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景鯉知道景山一貫不靠譜，想一出是一出，為了弄到錢打牌對家人更是沒什麽情面可講。

景鯉站着不動：“你有什麽話就這麽說吧？”

景山面色怪異，上下審視景鯉。

他沒什麽話說，景鯉也就沒有再站着的必要了，轉身要走。

景山這時卻問了一句：“你真是景鯉，不會他媽的鬼上身了吧？”

景鯉腳步一頓：“我要真的鬼上身了，第一個先弄死你。”

“你他媽說什麽？”景山勃然大怒。

景鯉猛然回頭沖他做了個鬼臉。

不知道是不是效果太好，景山竟然被吓得退了一步。

景鯉暗地裏翻了個白眼，這次順順利利進了廚房。

她幫奶奶把粥盛了出來，見奶奶又煮了蛋，就在廚房直接剝了。

奶奶笑道：“餓了？”

“沒。”景鯉小心将雞蛋上面的蛋白揭開，擠出蛋黃，一口吞了，再将蛋白遞給奶奶。

奶奶搖頭：“我不吃，你自己吃就行。”

“蛋白沒事的奶奶，咱們分了，”景鯉示意門外，“別讓爸爸知道了，他知道咱們誰都沒份了。”

奶奶還想讓。

景鯉直接将蛋白塞到奶奶嘴邊。

奶奶無奈，将蛋白吃下去，一邊難掩高興，一邊又嗔怪道：“你這孩子。”

景鯉在廚房裏把粥一口喝完了，出門跟奶奶告別：“奶奶我走了。”

“路上小心。”

景山一邊喝粥一邊瞪着景鯉：“你不和你爸打招呼？”

景鯉當沒聽見，直接出了門。

這天早上，因為路上沒什麽人候車，司機開得快，景鯉也就比昨天到的更早一點。但沒想到去了後，閱覽室裏還是有人了，是個女生，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在補覺，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到的。

景鯉沒管她，坐下來就翻開書學習，但看了沒一會，有人輕輕喂了一聲。

景鯉一開始沒理會，直到那人又喂了一聲，景鯉這才擡眼。

沒想到喊她的是許卿。

“怎麽是你？”景鯉有點意外，“我一開始沒認出來。”

許卿笑了笑：“早。”

“早。”

許卿搬着書坐到她身邊的位置：“你好早啊，家是不是就在這附近？”

“沒有，我家離得其實挺遠的，還要坐車。”

許卿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家也挺遠的。”

她看起來有些憔悴，像是晚上沒休息好。

“你怎麽了？”景鯉關心地問道。

“就是有點累，”許卿看起來不太想說，從包裏翻出尺子，“謝謝你的尺子，幫了我大忙。”

借個尺子能幫多大的忙，景鯉笑道：“不客氣。”

許卿還了尺子就沒再說什麽了，也翻開書看起來。

大概過了好一會，許卿的同班寧寧來了。

寧寧到的時候閱覽室人依舊不多，三四個的樣子。她進來後直奔許卿。

“許卿你昨天是不是差點被花盆砸到，沒事吧？”她說着就要檢查許卿的腦袋。

“差點，”許卿聲音有點有氣無力的，“沒砸到，我撿東西躲開了。”

寧寧慶幸道：“那就好，你爸真是太瘋狂了。”

許卿苦笑了一下：“好了，不提他，學習吧。”

寧寧坐到座位上，又問：“你吃早餐了嗎？”

許卿微微一頓：“吃了。”

寧寧沒看出來異常，只當她真吃了。

景鯉卻見她看書的時候總是捂着胃，臉色也蒼白得有些難看，不免擔心，寫了張紙條遞過去：“你要是沒吃，還是去買點吃的吧。”

許卿扭頭看了一眼景鯉，在紙上寫了兩個字，又遞回去。

“吃了。”

她堅持自己吃了，景鯉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繼續看書。

過了一會，許卿對寧寧小聲打招呼：“我去下洗手間。”

寧寧随口應了聲。

許卿說完，站起來，卻不由自主晃了一下，連忙扶住景鯉的桌子。

動靜不大，也沒什麽人看過來，但景鯉被打擾自然發現了。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見許卿輕輕搖了搖頭。

景鯉想問的話又咽回去，她看得出許卿在強撐，站穩後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勉強。她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跟了上去。

出了門，景鯉問她：“你沒事吧？”

許卿擺擺手：“我沒事，你回去吧，我真的沒事。”

她轉身進了洗手間，景鯉沒有一味跟過去，猶豫了一下，轉身下了樓。

許卿回到閱覽室的時候沒看到景鯉，有些奇怪，但是也沒多想，只是将她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筆撿了起來。

過了一會景鯉回來了。

許卿正埋頭看書，桌子上卻突然被放上了兩個包子。

“我給你買了兩個豆沙包，你吃點吧，早上不吃容易低血糖。”

許卿眼驀地一酸，輕輕對景鯉道：“謝謝。”她轉身從包裏拿了一張皺皺巴巴的一塊錢，遞給景鯉，“夠不夠？”

景鯉卻擺擺手：“就當交學費了，還請許老師以後多多指點。”

許卿卻執意要給：“教你是我自願的，錢還是要給你。”

