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鄭玄和周歷溝通過，雖然周歷搞不懂其中的複雜愛恨情仇和八點檔人物關系，但還是很講義氣地時刻給他發情報信息。
趁着兩隊人去吃飯，鄭玄也随後離開了清平戰隊基地，卻一時之間不知道去哪裏。
江明辰還在這，事情也還沒有說通，鄭玄不想就這麽無功而返。可問題是，再談一次又能怎麽樣？昨晚已經很明顯了，江明辰非常害怕趙遼身後的家族勢力，也很怕會因此連累到自己，所以如果不把這事兒擺平，說破了天，恐怕江明辰也仍然不會動搖。鄭玄總不能強行帶走江明辰。
可趙遼的那什麽家族……
鄭玄坐在城市廣場上看了一會兒噴泉，低頭按開手機，找到了一位聯系人，沉默地盯着看了好一會兒，又按黑屏幕，繼續看着噴泉起起落落。
他承認自己本質上其實是個挺糾結的人，在某種意義上面來說，其實有點兒犟，還講究自己的一套“完美”和原則。所以當初和向楠鬧成那樣，也不會改了自己和身邊人的相處方式。
而現在，要解決趙遼這件事，其實鄭玄是真不想用上“以暴制暴”或者任何類似的方法。他一直覺得，這個世界應該是講道理的，每個人都是這樣，每個人也應該都這樣。
鄭玄也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挺幼稚挺不切實際的，但問題是，難道不正因為絕大部分人都看不起這想法，所以這個世界才總會發生那麽多奇葩的事情、擁有那麽多奇怪的“潛在規則”嗎？
他嘆了聲氣，看着有幾個小孩兒追逐着跑了過去，在廣場的角落裏面玩耍，大概是在玩角色扮演之類的過家家游戲，有人拿着道具扮演英雄，有孩子扮演壞人。玩了一會兒，忽然扮演壞人的小孩兒不幹了，嚷嚷着想調換角色，想自己演英雄。
鄭玄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完卻又很感觸。
大家都從小就知道英雄比壞人好，難道是不知道英雄該是怎麽樣的嗎？英雄無論性格如何，都不應該欺負其他人，應該保護周圍的人。為什麽還會有很多的人甘願做壞人呢？為名？為利？為了人生短短數十載，不如痛快爽一遭？
可是人生只有短短數十載，為什麽不好好做一個人？
鄭玄正出着神，忽然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低頭看了眼，笑着接了視頻，叫道：“媽。”
“想這個點兒你在吃飯，不會打擾你上班，就給你發了視頻。”手機那端的婦人笑着道，“怎麽看起來你都不在你公司？”
鄭玄他媽媽知道他的職業，但習慣稱呼戰隊為公司，職業選手的身份在她看來和普通上班也沒什麽差別。當然了，本質上面确實也沒什麽差別。所以當初鄭玄說要打職業，在家庭裏面是沒有遇到阻力的，他媽的看法是：沒有看法，大家都是上班嘛，這班還能拿着工資打游戲，挺好的啊，又不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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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的，鄭玄溫和的性情大概也和家庭教育有關。
“有點事兒，在外面。”鄭玄也笑了，問，“你和薛叔還好嗎？”
薛叔是他後爸，他親爸媽因為早些年聚少離多，感情自然變淡，所以挺早就和平商議離婚了，各自再婚，但彼此關系還是挺客氣的，鄭玄和兩邊的後爸後媽都關系處得不錯，基本上可以說是其樂融融大家庭，并不像一般刻板意義上面的離異家庭那樣形勢險峻。
鄭玄也總是覺得自己運氣很好了，家人都是性情很友善的。
“都好。”鄭玄的媽媽道，“你呢？這段時間都沒空去你那看看。”
“我也都好。”鄭玄選擇撒了謊。
他和父母雙方關系好歸好，但畢竟情況還是特殊，他一直也在避免太深入那兩個新家庭，不想給大家造成困擾。雖然他覺得大家可能也不會拿自己當拖油瓶，但怎麽說呢，走走親戚是好的，但走得太深入了，真的也有些不好，還是把控住距離才行。更特殊的情況在于，鄭玄後爸後媽的身份，其實并不怎麽“普通”，鄭玄走太近了就怕別人說風言風語給兩個新家庭添不必要的麻煩。
鄭玄他媽：“我這個月得陪你薛叔有事兒，不在國內，就不過去看你了。”
鄭玄：“好。”
