而且依山傍水,風更凜冽,雪花密集,遮住視線。
往這個方向再走,是墓園。
喻唯熳隐隐有猜測,她終于從車窗外扭過頭,看許賀沉。他目光始終不斜視,筆直望着前方,只在等紅燈的間隙從後視鏡回望,鎖住喻唯熳的視線。
“去看看辰松。”
喻唯熳仿佛被吸住,腦中失去運轉。好半晌,車已經停下,她才想起:“我忘了買束花帶來。”
許賀沉沒說話,後備箱打開,是早已準備好的花束。
喻唯熳握着手中的花,他能做到這個地步,不知道來墓園這項計劃是謀劃了多久,而且,絕不是簡簡單單來看望高辰松這麽簡單。
門口的墓園管理員看見許賀沉,客氣喊了句:“許董,來了。”
許賀沉略微颔首,“把保存在這兒的那盒子打開吧。”
管理員愣了愣,而後馬上反應過來,說:“好的。”
高辰松無父無母,自小在福利院長大,但他生性開朗,不覺得身世悲慘是放縱自己堕落到谷底的原因,也從未覺得自己是可憐的。
喻唯熳最佩服他這一點,站在墓前長嘆一口氣,蹲下身子:“松哥,來看你了。”
黑白照片上是一張笑得極為燦爛的笑臉,喻唯熳不自覺也彎了唇,說:“來晚了,你別怪我呀。”
大寒的天氣,整個墓園只有他們兩個人,喻唯熳蹲着身子,對高辰松講這三年的經歷,好的不好的,開心的不開心的,危險的不危險的,一句不落。
許賀沉一言未發,她每說一句,許賀沉心揪一次,到最後再也聽不下去的時候,喻唯熳終于止了口。
“看吧,我自己也能過得很好,你之前還老說我是個跟屁蟲,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我已經長大啦,你都聽到了嗎?”她站起身,“日子還長呢,往後我還來看你。”
轉頭看許賀沉,示意他說。
許賀沉拍拍墓碑:“兄弟,走了。”
喻唯熳跟着他,走到墓園門口,進了寄存處,管理員将存放盒子的櫃子打開,“自從放這兒就沒打開過,積了一層灰,我先給您擦擦。”
“不用了,您先出去吧。”
管理員離開寄存處,關上門。
許賀沉在櫃前靜默許久,也不管那盒子上多厚的灰,就這麽直接上手拍了拍,解鎖。
紅木盒裏放着一疊厚厚的紙,和一個精致的戒指盒。
許賀沉背對喻唯熳,将戒指盒拿出來,邊拿邊說:“這是辰松準備求婚用的戒指,他自己親手設計的,瞞着孟繁做了小半年。”
戒指被放到一邊,底下那摞白紙被拿出來,時間久了,有些泛黃,紙上密密麻麻的黑字有些模糊。
“這是辰松自己策劃的求婚婚禮流程,每個至少排練了五遍,排練一遍改一遍,到最後這策劃都能出一本書了。”
喻唯熳再也控制不住,淚流滿面。
策劃書拿出來,最下面,是醫院的診斷證明和死亡證明。
這個,許賀沉指尖在上面停留了好久,最終還是沒碰。
低低抽泣聲傳來,許賀沉轉過身子,面朝喻唯熳。
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是不願,是壓抑。
“我為什麽讓孟繁進津耀。”
喻唯熳紅着眼眶,将淚意憋回去。
“因為,我欠辰松一條命。”
一句話說完,屋裏靜的可怕。寄存室常年無人進出,頭頂光是昏黃的,散落下來,給人罩上一層陰影。
喻唯熳腦中嗡嗡作響,好半天恢複不過來,靈魂被抽去,渾身泛軟。
“你離開津耀當天,我剛接到辰松的死亡證明,那個掉下來的鋼材,本該砸在正下面的我和孟繁,但孟繁推開了我,辰松推了孟繁。”許賀沉十分平靜,如猛獸将要蟄伏沉睡,氣勢漸漸消散,到最後可以一擊斃命。
這是自揭傷疤,自我淩遲。
血淋淋的事實面前,喻唯熳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試圖用這一絲痛意讓自己清醒。
許賀沉拍拍她緊攥着的手,極為鄭重地說:“辰松有多愛孟繁,我就得報以同等多的照顧。”
話說得極致真誠,讓人不得不信服。
許賀沉拍了兩下她手背,沒拍開,索性使力,強硬握住她的手,喻唯熳手心都摳出血印,她什麽話也說不出,只能聽許賀沉傾訴殘酷事實。
“這份愧,我一輩子忘不了,也不能忘,”許賀沉是對喻唯熳說,卻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但是讓這愧變了味兒,是我知道的太晚,也是我不該。”
大雪沒有停息,天昏沉沉的,兩人離開墓園。
汽車打着了火還沒發動,雪花大了些,紛紛揚揚落下,模糊視線,許賀沉突然扭鑰匙,滅火。
“你今天說,做什麽都可以。”許賀沉扭身,注視她,一字一句開口,眼底氤氲着乞求:“那我要你,信我。”
只有這一個要求,兩個字。
不是希望她信他,而是很直接的,要她信他。
記者發布會如期召開,獨家專訪權再次落到電視臺的手裏。
除了那個專訪權,許賀沉一諾千金,娛樂公司的專訪也是電視臺的,電影頻道正愁那檔新節目的演員檔期難排邀請不過來,這下如獲救星。
喻唯熳忙得很,一方面要準備許賀沉的專訪材料,還要準備娛樂板塊的專訪材料。
記者會當天,喻唯熳拿到津耀派出的演員名單,一共五位,都在專訪之列。
喻唯熳分到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是當紅的演員,她平時不怎麽關心娛樂圈八卦,最多愛寫影評,對這兩個演員的了解不是很多。
許賀沉的專訪安排在最後,不着急,喻唯熳正坐在津耀休息室修改那兩個演員的采訪稿。
低頭正投入,休息室由遠及近傳來有規律的高跟鞋聲,離休息室越近,聲音越大。
喻唯熳皺着眉,想起身把門關上,剛一擡頭,腳步聲戛然而止。
有女人推着輪椅,站在門口。
孟繁一副孱弱相,添了幾分憐愛感,她說話聲更是比平常輕柔:“喻記者。”
喻唯熳起身,聲音不冷不熱,也打招呼:“你好。”
身後女人走開,孟繁轉着輪椅進門,長呼了口氣,坐在她對面,又叫了句:“喻唯熳。”
喻唯熳不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坐下,也不說話,與孟繁對面望着。
“是不是看我很狼狽?”
孟繁溫婉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變化,與剛進門無異,挂着笑臉,但在看到喻唯熳脖子上挂的記者證時,笑意突然消失。
“你為什麽回來啊。”
“你不是都走了嗎,你為什麽還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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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這幾章太趕了,狀态不太對,等我調整好修修文把新章放上來~嗚嗚嗚希望大家多在評論區找我聊聊天呀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