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雖然回來已經很晚了,但景鯉還是抓緊時間做了會作業。學校訂的習題集還沒到,數學老師讓課代表在黑板上抄了幾道題,其他老師都是布置課後習題。
數學作業景鯉在學校就做得差不多了,這會為了鞏固,就将自己買的資料書後面的練習題給做了。
等時間差不多,正想去睡的時候,大門突然被推開,景鯉回頭,看到景山站在門口盯着她。
他掃了一眼客廳桌上的書:“學習呢?”
景鯉“嗯”了一聲。
他又問:“你老實跟我說,你到底怎麽進的一中?”
景鯉皺眉:“你什麽意思?”
肖芳也問:“你幾個意思?”
景山冷笑了一聲,走進來:“我幾個意思,誰不知道劉主任沒答應你讓景鯉進一中,就你說的那理由,放誰誰信?景鯉的成績你當老子心裏沒數嗎,人家馬校長昏了頭才讓你進的一中吧?”
“我不知道你在懷疑什麽,”景鯉大概有些聽明白了,“你是不是聽別人傳了什麽?”
“你要沒做那虧心事,怕別人傳嗎?”
“我媽肯定沒做虧心事,”景鯉瞪着他,“你做沒做我就不知道了。”
“你他媽說什麽呢?”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激動什麽?”景鯉意外地看着他,“你別是真在外面做了虧心事吧?”
“我,老子做什麽虧心事,打牌算不算虧心事,”景山大手一揮,“別把話扯我身上來,說你媽呢。
“你媽攔着我不讓我去學校找你,行,我不找,現在你回來了,那就給我老實交代,你是怎麽進的一中。”
“我媽說我怎麽進的,我就是怎麽進的,”景鯉輕笑,“我說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信不信。還有,你愛信不信。”
景山猛地一巴掌扇過來。
景鯉早有準備,一溜煙跑到肖芳身後:“媽,他又要打我。”
“景山!”肖芳,“你跟我的事,犯不着和孩子過不去。”
“是我跟她過去不去嗎,是她跟我過不去!”景山仍要過來揪着景鯉,這一巴掌扇不下去,顯然讓他心頭不甘。
外面的動靜終于把睡覺淺的奶奶吵醒了。
“這每天晚上都要來這麽一回,老婆子遲早有一天被你們折騰得折壽喽。”奶奶疲憊地推開門出來,将跑過來的景鯉拉到身後。
景山被老太太擋住,指指景鯉:“你他媽給我出來。”
景鯉卻不理他。
景山見威懾不到她,扭頭看到景鯉的書,一臉猙獰地上前将書一把撕了。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景鯉甚至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書被撕成兩半,她驚怒地大喊:“景山!”
景山的火氣因為這一聲燒得更旺:“你叫老子什麽?老子就知道你他媽是個白眼狼,打心眼裏是不是就是不認老子這個爹了,啊?”
景鯉不管不顧沖出去,将地上的書撿起來,不管景山怎麽拽她,就是扒着桌子腿不動,眼淚掉在地上,瞬間洇濕一大片。
“你把我的書撕了,你把我的書撕了。”景鯉一手将書抱起來,哭得仿佛被撕的不是書而是她的命。
“撕了怎麽了,老子就撕了。”景山還要來搶書。
肖芳和奶奶連忙過來攔住。
奶奶将景山拽到一邊:“你幹什麽,你還沒鬧夠嗎,有你這麽當爹的嗎,和孩子較什麽勁呢?”
“景山,你要是氣不過,你沖我來,你撕她的書幹什麽?”肖芳心疼地将景鯉拉起來。
景山插着腰,氣得鼻子裏能沖出火來:“行,我不和她小孩較勁,那你跟我說清楚,你和那個馬校長怎麽回事?”
“人家馬校長都能當景鯉的爺爺了,”肖芳似是覺得有些好笑,“你覺得我不檢點,行,我随你怎麽說,但人家馬校長行得正坐得端,堂堂正正一個知識分子,你別平白誣陷人家。”
“這就護上了,”景山呸了一聲,“你賤不賤得慌!”
