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青梅半甜
那晚的相親, 梁韻和沒能給自己相到男朋友,反倒給自己相到一個好兄弟。
自那日晚上之後,兩人聊得越來越投機, 幾乎無話不談,而且一連好幾天都約着下班後一起吃飯。
對此,喻唯熳總覺得這是梁韻和的春天到了, 可梁韻和卻一直說是當好兄弟來相處的。
午休電視臺沒什麽人, 喻唯熳在辦公室改新聞稿, 與梁韻和通着電話, “這叫什麽?男閨蜜?”
梁韻和不以為意,“算是吧,剛開始我還想裝一裝淑女,後來覺得太累了, 他沒把我當女人看, 我也沒把他當男人看。”
“你說的我都把正事忘了, 我打電話就是想問, ”梁韻和八卦心起,“他那天帶過去的那個朋友叫什麽張遠朝的, 被許賀沉給罵了?”
喻唯熳一怔, 笑道:“哪裏罵了, 頂多也就算是,許賀沉好像兇了一點。”
“許董護妻護的夠厲害啊, ”梁韻和揶揄說:“不過那個小張也是挺慘, 他回家之後沒多久就被他爸給大罵了一頓,還被帶到警局做調查了。”
“為什麽?”
“不知道, 我聽說那個張遠朝的投行出了點兒問題,剛才我那男閨蜜還告訴我張遠朝的投行被人舉報做假賬了, 這事他都不知道,張遠朝硬是瞞着所有人做了好長時間假賬。”
喻唯熳當稀罕聽的,不過既然能瞞這麽長時間不被發現,那發現他做假賬的人也是夠絕的。
梁韻和猜測:“不會是你們家許董幹的吧?”
她不說還好,她一說,喻唯熳心底就直打鼓,許賀沉不是沒可能做這事。
“不能吧,他跟張遠朝八竿子打不着,張遠朝那小公司也對津耀構不成什麽威脅。”
話雖是這麽說,梁韻和也相信,可除了這些,還有個致命的因素她沒說到:“唯唯,他許賀沉搞人,哪需要那麽多理由,有你這一個理由不就行了?”
……
挂斷電話前,梁韻和說雜志社有個主題會議,想借電視臺的一期節目做展覽,商量着說晚上來瀾灣花苑找她一趟,選哪一期做展覽合适。
喻唯熳捏着手機,內心反反複複,張遠朝就算是對她有那種意思,但是也沒表露出一二就被扼殺在搖籃裏,且那人性格還算可以,人也算有禮貌。
她正打算問問許賀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正猶豫之時,喻唯熳沒想到許賀沉卻将電話打了過來。
手機在手中嗡嗡作響,一下拉回喻唯熳思緒,她接起:“怎麽了?”
許賀沉:“專挑午休的時候給你打過來的,還忙着呢?”
喻唯熳搖搖頭,又反應過來他看不到,于是說:“沒有,在改新聞稿。”
“嗯,”許賀沉說:“晚上我有應酬回不去,已經給你點好了晚飯,涼了自己熱一熱。”
末了,許賀沉強調:“不許再吃面包和泡面。”
喻唯熳失笑,他忙到這種地步,哪裏會管一個小公司的事:“我知道了,今晚和和來家裏,我可能要跟她一起吃晚飯。”
電話那頭傳來明禮的聲音:“許董,各部門經理已經在會議室了,咱們什麽時候開始?”
聲音由大至小,但喻唯熳仍舊聽得一清二楚,她輕聲說:“那,沒什麽事我就挂了,你先忙着。”
許賀沉沉默幾秒,才繼續道:“還有十分鐘才能開始,再說一會兒。”
喻唯熳有些無奈:“你快去吧,別讓大家等着了。”
“本來定好的就是十分鐘之後開會,”許賀沉一本正經,“總得準時不是?”
