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鄭玄聽聞這事兒自然是要立刻過去接人的,江明辰則無論如何也不放心,死活要跟着一起過去。
當他倆過去時,場面已經亂了。
這群人包的KTV包間裏一片狼藉,各種玻璃和其他東西碎着落了一地,空氣卻詭異的安靜,趙遼和向楠這邊一堆人或坐或站,對面沙發上則坐着江明辰不認識的一個大光頭和一群其他人,有種劍拔弩張的感覺。
大光頭旁邊則站着倆滿臉血的年輕男女,夜場濃妝化得跟鬼似的。
聽到開門的聲音,衆人齊刷刷看過來,趙遼皺眉道:“不是讓你們別過來了嗎。”
中途鄭玄确實接到了趙遼的信息,讓他別過來了,但越是這樣,鄭玄也越怕出事了,還是堅持來了。
“沒看到。”鄭玄面不改色道,“這是怎麽了?”
向楠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道:“沒什麽啊,碰瓷呗。”
對面的大光頭也說話了:“別介,話都讓你們說了可不行。”他的語氣倒不和外表似的兇惡,只是帶着顯而易見的混了許多年的社會圓滑,“我誠心誠意請你們這幫小兄弟喝酒唱歌兒,結果你們反過來把我的人打成這樣,還說我碰瓷?這裏你們人也多,自己憑良心說,事情是怎麽樣的。”
向楠道:“事情就是你們往我們酒裏下藥呗,你還有道理了?”
大光頭道:“你有證據嗎?我還說你們在我場子裏‘吃糖’呢,萬一遇上臨時檢查我還沒處兒說理呢。”
唐東郡趁着他倆說話時已經起身到了江明辰身邊,低聲将事情說了一遍。
事情是這樣的,何昌生日,攢了個局叫大家來玩兒,而這大光頭則是他們新認識的地頭蛇,這家ktv的老板,人看着挺豪義的,有意結識這幫子錢多燒手的纨绔子弟,就混一起玩兒了。玩着玩着按照兩邊人的慣例,就玩得“開”了些,結果趙遼這摔壞了腦子的是真腦子出問題了,先前被少爺公主陪着敬酒這些都還挺正常在逢場作戲,突然就發作了,搶過杯子朝人家頭上砸,桌子都給掀了。
對方也不是善茬,自然有脾氣,過來就要跟趙遼理論,差點兒兩邊都打起來。
最終這件事不了了之,畢竟一邊是趙遼這幫子“強龍”,一邊是大光頭那地頭蛇,誰也不能說真占上風,再往外鬧大了,警察來了,都去尿檢,那就好玩兒了。于是在鄭玄和唐東郡、張旭等人的調停下,強行把這事兒掀篇。
Advertisement
人都回了金石基地,趙遼一路上沒說話,沉着個臉回了自己房間,把門摔得震天響。
衆人面面相觑,鄭玄和唐東郡幾乎同時開口:“大——”
兩人又停下,互相看了眼,都笑了笑。唐東郡道:“鄭隊主持大局吧。”
鄭玄溫和地道:“說不上,但不早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麽都白天再說。”
大家便散了。
鄭玄看了眼趙遼的房門,又看了眼歪歪扭扭離開的向楠,猶豫一下,拍了拍江明辰的肩膀:“你也早點休息,我去跟向楠聊聊。”
江明辰道:“嗯。”
可是看着鄭玄追到向楠房間裏面後,原本已經回到了自己房間門口的江明辰腳下一轉,再次來到趙遼的房間門口,盯着門牌號看了半分鐘才下定決心,從兜裏掏出鑰匙,開門進去。
趙遼正坐在床上發呆,手裏還握着碳酸飲料,聽到聲音看到進來的江明辰,有那麽一瞬間的驚訝,随即問:“你怎麽有我的鑰匙?”
你以前非得給我的……江明辰含糊道:“你以前讓我給你搞衛生。”
趙遼聞言卻更低落了似的,許久才道:“我為什麽要讓你搞衛生?你又不是我保姆。”
江明辰沒想和他糾結這個,便裝作沒聽到,站在那兒措辭怎麽說自己的事兒。
趙遼卻來勁了,又問:“我之前到底是什麽人?”
江明辰一怔:“怎麽突然這麽問?”
“我以前是何昌那種人嗎?”趙遼疑惑地問。
“……”那可不是,何昌的段位哪裏比得上你?都是你帶着玩兒的。
江明辰硬生生把這句吐槽吞回肚子裏面,艱難地說:“你別想太多。”
“不是我想太多,而是我發現不對。”趙遼擰着眉頭道,“你跟我說實話,我之前是不是何昌他們那種人?如果我不是的話,為什麽我會跟他們混在一起?為什麽他們會帶着我搞這些事?你要不說實話,我也總有辦法查到。”
江明辰眼神複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走到一邊拉着椅子坐下,低着頭又想了很久,道:“趙遼,我問你一句話。你真的失憶了?”