“景山,”奶奶也道,“你到底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人家傳什麽你就信什麽,你老婆這麽多年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自己心裏就一點數也沒有嗎?”
“我怎麽沒數,我有數得很,我就是有數才懷疑,當年就傳她偷人你都忘了?還有人家劉主任沒辦法,但是她一心想把景鯉培養出來,為了景鯉的前途,她這個當媽的,還有什麽做不出來?”
“還提當年,當年都是你那個弟媳造的孽你心裏沒數,你個孽畜!”
“行,你要實在不信我,我也沒辦法,”肖芳輕飄飄道,“只要你能不鬧,你想怎麽樣都行。”
景山一指景鯉:“星期一去學校把東西收拾好了,把學費退了給我回來,還讀什麽,丢不丢人?”
景鯉抱着書,卻不吭聲。
景山勃然大怒:“你他媽聾了聽不見是不是?”
“你到底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景鯉擡眼看着他,許是眼裏的光太過凜冽,竟讓景山愣了一下。
“你他媽管我哪裏聽來的消息。”
“你就是不想讓我讀了,何必繞這麽大一圈子。”景鯉點點頭,“行,我不讀了,我星期一去把學費退了,但是請你告訴我,到底誰跟你傳的消息。”
景山不耐煩:“小賤人廢話怎麽這麽多?”
“李成功?”
“還是劉主任?”景山一直提劉主任,景鯉不過是試探了一下,并沒覺得真是劉主任,但沒想到景山的臉上竟閃過一絲不自然。
“那看來是劉主任了,”景鯉好笑,想不到這個劉主任心胸如此之狹隘,就因為她最後越過他求了馬校長,堂堂一個學校主任就做出這樣讓人不齒的事來,“既然是他跟你說的,那沒事,沒辦法,誰讓咱們家欠了他家的呢。誰讓你是我爹呢,既然是這樣那我只能認栽了。”
肖芳覺得匪夷所思:“小鯉你是不是搞錯了?”
“不會搞錯的,”景鯉諷刺地笑道,“我們沒求他,卻去求了馬校長,最後還進了學校,讓他覺得自己沒面子,沒被重視,指不定心裏怎麽想咱們呢。咱們和馬校長無親無故,人馬校長憑什麽幫咱們是不是?但那天咱們卻在馬校長辦公室待了那麽久,一出來突然成了,估計那些守在門外的也覺得奇怪呢。”
“小劉那孩子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啊,”奶奶也不相信,“小鯉?”
景鯉看向景山:“你說清楚,到底是不是劉主任說的,可別到時候冤枉了好人。”
奶奶和肖芳也連忙催促景山。
景山似乎意識到哪裏不妥,眼神閃躲。
奶奶:“你倒是快說呀,這要是真冤枉了劉主任,咱們以後還怎麽見人家。”
景山躊躇半晌,終于開口:“是三姨說的,她說肖芳進了人馬校長辦公室好一會才出來,景鯉進一中的事就定了,也沒說別的。”
“就這樣你就懷疑肖芳了?”
景鯉卻冷笑:“三奶奶說的和劉主任說的有什麽區別?她就算沒說別的,估計語氣也不怎麽樣吧,否則你怎麽這麽容易就誤會了?”
奶奶卻搖搖頭:“小鯉,這不一樣,劉主任和你三奶奶說的時候,可能只是說你和你媽媽去求了馬校長,但是三奶奶可能理解錯了,誤以為咱們肖芳和人馬校長有什麽。”
再理解錯,也不能理解得這麽偏了,這已經有故意中傷人的嫌疑了。
肖芳也道:“對啊,景鯉,你看我和你爸說是因為你丢錢的事讓馬校長幫了咱們,你爸都不信,人家三奶奶什麽都不知道,怎麽相信咱們随便就請動了馬校長?”
景鯉不說話。
奶奶想起什麽,看向安靜下來的景山:“你什麽時候遇到了老三?”
景山眼神閃爍:“就前兩天。”
“你又去借錢了?”
