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鄭玄沒想那麽多,也想不到那麽深,只當江明辰打職業純屬人生中一次意外又正常的轉折罷了,如同他自己當年就是被年隊拉來的,他便笑了笑,說:“但是你現在就在做這件事,對不對?”
江明辰沉默又有點兒迷茫地看着他。
“我不是要逼着你怎麽做,只是想說,既然你還是留在了職業圈,是不是還是有一點點喜歡這個職業的?”鄭玄循循善誘。
不,一點也不喜歡,是被趙遼逼的。江明辰心中這麽想,卻仍然沒說話。
“先說好,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可能和你的想法不一樣,你不用完全信我的。”鄭玄又笑了笑,語氣非常的柔和,“只是,我覺得,既然已經開始在做這件事情了,無論最初是自己出于愛好,還是純屬意外,你已經做了,就認真對待,不要敷衍。”
“我也不記得在哪兒看過一句話,說人生中其實只有一小部分構成是遇到的事兒,剩下的絕大部分,是人如何面對這些事情的不同态度。”鄭玄一面說,一面把江明辰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裏面輕輕地揉着,望着江明辰的雙眼認真又滿是脈脈溫情,“所以我一直覺得,重要的不是遇到的事情。其實絕大部分人都會遇到不同的狀況,重要的是,用什麽心态和方法去面對。”
鄭玄其實覺察出了江明辰的“畏縮”個性有很深的緣故,或許是為了曾動手過的前男友趙遼,或許是為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別的事情,無論如何,鄭玄想嘗試着去讓江明辰慢慢走出來,無論是在哪一方面的事情上。
江明辰想了很久,說:“我讨厭暴力。”
鄭玄以為他意有所指的是趙遼。
事實上,對這件事,鄭玄是存在疑惑的。可當時他和江明辰不過點頭之交,不便過問,後來兩人建立交往關系,那件事又已經過去了,提起來江明辰就簡單說是鬧分手的時候動手的,已經解決了。俨然是不想多提的态度。鄭玄也不是追着問的性格。
鄭玄正想着這事兒,卻聽到江明辰道:“我小時候,我爸爸打我媽,還威脅我媽說離婚就殺了她和我。”
鄭玄一怔,動作卻快過想法,瞬間握緊了江明辰的手:“你——”
“不過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江明辰怕他擔心,忙解釋道,“真的很多年前了,那時候我還特別小。我媽也煩,就帶我跑去國外當保姆,我爸也就沒辦法找過去了。這些年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最後一句話是撒謊。
江明辰隐約知道那個男人去哪了,反正肯定不是什麽好地方,或許直接就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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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遼幹的。
當時趙遼來找江明辰邀功,說的是:我能讓你和你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也能讓你們怕什麽來什麽,你信嗎?
江明辰不敢不信。
他爸是他童年最大的噩夢,哪怕他後來長大了,哪怕他一直很清醒地告訴自己,若是換了現在的自己,很可能輕松就打倒那個魔王,但潛意識裏面想起來,始終都還是發怯的,這是一種身體本能的記憶。
可這個陰影被趙遼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趙遼卻不是什麽勇士或英雄,他将那個男人取而代之,成為了新的魔王。
鄭玄嘆了聲氣,心疼地抱住江明辰,道:“真想咱倆打小就認識,雖然我也不一定做得了什麽,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你。”
你什麽也不用做,只要你在這裏,讓我看着,我就覺得特別好了。江明辰心中這樣想着,很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溫順地靠在他的懷裏,說:“嗯。”
之前向楠回絕完趙遼,把手機扔一邊開始睡覺。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響了。
“喂?”向楠摸過手機,含糊地問。
“你在哪?”
低沉的磁性嗓音鑽進了向楠的耳朵裏面,令他瞬間失神,目光下意識地飄到了床頭那骨灰上,猛地回過神來,把手機拿遠一點,勉強睜開眼睛看來電顯示:方寧海。
想什麽呢,那死鬼真是名副其實的死鬼了,當他面群交都不會被氣詐屍的那種。
是不會詐屍,都燒成灰了。
向楠嗤笑了一聲,朝骨灰比了個中指。
“小海?”向楠反問,“你在哪?”
“我在你宿舍外面。”方寧海道。
“……”卧槽。
向楠的瞌睡瞬間全沒了,骨碌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去窗口往下看,就見方寧海正站在宿舍大門口。
“你有病啊?幹什麽?”向楠警惕道。
方寧海的聲音很沉穩:“不幹什麽,清平放假,我過來看看你。”
向楠崩潰:“你們沒事兒放什麽假?!”
“戰隊成立紀念日。”方寧海說。
向楠更崩潰了:“你們戰隊有事嗎這都放假?!”
方寧海問:“你在宿舍吧?”
“我不在!”
“那我在門口等你。”
“別!你走!”向楠懇切道,“我求你了小海,大家好聚好散,你又沒吃什麽虧,看開一點吧!要不我給你下跪了好嗎?”
“當面說。”方寧海說。
向楠問:“是不是當面我跪了你就不搞別的事了?”
方寧海只說:“我等到你出來。”
“那你慢慢等吧,我一年都不出去!”向楠虛張聲勢地放狠話,“等死你。”
方寧海的語調仍然很平靜,說:“好。”
“好你妹啊!”向楠挂斷手機,把手機扔床上,盯着樓下的方寧海看了十幾分鐘,沉痛地撿回手機打給鄭玄,“隊長你在哪?”