明目張膽的濫用職權,這哪裏是準時,明明是延時。
喻唯熳笑了笑:“行,那就聊十分鐘的,畢竟得讓你這昏君的名號,坐實了。”
十分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挂斷電話,明禮已經在門口來回踱步十分鐘了,會議室裏的人好多也已經等不及,許賀沉一出門,明禮松了口氣,随即迎上去:“許董,財務那邊來回話了,說張家那個小公司已經完成了收購,剛到會議室,等着跟您彙報呢。”
剛走進會議室,財務那邊的經理就遞上報告,想說這個生意做得可太虧了,許賀沉擺擺手:“不說這個,津耀既然已經收購了,就有辦法賺回來。”
虧是虧了,但是能讓他長點記性,別把主意打到不該打的人身上,就算是賺了。
傍晚,梁韻和被留在雜志社加班,微信上說了句晚點到。一直到晚上七點多,許賀沉叫好的外賣送到,喻唯熳熱好菜擺到桌子上等梁韻和來。
喻唯熳多煮了一道湯,加了明安帶來的特産,陶瓷碗剛放到桌子上,門鈴被按響,喻唯熳以為是梁韻和到了,忙跑到門口,開門時還說:“和和,我剛用明安的房東阿姨給我帶來的特産煮了湯,你……”
樓道口聲控燈亮起,照亮來人。眼前一雙精致的高跟鞋,鼻息間是熟悉的香氣。
不是梁韻和,而是不速之客趙姝平。
昏黃燈光落在趙姝平精致的臉上,給她原本就顯慈祥的面孔又籠罩一層柔和的感覺。
可唯獨這雙眼睛,與整張臉格格不入。
一瞬間,喻唯熳表情冷了下來,她記得,自己從未向喻家的人透露過住哪兒:“你調查我?”
“話別說這麽難聽,是你爺爺讓我查的。”
趙姝平表情淡淡,也不管喻唯熳說什麽,就這麽直直走進來:“我還以為你住的地方有多好,能讓你連家都不回。”
足夠的坦然,就好像她才是這房子的主人。
喻唯熳關門,轉身:“我好像沒有請你進來。”
趙姝平走到餐桌前,桌上豐盛飯菜令她咂了咂舌,語間滿是陰陽怪氣:“幾年不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也會做飯了。”
“明安的阿姨?”趙姝平看見桌上放着的塑料袋,端起架子:“一點兒小恩小惠也能讓你叫的這麽親。”
她圍着餐桌繞了繞,站定,正面喻唯熳:“家裏養你那麽多年,你吃過家裏這麽多飯,也沒見你叫的這麽親。”
喻唯熳一直在忍,她自認為,已經夠禮貌了,但這個人好像總不知道知足,她聲音不溫不熱,卻也帶着足夠鋒利的刺:“我姓喻,我吃的是喻家的飯,也沒吃你趙家的飯。”
趙姝平目光一縮,是十足的氣憤。
“說什麽家裏養我這麽多年,”喻唯熳抱臂,步步靠近,話中是比趙姝平更重一分的質問:“你有哪一天養過我嗎?在我心裏,你們就是不如一個阿姨。”
“趙女士,你今天如果是故意來諷刺挖苦我了,那大可不必,因為沒有必要,你不願意看見我,我更不願意看見你,這麽多年,你都不把我當家人看,故意往上湊是來我這兒找罵了?”
喻唯熳此時說話是從未有過的咄咄逼人,她本以為自己躲着就好,卻沒料到趙姝平竟成了主動一方。
房門被打開,她連一句話都不願多說,示意趙姝平離開。
趙姝平本就自認問心無愧,在聽到喻唯熳這話時,滔天怒意就更加掩蓋不住,她語氣直轉直下,還算冷靜的語氣驟然化作嘶吼:“你以為是我想來的?你只要有一天還姓喻,那我就得認你這個女兒一天!”