問完,江明辰也沒敢去看他,仍然背對着他,低着頭,手指有些局促地在桌面上戳了幾下。
因此江明辰沒有看到趙遼此時此刻的真實神色,只能聽到趙遼迷茫又無助的聲音:“我是失憶了,而且看現在這情況,可能我不如不知道我失憶前是什麽人。”
江明辰的心裏更不好受了。
本來他隐瞞趙遼是被向楠踹下樓這事兒就令他很糾結了,這些日子再看着趙遼……與此同時他又一直自我反省這樣不對,明明應該覺得趙遼是自作自受的,居然還同情趙遼,這就是愚蠢了。
可是想歸想,心裏始終都還是很難過去這道坎兒的。
十分地唾棄這樣的自己。
兩人都沉默下來,房間裏面只有趙遼偶爾喝一口飲料的聲音。
江明辰想了又想,剛要說話,趙遼也正好開口了:“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那樣子。雖然我也打小不是個什麽好人吧,但也不至于那樣吧。”
他這麽一說,江明辰的心裏像被撥動了一下,更難受了。
說真的,江明辰一直将小時候的趙遼和後來的趙遼分開看的。剛認識的那個年紀小的趙遼雖然傲嬌和任性了點,但确實不是後來那爛透的樣子,甚至說那時候的趙遼壓根就不愛搭理人。當然,也不排除是人長着長着自然變了,但……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一開始明明只是很正常的和同學朋友們社交參加各種排隊,漸漸地就……
江明辰忽然一怔,扭頭看向趙遼。
趙遼無辜地看回來。
江明辰問:“今天是怎麽回事?”
趙遼從何昌他們非得拉着他去玩兒說到最後發現他們故意給他下套,一五一十,全說了。
江明辰就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腦袋裏面一閃而過。
太像了。
曾經那個正常的趙遼仿若一夜之間就變了,變成了後來那個越來越神經病的什麽都玩兒的趙遼……可說是說“一夜之間”,其實追溯起來,中間是過了一小段時間的,當時江明辰和媽媽回家鄉有事兒,過了兩個多月才回去,而趙遼就在那段時間裏新交了不少狐朋狗友,就,逐漸地變了。
以前江明辰并沒有細想過這事兒,也不可能去細問趙遼在那倆月裏面怎麽突然認識了那些人,可現在越想越覺得事兒有些奇怪起來。
“怎麽了?”趙遼問。
江明辰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事。也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就是過來看看。”
“嗯。”趙遼又笑了笑,道,“還好我也沒爛到你都懶得理我的程度,看來還有救。”
江明辰:“……”
啊,其實本來确實是懶得理你了。
江明辰走到門口,沒忍住又回頭看了看坐那兒繼續喝飲料的趙遼,鬼使神差般的道:“趙遼。”
“嗯?”
“你以後好好的就好了。”江明辰半晌才艱難地說出這句話來。其實他想說的很多,卻又覺得每一句都有不妥當之處。他不能代替其他任何人對趙遼說“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可是心裏難免就這樣想。
趙遼看了他幾秒鐘,将手上的飲料瓶子擱一邊,忽然下了床,三兩步過來就抱住了江明辰。
江明辰本能反應就是渾身一僵,想要推開他。
“謝謝。”趙遼低聲說。
江明辰猶豫一下,還是輕輕地推開了他,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長籲一口氣,努力用普通的語氣笑着道:“我們是朋友啊。”
趙遼笑了笑,挺陽光的,道:“嗯。”
趙遼送江明辰出去,把門關好,笑容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他走回窗前,一只手拎起飲料喝了口,另一只手按手機。
半個小時後,大洋彼岸,剛白日宣淫完畢的趙公楚接完一個電話,整個人都不好了,把小老婆推開點,臉色難看地到處打電話問兒砸趙遼到底是吃錯什麽藥了。
等他打完一圈電話,這才對小老婆說發生了什麽事:“趙遼打算跟我做事。”
小老婆也是一愣:“他做什麽事?”
“你管他做什麽事!”趙公楚罵道,“反正他不能過來!”
确實也是能力所限,趙公楚在自家內部說不上全權把握,周圍一堆長輩都倚老賣老,嘴上還說是為了維持家族秩序。這些年還是看在趙遼實在爛泥扶不上牆的份上,所以對趙公楚在一定範疇內栽培私生子女們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說到底,趙遼畢竟是正兒八經的繼承人,其實還挺讨老一輩的喜歡。他最近的動作不大不小,怎麽都還是能搞到一個“孩子終于長大懂事了”“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名頭,那群老不死的欣慰得很。若趙遼回家裏做事,趙公楚好不容易給安排好的其他兒女們的後路就很難說是否能保住了,說不定那群老不死的為了不礙趙遼的眼而搞事情。
媽的,卡不夠趙遼刷了還是怎麽的,這些年要多少錢給多少錢還不夠他玩的?!
小老婆在旁邊安靜地觀察了一陣,借口要幫他去端熱茶過來,出了卧室就趕緊給兒子發信息說這事兒。
不光是趙公楚這邊,差不多同時候,趙遼他親媽那邊也是類似的情況。
趙遼想象得到這一切,他打完電話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呆,直到胸口憋悶到想死,便翻身摸出藥來,可是抓在手上,最終還是扔到了地上,躺回去繼續發呆,繼續難受。
不光是江明辰,就連他自己都是最近才發現的。
以前他沒想那麽多,也懶得想那麽多,最近是為了查鄭玄和向楠,結果連帶着把其他事兒給查出來了。比如說當年趁着江明辰跟他媽回國有事、忽然就跟他主動交好的那些個“朋友”是怎麽回事。
咚,咚,咚。
很客氣的敲門聲,伴随着鄭玄的聲音:“休息了嗎?”
趙遼一愣,沒料到鄭玄忽然來找自己,看了看沒關的燈,起身把地上的藥撿起來塞到枕頭底下,去開門,疑惑地問:“什麽事?”
鄭玄朝他笑了笑,将手上提着的小藥箱遞到面前,溫和地說:“我想起你好像也受了點傷,怕感染,過來看看,正好還有燈光。你還沒上藥吧?”
趙遼:“……”
Gu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