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景鯉這一天沒有在書城見到許卿,連寧寧都沒有來,但是意外地見到了金遠和江景行。
她下公交車的時候就看到江景行和金遠從車上下來,到閱覽室沒多久,那兩人又一前一後進來。
景鯉進閱覽室後忏悔了三秒鐘自己意志還不夠堅定,就不敢浪費時間,一頭紮入了知識的海洋。
她一心學習,無心注意那兩人,還是金遠動作太大,将景鯉旁邊的凳子給絆倒了。
景鯉沒空擡眼看熱鬧,但是金遠卻注意到她了,瞥了一眼她的書。
景鯉寫的是高中物理作業,一筆一劃,工工整整。
因着剛開學沒學什麽,課後練習題也比較簡單,景鯉跟着高中老師學得又紮實,一題沒錯。
122班教學進度要快些,這幾道題金遠他們課間早就做過了,瞥一眼就知道景鯉沒做錯。
他挑挑眉,目光又落到景鯉臉上。
倒沒覺得景鯉厲害,只是覺得景鯉與144班學生這樣一個身份對不上號,沒想到144班也有這樣用功學習的人。
出于好奇與無聊,金遠就在她身旁坐下了,時不時盯着她看。
景鯉餘光勉強抽空瞥了一眼是哪個閑得長蘑菇的,發現是那個林為儀身邊的人後就不太想搭理他,寫完物理作業還不算,還将物理資料書上的題給做了。
她只分了一小會的心,就全神貫注地學習。
也許是最近練出來了,即便身邊坐着個存在感極強的人,也沒影響她好好學習。
金遠觀察了一會小白鼠,發現小白鼠行為太過刻板規律,只覺索然無味。
他成績好,但态度散漫,完成任務就基本不太會用功,仗着腦瓜子好使考進122班,還在122班名列前茅,本來高中打算認真一點,但進高中後把書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發現高中知識也不過爾爾,就又恢複到初中時的狀态了。
他們幾個人中,林為儀和他性子差不多,林翼和喬震則在123班,他們之中的異類,只有江景行。
江景行是個老師上課教三頁紙,他能學十頁的那種人。你看着他在努力,上課似乎也在認真聽講,但實際上,他努力的方向和進度,和旁人差了十萬八千裏。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去翻他的書,會發現他看的根本不是高中的內容。他唯二的休閑是學《博弈論》和閱讀村上春樹,随便一本能讓他翻一天。
不熟悉他的人,知道他的成績,再看他埋頭仿佛用功學習的樣子,會覺得很平衡——學霸還不是拼出來的。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是努力,但他只要花你三分之一的時間,就能學你三倍的東西。
這種人,金遠總結就是,聰明、努力,但悶騷。
喜歡看村上春樹的男人都悶騷。
景鯉這沒樂子,金遠就去騷擾江景行。
巧的是江景行今天沒幹正事,看的是《挪威的森林》。
不同于普通男生看那種直白的小黃、書或者A、V,江景行将這種行為完美地與學習以及藝術相融合,整個人仿佛都高雅起來,無形之中就裝了一波逼。
悶騷又裝逼。
由于金遠對他太了解,江景行看這本書并沒有避開金遠,實際上他也不會去刻意避開誰,像他手裏的這本,還是他爸江暮自己從北京帶給他的無删節版。
有品位的人自然知道看書是充實自我,低俗的人眼裏自然就只會盯着下三路那點東西了。
這是江暮的原話,顯然對江景行看這些書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反而是支持的。
江暮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再加上手裏有出版公司,每天與各種文化人打交道,對孩子的這些行為,顯然比一般家長開明多了。
說回來,金遠坐到江景行面前,問他:“看這玩意你會硬嗎?”
江景行不理他。
金遠:“嗯?”
江景行還是不理他,還翻了一頁。
金遠:“有人的時候你當然不能硬,但是沒人的時候呢,會不會看着看着來一發?”
江景行終于擡眼。
金遠對上他那雙無欲無求的眼,覺得自己可能哪裏搞錯了。
江景行可能不是悶騷,而是性冷淡。
“你會對着數學書發情嗎?”江景行又低頭,烏黑柔軟的頭發略有些長了,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金遠笑了,将他的書撥過來,指着一行字,念道:“‘但當我進入她體內時,她痛得很厲害。我立刻問她是不是第一次,直子點了點頭。’你家的數學書這麽編的?”
江景行看着他,沒說話。
“盯着我幹什麽?”金遠将書還給他。
江景行将書收了起來,又翻開了數學書:“你如果沒事可做,去樓下買瓶水給我。”
“也就你會使喚我了,”金遠瞥一眼江景行,目光掃過他冷清的面容,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诶,我說真的,你該不會還沒有那啥吧?”
江景行讀書早,開學前一個星期剛過完十四歲生日。他現在的模樣看起來,甚至還有些稚氣未脫,如果不是本身的氣質壓着,說他剛上初一估計都有人信。
金遠越想越是,不自覺聲音就大了:“我靠,你不會真沒夢遺吧?”
與此同時景鯉放在桌上的鉛筆不小心滾落。
“你還可以再大聲點,”江景行瞥了一眼,嫌他煩了,“沒事別在這擾亂公共秩序。”
金遠知道江景行脾氣其實不好哄,不敢太過分,但心裏卻越發覺得自己沒猜錯,扭頭就給林為儀他們分享這個消息去了。
江景行卻像有透視眼,慢悠悠道:“看來你是不想我晚上過去了?”