下一刻,趙姝平卻又恢複理智:“我念在你爺爺面子上,對你客客氣氣,沒有讓你永遠姓不了喻,讓你這個殺我孩子的殺人兇手永遠進不了喻家的門,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門悄然被推開,是梁韻和來了。
她渾身力氣在聽到“殺人兇手”這四個字時,全都飛散四處,化作呼出的白色霧氣,血液都凝滞住,不再流動了。
趙姝平還想往下說,喻唯熳不耐打斷,她堪堪克制住翻湧情緒:“你今天來,到底想幹什麽想說什麽,現在立馬說,不然你不走,我走。”
有外人在,趙姝平還是想裝一裝的,可喻唯熳不給她這機會,“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趙姝平壓了壓怒氣,從包裏掏出份文件重重拍在餐桌上,“你仔細看看這東西,看看你,配不配擁有。”
兩人一前一後,交錯而立,趙姝平湊在喻唯熳耳邊,輕聲說:“你搶了屬于我孩子的東西,就得給我還回來。”
人走,帶起一串濃重玫瑰香,香味久久不散,就這麽橫在喻唯熳心裏,氤氲着滔天巨浪,足以将人輕易吞噬,擊倒,推翻。
梁韻和渾身汗毛倒立,她從不知道,在她看來慈祥溫和的趙姝平,竟對着自己的女兒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她猛地想起,這話她說錯了,喻唯熳本就不是她的女兒。
偌大的房間,喻唯熳站在原來的位置,還是原來的站姿,一動不動,單薄如紙,毫無生氣。
梁韻和氣急了,但又不敢說些什麽重話,只能上前小心翼翼喊了她句:“唯唯。”
再一繞到她面前,梁韻和心揪一下,眼眶止不住的泛紅,模糊。
二十多年來,這是第二次看到喻唯熳在她面前哭。
第一次是為趙姝平,第二次還是為趙姝平。
梁韻和忽地無法說話了,到嘴邊的話生生咽回去,喻唯熳早已淚流滿面,眼神空洞如海上漂蕩的破舊船只,任何一朵細小浪花都能将船覆滅。
此時無聲勝有聲,梁韻和默默扶她坐下,無聲替她拭去所有淚痕。
梁韻和不敢說的話,喻唯熳替她說了:“你聽到了吧,她說我是殺人兇手。”
“我再也不相信你媽…趙姝平的話了,”梁韻和說:“她根本就不配當母親,她說的我都不信,都是假的……”
“可是……她說的好像都是真的。”喻唯熳打斷她,說話聲音平平淡淡,卻在梁韻和心頭鑿出深深一個洞。
“如果沒有我,她的孩子不會死。”
一句話,足以讓梁韻和覺得颠覆,她想說不是你的錯,可卻怎麽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門外傳來不重不輕的腳步聲,梁韻和以為又是趙姝平,蹭的一下站起來走到門口,想将門關上,卻與許賀沉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只一眼,梁韻和仿佛覺得,看到了拯救那破舊船只的希望。
身後門被關,梁韻和站在許賀沉面前,頭一次沒有害怕,反倒直接了當告訴他:“先別進去,能聊聊嗎?”
……
許賀沉推開半掩的房門時,喻唯熳還在椅子上沉默坐着,視線盯着面前那張紙,眼都不眨,猶如提線木偶。
他心跟着塌了下去,想到梁韻和的話。
“唯唯三年前離開的時候,曾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她第一句話,說的是許賀沉不喜歡我,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
“第二句,我不是媽媽的女兒,我沒有媽媽。”
“第三句,他們都不要我了。”
許賀沉啞了口,沉沉吐出口氣,他又想到那個問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喻唯熳究竟受過多少白眼,聽到過多少這樣的話。
梁韻和最終還是沒能說出那四個字,她只是低聲勸許賀沉:“以後,多愛她一些吧,唯唯吃過的苦頭,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多。我不管你之前到底愛不愛唯唯,既然你已經放棄過她一次,但請你這次,無論別人說什麽,都別放棄。”
隔了許久,許賀沉才沉沉應聲:“好。”
是十分滿分的鄭重與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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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往下還有一更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