“訓練室。”鄭玄說。
“江湖救急,小海來找我了,他在宿舍大門前,你幫我把他弄走,或者幫我找周歷把他弄走。”
鄭玄停頓了幾秒鐘,問:“你到底對他幹了什麽?”
“說了啊,就是我瞎撩他,他惡心死了,所以要來打我!”
“說實話。”鄭玄說,“要只是這樣,上回他也該氣消了,你後來又幹了什麽?”
“我發誓我後來什麽都沒幹,我就跟他道歉說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找他了!”
“……”
鄭玄朝身旁的江明辰打了個手勢,走出訓練室,站在走廊上問,“你這樣我沒辦法解決你倆這事兒,你說實話。”
“實話就是這樣,我發裸照給他,把他給惡心得要命,現在就要打死我。”
鄭玄:“……”
鄭玄嘆了聲氣,語重心長道:“向楠,這是你的事,本來不該我說,但已經這樣了,你不如試着接受他的追求。”
“你神經病啊?”向楠道,“我都說了他是要打我不是要追我!算了,不指望你了,我就沒什麽時候指望得上你。”
向楠直接把手機挂斷了。
鄭玄盯着手機看了一小會兒,無奈地又嘆了聲氣,回去訓練室裏朝江明辰道:“抱歉,我有點事要處理一下。”
江明辰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繼續在這兒玩游戲,還是跟我一起過去?”鄭玄問。
江明辰問:“方便我過去嗎?”
“還好吧,确實是點私事,你別站太近了就好。”鄭玄不好意思地說。
江明辰忙點頭。他也挺想多跟鄭玄待一塊兒的,哪怕是站遠點看着都好。
鄭玄帶着江明辰去宿舍,遠遠地就見到了趙遼跟方寧海在大門口推推搡搡。
卧。槽。
鄭隊長和江副隊同時崩潰。
接着,鄭隊長夥同江副隊緊急把門口鬧事的倆傻逼給架到了會議室裏,把門關牢,窗簾都放下了下來,以免傳出去了這倆人要被禁賽。職業選手場上場下都嚴禁打架,否則要禁賽,情節嚴重更是終身禁賽。
這時候,整層樓都只有鄭玄、江明辰、趙遼、向楠和方寧海五個人。
鄭玄難得露出如此嚴肅的表情,目光在那三個當事人臉上逡巡一遍,說:“于私,我不該管,但于公,向楠是滄水的副隊長,趙隊你們金石是過來和滄水打練習賽的,小海你是從滄水出去的,你們在滄水出事,我只能管。”
方寧海倒是挺服他的管,沉聲道:“對不起,鄭隊。”
趙遼卻吊兒郎當地斜靠在牆上翻白眼。
“或者趙隊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和向楠、方寧海談談。”到底是外人,鄭玄朝趙遼說話時态度疏遠且客氣了一些。
“沒什麽好談的,趙遼是我叫來的。”向楠突然出聲,同時他起身過去,扯住趙遼的衣領一拽,仰頭吻了過去。
方寧海比誰的反應都快,騰的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劃出尖銳的聲音,他兩步過去就拽着向楠的手臂試圖扯開。
可趙遼的反應也很快,拽住了向楠的另一條手臂,再度僵持在這兒了。
這還是到底看在鄭玄在場主持的面子上,否則該直接打起來。
鄭玄:“……”
江明辰:“……”
他倆不約而同地在內心吐槽:這什麽鬼。
其中以江明辰的吐槽欲望更旺盛:雖然不明真相但反正趙遼是真神經病啊!
“你要打架就打,我陪你打,打完我就去找組委會自首。”向楠維持着這個被兩邊拽着的姿勢,扭頭朝方寧海道,“是我騷擾你,你是受害者,我道歉,以後不了。你犯不着為了我違禁,也不要趕盡殺絕非得逼着我現在就退圈。”
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事情真相絕非向楠所說,但向楠非得掩耳盜這個鈴,便都裝傻。就連趙遼都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倆,把話給吞了回去。
方寧海也欲言又止。
他還在當打之年,自然不願就這麽退圈或禁賽,更不願意真連累了向楠出事。
只是剛剛在氣頭上——向楠這段時間說斷絕關系就斷絕關系,他只能過來當面談,結果向楠把趙遼給叫來了,說現在跟趙遼在搞。他便沒忍住怒火。
又糾纏了會兒,這事兒還是暫時得到了解決。
鄭玄在方寧海這兒有不小的“威望”,把人單獨拎出去談了很久,可算把他給勸回去了。
鄭玄回頭又去找另倆當事人。
“抱歉,都是誤會,讓趙隊看笑話了。”鄭玄四兩撥千斤道。
當着江明辰的面,趙遼也多少還有點兒包袱,便打哈哈:“沒事,我就順手幫個忙。鄭隊你還挺能說的啊,怎麽把那傻——那人給說回去的?”
鄭玄笑了笑:“誤會說開了就沒事。”
趙遼嗤笑一聲,點點頭:“好吧。”
“也不早了,再晚點兒我請吃飯。”鄭玄岔開話題,“趙隊這會兒還有事嗎?”
趙遼看了眼向楠。
向楠便笑了起來:“大恩無以為報,陪趙隊打兩圈。”
“明天不就打了嗎,今天還打?”趙遼不滿意道。
“打麻将啊,你以為打什麽?”向楠大笑出聲,“走,去平安麻将館,打到點兒了再去吃飯。”
趙遼:“……”
江明辰:“……”
他倆覺得自己可能是太年輕了,以至于無法理解向楠的世界。
但其實“老”如鄭玄,通常情況下也都不能理解向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