“下個月你薛叔生日，如果我們趕得回來，就一家人吃頓飯，現在政策也不準他太熱鬧搞這些，以前來的都是你也不認識的人，就沒叫你，今年只有薛叔這邊的家人，你過來嗎？”
鄭玄道：“我記得，薛叔今年是六十歲整生吧？”
“是啊。”
“那我過去。”鄭玄道。
母子倆又聊了會兒生活閑話，鄭玄他媽媽忽然停頓了一下，問：“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鄭玄：“什麽事情？”
“我問你呢，你還反問我？”他媽嗔他一眼，“就感覺你今天狀态有些不好。”
“瞞不過您火眼金睛。”鄭玄笑道，“一些私事，有點兒麻煩。”
聽他這話也是不打算說出來的樣子了，他媽也沒催，只是道：“解決得了最好，自己不好解決的話，就和我們說。”
“嗯。”
兩人再說了會兒，結束了視頻，鄭玄嘆了聲氣，盯着黑漆漆的手機屏幕裏面的自己的倒影看了一小會兒，站起了身。
清平戰隊和金石戰隊的餐也聚了，感情也聯絡了，坐着大巴車一堆人把當地幾個景點也一日游了，就回了清平的基地原地解散、自由活動。
當着向楠的面被趙遼獻了大半天殷勤還不敢翻臉的江明辰整個人都要崩潰了，趕緊說累了，打算把自己反鎖在客房裏面清靜清靜。
趙遼便跟着說：“哦，那我也去休息了，其他人自便吧。”
江明辰要瘋了，但表面禮數不能丢，還是和清平的人客客氣氣說了會兒話才裝作很自然地回客房小樓上去，趙遼總之是一路跟着他，跟到房間門口還打算跟進去。
江明辰的腳步停在房間門口，沒敢開門放他一起進去，只是壓低聲音道：“你幹什麽？這是在外面。”
“說得好像回去了你就能讓我幹什麽似的。”趙遼沒好氣地哼唧一句，立刻又笑嘻嘻地讨好地拉江明辰的衣袖，賣萌似的道，“你看一下我啊。”
江明辰微微皺着眉頭看他一眼：“看什麽？”
“我想好了，我就跟你一個人過。”趙遼晃了晃江明辰的手，“你看今天那家夥撩我騷我都沒正眼看他。”
“……”關我什麽事！而且很顯然是人家沒理你吧？！
江明辰內心滿是槽點，臉上仍然很喪、啊不，仍然很平靜地說：“哦。”
“我以後也這樣，我昨晚蹲你門口想了挺多的，真的，太難受了。”趙遼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道，“不是有句俗話叫浪子回頭金不換嗎，我收心了，我昨晚真被吓到了，我特別怕你真的徹底不要我了。我一想到萬一哪天真的我再也找不着你了，我差點兒心梗。”
“……”江明辰沉默了很久，輕聲說，“趙遼，這些話，你說過不止一百遍了。”
趙遼：“……”
“從國外到國內，從以前到現在，你隔一段時間就說一些這樣的話。”江明辰覺得好笑，卻又笑不出來一絲半毫，這笑意便成為了無奈，“趙遼，你說第一次和第十次的時候，我其實都相信過你，我甚至當時想過，如果你真的照你所說的話改了，也許，我也許會努力嘗試着接受你。但是你說第十一次的時候，我已經不會再相信了。”
趙遼嗤笑了一聲：“是因為我說得多了，還是因為現在你移情別戀了？”
“和其他人沒有關系。”江明辰道，“我們根本就不合适，我們的三觀不在一個地方——”
“搞對象要什麽三觀一致，你毒雞湯喝多了吧？”趙遼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們在一起也不是讨論學術問題，不他媽就是接吻做愛嗎，你非得上升到思想高度是腦子有病吧？”
江明辰：“……”
江明辰能說什麽呢，這就是他跟趙遼從根本上無法溝通的原因。
但他還是必須艱難地試圖趁着趙遼難得稍微有耐心的時候分析道理：“那就說很實在的一點，趙遼，你的配偶觀和我不一樣，這肯定和搞對象有關系了吧？”
“那我現在不說了我不出去搞了嗎。”趙遼皺眉，“你不信我啊？”
“……”江明辰用沉默代替回答。
趙遼也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沉了下去，冷着臉道：“我警告你，江明辰，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現在低三下四求你，你最好順坡下來，別自己找罪受。”
該服軟了，把這場面帶過去，不要和他吵，毫無意義。
江明辰聽到自己腦袋裏面的理智小人兒拼命在這樣提醒自己，然後聽到自己說：“趙遼，你打死我算了，我不想活了。”
趙遼：“……”