景山不語。
“借了多少?借到了嗎?借來幹什麽?你借了以後還的上嗎?”老太太連珠炮一樣發問。
景山不耐煩:“沒借到,別他媽問了。”
奶奶扯着嘴角笑了笑:“行,沒借到是好事,咱們以後只還錢,再也不去借了。不管是不是誤會,老三肯定對咱們家意見大了。”
肖芳嘆口氣,坐下來,拉過景鯉,将她手裏的書都小心放到桌上,不住心疼:“這書都撕成兩半了。”
奶奶聞言沒忍住,狠狠一巴掌打在景山腦袋上:“你個畜生,腦子還沒有你女兒清楚。”
景山卻犟道:“我這不是不清楚內情嗎。”
“人肖芳什麽都跟你說了,你還要怎麽清楚內情。當時是人家母女倆一起進的辦公室,他們要真有什麽,難道還能當着景鯉的面不成?”
景山不服氣地撇開頭。
“行了,這事到這就可以了,”奶奶往屋裏走,“以後誰也別提,也別再去老三家借錢了,以後誰要是忍不住,也別怪人家埋汰你。”
這個夜晚,到這總算是慢慢安靜了下來。
景鯉的內心卻一點也不平靜,她一邊用膠布沾書,一邊強忍着眼淚。
肖芳在旁幫忙,看着嶄新的書也不住心酸:“有些人什麽都不做就算了,還盡給這個家添亂,我的小鯉憑什麽受這委屈。離婚算了。”
“你說什麽?”
“我說離婚,”肖芳哭道,“反正你也不相信我,這麽待着還有什麽意思,我帶着景鯉兩個人,母女倆相依為命,還活得自在些。”
“你休想!”景山狠狠瞪一眼肖芳,轉身回了房。
母女倆俱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提不了往事,看不見前程,只有心酸和悲痛,仿佛人生就是一場慘劇。
景鯉越修書越是有些意志消沉,最後将書一攬,堆在那,回房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景鯉重生來頭一次賴了會床,奶奶喊她吃早飯了,她才從屋裏出去。
吃完早餐,難得景山率先出了門。
奶奶見景鯉情緒不高,安撫道:“小鯉,你別把昨天晚上的事放在心上,是你爸太混賬了,不是個東西。你可要好好讀書,以後出息了,把媽媽接走,奶奶都不用你管,你那個爸,你把他随便往那一扔奶奶都不怪你。只要你以後有出息,好好的,奶奶就滿足了。”
景鯉含糊地應了一聲,想起還是得去快餐店,就回房收拾了東西往外走。
就在她路過隔壁李成功家的時候,一盆污水瀑布般潑下來。
景鯉站在原地,一個激靈。
李成功老婆細聲細氣道:“哎呀,小鯉,你怎麽不躲啊,濺身上了吧?”
景鯉扭頭看向李成功老婆。
李成功老婆:“怎,怎麽了這是?”
景鯉眼睛晶亮,什麽也沒說,轉身又跑了回去。
屋裏奶奶正收拾桌子,見她突然又回來了,問道:“怎麽了,着急忙慌的,落東西了?”
是啊,是落東西了,落魂了。景鯉沖進屋裏,找到昨晚的書。
那些被撕破的書竟都用膠布粘的好好的,被毀掉的封皮,用報紙包得整整齊齊。
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是肖芳昨晚熬夜修好的。
景鯉鼻子發酸,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她把書收拾好,再也不敢浪費時間。
再次出門的時候,景鯉往外走了點。
她之前魂不守舍,不小心走到了李家的污水坑邊。
李成功家的廚房就靠近污水坑,每次潲水什麽的都往這邊潑,她要是沒記錯,前世肖芳能和景山離婚,就是因為被李成功老婆潑了開水毀了容。
景山在這之前也是說什麽都不肯離婚,但在肖芳毀容之後立馬就答應了。
倆人順利離婚,沒兩個月,景山再次結婚。
景山再婚,說實話,景鯉現在想來,似乎有點蹊跷,再結合昨晚景山的表現,景鯉心裏冒出一個想法。
如果景山不是每晚都去打牌了,那他每次那麽晚回來,都去了哪裏?難不成真像他說的,去加班了?
可景山的工作,景鯉很清楚,他就在裏面給人端個茶倒個水而已,單位裏的人下了班,他給誰加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