“同志們,咱們小白居然還沒有夢遺啊,革、命的道路……”
金遠默默将那行字删除。
實在是江景行太能坐了,金遠沒辦法,還真下去給他買水去了。
金遠一走,江景行卻難得地走了片刻的神。
金遠買水買了一年,買到景鯉作業寫得差不多,都到點去快餐店了還沒回來。
景鯉把書收拾好,打算離開,起身卻見江景行轉着筆,竟有些心不在焉。
開學的前三天,江景行都在閱覽室,每次景鯉瞥到他都能看到他全神貫注的模樣,這走神還是第一次。
景鯉難免想到剛才無意中聽到的一點點內容。
即使心理年齡已經足夠大了,景鯉的心裏還是有些窘迫。
她聽到的其實不多,就只有金遠那句沒控制住音量的。
“你不會真沒夢遺吧?”
這個年紀,沒夢遺應該挺正常的吧……
景鯉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後慌忙搖了搖頭。
江景行素來對別人的目光敏感,景鯉在盯着他看,他其實很清楚。
可能是位置不算太好,天氣又太熱,手上有汗,江景行的筆就這麽轉飛了出去。
他很少轉筆,因為很少走神,本來轉筆技術堪憂,又有汗,飛出去很正常,只是……江景行擡眼。
景鯉正要離開,被筆砸了一下還有些懵,和筆主人對上視線的時候,倒想起一件事來。
她将掉在地上的筆撿起來,走到江景行身邊,把筆放在他桌上,沒說什麽,翻起包來。
林為儀那支筆雖然當時沒還給他,但不代表她就真想據為己有了。景鯉見這次有機會,便打算将筆給江景行。
她早不知道塞哪去了,站在江景行桌子邊翻了半天,有些尴尬。
江景行不知道為什麽也什麽沒說沒問,支着下巴,目光落在書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倆人一站一坐,一動一靜,風景莫名詭異。
就在金遠帶着林為儀等人進來的時候,景鯉終于從書包裏翻出了那支筆。
“找到了,”景鯉還有些高興,燙手山芋終于能脫手了,“這支筆是你朋友的,我那天不小心撿到的,你能不能轉交給他?”
江景行在她說找到了的時候就扭頭看她,雖然是在仰視景鯉,但那眼神卻讓景鯉說不出的局促緊張。
“哪個朋友?”
“就,”景鯉也說不清楚,她都快忘了那個人的具體名字了,“林儀為還是林為儀來着,就是你們叫他林少來着。”
“不認識。”
景鯉:“……”
金遠和林為儀:“……”
就在林為儀想上前的時候,江景行卻将那支筆接了過來。
倆人的手短暫相觸,景鯉的手像這夏天的太陽,碰一下能擦出火花,江景行的手卻和他本人的氣質一樣,冷得能冒涼氣。
景鯉縮回手,忍不住蹭了下褲縫線:“那就麻煩你了。”
江景行沒說話,将筆随意放在桌上。
但景鯉想走,卻被林為儀等人堵住了。
“你把筆給一個不認識我的人,什麽意思?”林為儀坐在一張空桌子上,長腿伸出去,直接将景鯉的路堵住。
金遠也笑道:“這位同學,你不是知道咱們林少嗎,現在咱們林少就在這呢,怎麽不直接還人家手上,還是故意想跟小白搭讪呢?”
喬震和林翼也道:“對啊,肯定是想找小白搭讪,那天不還找小白問路來着嗎?”
“喜歡我們小白?”
景鯉不是頭一次被人堵着了,以前在十三中的時候,學校還有小太妹收保護費的,那時候她唯唯諾諾的,讓人搜個身,再挨兩下掐就沒事了,那些人也不會刻意為難她,因為為難她這樣的人沒什麽成就感,而且再為難也不可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但現在不同,現在是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圍着她。
這種事以前從未發生過,上一世男生們都嫌棄她,班裏選醜女她還名列前茅,現在的班級,不嫌她醜,但對她也一樣排擠。
被男生包圍和被女生包圍的壓迫感完全不同,同是女生,景鯉只會覺得煩,會隐忍,但男生們一圍上來,雖然一樣煩,但還有些不知所措。
面對女生景鯉都反抗不過,更何況男生。她心裏有退意,甚至忍不住看了一眼江景行。
但江景行背對着這邊,似乎對這邊的事毫無察覺。
金遠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好笑:“指望小白來幫你?”
不止他覺得好笑,林為儀和另兩人更覺得好笑。
林為儀将腿縮回去一點,卻還是半堵不堵:“給你個機會,把筆給我拿回來,拿過來我就讓你出去。”
景鯉沒動,壓下心裏那種被羞辱輕視的憤怒,盯着地板半晌,緩緩握拳,終于鼓起勇氣擡頭:“還給你就不錯了,要拿自己拿,手斷了還是腳瘸了?”
林為儀沒想到她脾氣還不小,愣了一下。
景鯉卻覺得反抗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了,諒他們這些人也不敢真的把她怎麽樣。她直接從林為儀腳上跨過去,推開金遠喬震,出了閱覽室。
林為儀和金遠對視一眼。
林為儀沒好氣地起身,走到江景行桌子邊将那支筆拿起來,直接一個弧線扔進了角落的垃圾桶:“走了,中午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