江明辰的手緊緊地攥着，感覺自己在發抖，幾乎是扯着嗓子在說話，但聲音又很小：“趙遼……”他又有些說不下去了，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半晌把袖子撸起來。
趙遼看了一眼，頓時有點兒懵，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你——”
“昨晚上我試了一下，我還是不敢使勁兒割腕，所以我還活着。”江明辰朝他笑了笑，“我膽子不大，不敢，但早晚有一天逼急了會敢的。但我也不想拖延太久，也別耽誤任何人的事情，不如你幫我這一次，直接弄死我算了，我感謝你。”
“你瘋了吧？”趙遼目瞪口呆道，“你突然發什麽神經？昨兒不好好的嗎！”
本來是好好的，但是昨天晚上見完了鄭玄，江明辰的情緒起伏很難穩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見完鄭玄之後反而更絕望了。大概，是和趙遼相處久了，所以自己也有了神經病吧。江明辰心想。
“你是不是跟姓鄭的聯系了？你們說什麽了？殉情？”趙遼質疑道，“江明辰，我跟你說，你倆死都不怕是吧？你就是想跟我說這個是吧？跟我來這一套是吧？行啊，你倆不怕，你倆還有——”
“我說了跟他沒關系！我自己不想活了不行嗎！”江明辰低聲道，“我人都死了，你愛怎麽樣怎麽樣吧，你弄死我媽我什麽人，我都不知道了，随便你吧。”
趙遼一下子是真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他以前拿這些威脅江明辰，江明辰是怕的，是真怕。
如今江明辰這麽說，恐怕也不是突然學會了虛張聲勢地吓唬人，而是，真的自暴自棄了。
趙遼卻最怕江明辰這麽“自暴自棄”。他真弄不弄死鄭玄倒是還好說，關鍵是他不可能真弄死江明辰，也不可能真弄死江明辰的親媽，他一直以來做的恰恰是在虛張聲勢地吓唬江明辰。
話再說回來了，萬一江明辰真腦子不清楚想不開出了事，他再去弄死鄭玄也沒意義了，他又不傻，分得出什麽是重點。
所以江明辰這突然……難道發現了打手去弄鄭玄的事了？可這他媽的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趙遼一瞬間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江明辰現在也沒把話挑明，他自然不可能自己先說那打手不是自己買的，說了就更是火上澆油此地無銀。可問題是……問題是确實此地無銀啊！
那他媽的是誰自作聰明搞的啊！媽的，操了，最好被讓老子知道，弄不死那蠢玩意兒！你他媽的倒是兩三年之後再去弄不行啊！
趙遼都有點崩潰了。
可是無論如何，趙遼心想，不能讓江明辰發現端倪。便只好竭力埋藏掉自己的心虛，繼續裝腔作勢，冷笑了一聲，問：“說實話吧，突然的這是又怎麽了？”
“什麽都沒發生，只是我自己想來想去，我受不了了。”江明辰最開始還很緊張，越說就越平靜，“你愛怎麽就怎麽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說完，江明辰也不敢進屋了——誰知道趙遼會不會跟進去發瘋——他轉身準備離開這裏，被趙遼死死的抓住手腕就試圖往屋子裏面拖。
江明辰急忙朝相反的方向用力掙紮。
兩人正拼着勁兒拔河，忽然趙遼罵了一句什麽，江明辰沒聽清，就已經被另一股力量朝後一扯，落進了一個很熟悉的懷抱裏面，而來者另一只手扣住了趙遼的手腕，趙遼生理性反應，手一松，就眼睜睜看着江明辰被搶走了。
其實，按正常來說，趙遼是沒這麽容易被“偷襲”成功的，可他剛才那一下子特別心虛，又沒想到……沒想到鄭玄會突然出現，還動手。
沒錯，來的人就是鄭玄。
江明辰的腦子都是空白的，愣了一秒鐘，下意識就想離鄭玄遠點兒，卻被鄭玄攬住了肩膀，勁兒不粗魯，還很溫柔，但就是很難掙開。
江明辰有些惶恐地看着鄭玄的側臉，頓時又開始怕了。剛才朝趙遼扔狠話的時候明明已經覺得自己無所畏懼了，可立刻又反悔了。他甚至後悔自己剛才說了那些話，不應該那麽刺激趙遼的，趙遼真的會對媽媽和鄭玄下手的……
鄭玄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笑了笑，低聲道：“沒事，別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