景鯉不要，許卿硬塞，倆人動靜鬧得有點大了，旁邊有人警示地咳嗽了一聲。

許卿卻仍然固執地将錢遞着，景鯉沒辦法，只好接過來。

許卿這才滿意，将景鯉買的豆沙包一小口一小口吃了。

大半個上午過去，許卿許是做完一套題了，主動問景鯉有沒有什麽不懂的地方。

景鯉早留了一堆帶星號的題了，見她主動問，高興地将題目都亮出來。

在閱覽室裏讨論題目容易遭嫌，倆人便抱着書出了門，留在閱覽室的東西則讓寧寧幫忙看一會。

倆人站在走道處，将書放在走道的欄杆臺子上。

許卿翻看了一下景鯉做的練習題，不但幫教後面的難題，還指出了她寫的不對的地方。

“教材內容有沒有不理解的地方？”

景鯉連忙又翻給她看。

許卿實在是溫柔又耐心，不管景鯉問的問題多白癡，她都能用淺顯易懂的方式讓景鯉理解。

初一的內容不多，又簡單，在許卿的幫助下，景鯉很快将第一本書搞定了。

有個老師教，果然事半功倍，景鯉對許卿簡直感激不盡，對她道：“不然以後你的早餐都由我來買吧，真的，就當交學費了。”

許卿不願意：“我都說了，教你是自願的，收你東西算什麽了。”

“沒事的，我也沒什麽錢，遇上了就給你買一點，你就別拒絕了，好不好，許老師？”

景鯉拖長了音，有些刻意撒嬌賣萌的嫌疑。

許卿這人明顯吃軟不吃硬，語氣已經不那麽堅定了：“真的不用了……”

“用的用的，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景鯉單方面下了決定。

雖然這是一筆額外的支出，但景鯉卻覺得這筆支出是應該的，只是她可能需要向媽媽多要兩塊錢車費了。

現在快餐店已經拿不到工資了，想想其實還是有點困難啊。景鯉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時間差不多，景鯉收拾東西打算動身去快餐店。

許卿在旁支着下巴看她，突然道：“說真的，應該是我謝謝你。”

景鯉不解：“為什麽？”

“昨天晚上，”許卿像是有些難以啓齒，“我爸把我書和文具都扔了出去，讓我別讀書了。我去撿，結果樓上的花盆突然掉了下來。”

“那你應該沒被砸到吧？”

“沒有，你的尺子飛到了遠處，我跑過去撿了，剛跑開，那花盆就砸在我腳邊，摔得稀爛。從六樓掉下來的花盆，要是砸在我腦袋上，我只怕命都沒了。”

許卿低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說不出的苦澀。

景鯉看着她，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許卿笑了笑：“希望吧。”

景鯉将書抱在懷裏，對她道：“我爸其實也讓我別讀書了，因為我成績稀爛，但是我現在想讀了，他再跟我說讓我不要讀這樣的話，我都當他放屁。你成績這麽好，一定更要好好堅持下去。”

許卿看向景鯉。

女孩的眼裏像有星光，明亮又耀眼，她本來瘦削蒼白的面孔都仿佛熠熠生輝。

許卿怔然。

景鯉又笑道：“只有擺脫了這樣的困境，才能重生。咱們沒什麽本事，只有靠讀書了。”

“對。”許卿受她的眼神鼓舞，緩緩點頭。

景鯉結束了一上午的學習，又投入到快餐店的工作中。

快餐店是真的一日比一日忙，下午景鯉多留了一會，撐過了飯點。

等景鯉決定要走的時候，客人也慢慢少了起來。

臨走之前，李老板讓劉娟準備了大家的晚餐，幾人一邊吃着漢堡一邊說話。

元圓玩着手機上的小游戲，随口道：“你看吧，每次小鯉在就客人賊多，你們還不信。”

“誰不信了，”劉娟給景鯉加滿果汁，“咱們景鯉就是錦鯉成精，我早就知道了。”

景鯉只笑，并不插嘴。她打心眼裏并不覺得生意好是因為自己。

李老板吃東西也翹着二郎腿，咬一口漢堡，對元圓說：“去給小鯉拿錢。”

“拿多少？小鯉你今天做多久了？”

“不用了吧，”景鯉連忙拒絕，“我說了，工資都用來還錢的。”

劉娟卻記着景鯉的時間，道：“有八個小時吧，上午十一點半來的，現在晚上七點四十了，馬上快八點了。”

李老板：“那就算一半，給她拿四十，剩下的四十當還錢。”

景鯉還想拒絕：“不是超時不算錢嗎？”

“你做得好就給你算錢。”李老板兩口将漢堡吞了，差點噎住，連忙喝了一口果汁。

元圓拿了錢塞給景鯉：“也不能一分不拿吧，你出來兼職不就是想賺生活費嗎？沒工資有錢吃飯嗎？”

景鯉感動地将錢接過來，輕聲道：“謝謝你們，尤其李老板娟姐元圓姐。”

大家被逗笑。

李老板不滿：“尤其謝謝我就行了，關他們什麽事。”

景鯉熱淚盈眶：“你們都太好了。”

李老板頭疼：“千萬別哭。”

劉娟好笑：“可算是找到治你的法子了，小鯉，以後他偷懶你就去他房間哭。”

“景鯉你敢，工資還想不想要了？”

“我給你發。”

“劉娟你找死是不是？”

……

漢堡店關了門，裏面員工卻仍在開着玩笑，互相打鬧。

景鯉看着他們，只覺得心裏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