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天一早, 景山和肖芳去離婚。

景鯉在賭場等候。

奶奶坐在景鯉身邊,不住地掉眼淚, 她倒是不求了, 甚至還說:“離吧,離了剛好, 離了你們母子,也算是解脫了。就是我這個老不死的……”

“奶奶,你別哭了, ”景鯉勸慰道, “就是他們離了婚,你還是我奶奶,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好不好?你要是在那個家待不下去, 你來找我也行, 好不好?”

奶奶擦了擦淚, 卻搖了搖頭:“奶奶要是待不下去, 哪裏還能去找你, 奶奶直接去找你爺爺不就行了。”

“奶奶你別說這樣的話,奶奶你肯定長命百歲的。”景鯉抱住她, 心裏嘆氣。

這個家,她唯一割舍不下的,也就只有奶奶了, 但是如果為了奶奶不走, 那媽媽又不知道該受多少苦。

她總是要有所取舍的。

休息的房間留給了景鯉祖孫, 江景行和金遠林為儀靠在欄杆處,看着樓下重新開門的賭場慢慢又摩肩接踵,擠成人的海洋。

林為儀俯視着那些打了雞血一樣的賭徒,嘆口氣:“賭牌真的害人啊。”

金遠笑道:“咱們林少終于迷途知返了。”

“滾。”林為儀推他一把。

金遠毫不客氣地推回去:“怎麽,要打架啊?”

“來啊。”

倆人在樓上推推搡搡,打鬧起來。

江景行卻不管他們倆鬧成什麽樣,只是靠着欄杆若有所思。

“想什麽呢?”金遠鬧夠了,又過來,攀着江景行的肩,“愁錢呢吧,早就勸過你了,你不聽。”

江景行将他的手拿開,往樓下走。

“你去哪啊?”

“回學校。”

景鯉卻沒辦法回學校。

離了婚,剩下的錢給了那個莊家,景鯉得和肖芳一起回景家搬家。

奶奶一路哭,肖芳扶着她,也是一路哭,倆人沿途各種放心不下,處處叮囑。

全程沉默的只有景鯉和景山。

景山沉默是因為景鯉根本不理他,他現在在景鯉面前也根本硬氣不起來了。景鯉瞪他一眼,他都吓得一縮。

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景鯉一路懷着複雜的心情,回了景家。

景家的事早在院子裏傳開了,但傳的不止是景鯉去賭場救父逼着父母離婚的事,還有景鯉在學校和她三奶奶嗆聲被兩個校長撐腰的事。

原來源市日報把昨天晚上一中發生的事寫成了新聞刊登在報,還作為頭版頭條宣傳。

景鯉一進院子,不少人出來圍觀。

“景鯉現在真的出息了啊,人家兩個校長都看好她呢,都說她能考清華北大。”

“景鯉昨晚上不是還救了景山嗎,聽說說的那個莊家一愣一愣的,愣是答應了她好多要求。”

“聽說林家的小少爺是景鯉的男朋友,他們家欠的錢就是林家幫還上的,真的假的?”

“肖芳真和景山離婚了?哪有女兒逼着父母離婚的?”

“這以後老太太的日子難過了。”

……

景岳站在家門口,見景山一家回來了,讪讪問道:“哥,嫂子,你們真離婚了?”

沒人理他,還是景鯉看他一眼,敷衍地嗯了一聲。

進了家門,景鯉對肖芳道:“媽,你去收拾東西吧。”

奶奶道:“這麽急,不急的吧小鯉。”

“都離婚了,再住在這就沒意思了。”

“可你們現在離開,哪有住的地方啊?”

“奶奶你別擔心,有的。”昨天晚上景鯉就和肖芳說好了今天離了婚就搬走,肖芳也答應了。

反正不帶走這家裏別的東西,只是衣物的話,肖芳去飯店就行。

飯店老板留的那間房子是空的,裏面一般都是存放雜物,借住一晚,老板應該不會說什麽。

肖芳去收拾東西,景鯉也有些東西要拿。

說是淨身出戶,但實際上屬于他們娘倆的東西還是都拿了。

景山坐在客廳像個鋸嘴葫蘆,奶奶跟東跟西,不停抹淚。

肖芳還好點,會心軟,景鯉卻是鐵了心要立馬搬。

奶奶後來走不動了,就坐在客廳垂淚。景山埋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肖芳來幫景鯉收拾,忍不住道:“小鯉,要不咱們明天再搬吧?”

景鯉道:“明天複明天有多少個明天,今天被他們留住了,明天指不定又被留住,那離了婚和沒離有什麽區別。”

肖芳不說話了,長長地嘆了口氣。

過了會,肖芳又小聲道:“在民政局的時候,景山朝我下跪,說他以後一定會痛改前非,再也不會賭牌了。”

肖芳想起景山在民政局那不要臉的樣,又深深嘆了口氣。

景鯉擡眼:“你信了?”

肖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多少年了,他在我面前也保證了起碼有十來次了吧。我記得你小時候,大概六歲的時候,那次他也欠了別人不少錢,那人也要打斷他的腿,後來你三奶奶拿錢救了他。所以你三奶奶的好,我一直都記着。他回來後,也跟我下跪道歉,說以後再也不賭了,可後來,媽媽不說,你也知道了。”

景山下跪這婚都離成了,可見肖芳确實是對景山不抱任何期望了。也是景山自己作孽,一次次給了肖芳希望,一次次又自己把這希望粉碎。

“再說了,你昨天晚上都說了那樣的話,媽媽怎麽能舍下你,還跟着他。”

景鯉頓時慶幸自己把話說死了,沒有留有餘地。

母女倆收拾的東西不多,就倆個編織袋。

奶奶扶着牆,含淚送到門口:“你們走得這麽急,到時候讓別人說我刻薄,離了婚就一天都容不下前兒媳婦。”

肖芳也抹淚道:“媽,不會有人這樣說的,離了婚本來就該走了,賴着才不像話啊。”

景鯉也鼻子發酸,強忍着才沒掉眼淚。

她拉了一把肖芳,和母親一起離開,但倆人還沒走到院中,就聽撲通一聲,有人喊道:“小鯉,爸爸求你了,爸爸錯了行不行,你回來吧,你和媽媽回來吧,爸爸以後一定痛改前非,爸爸以後要是還賭牌,就天打五雷轟!”

景山跪在屋門口,淚水鼻涕糊了一臉,發誓發得咬牙切齒,仿佛真的悔不當初。

周圍有人聽見動靜出來,看着這一幕有于心不忍的,也有覺得他活該的,指指點點。

景岳在旁勸了一句:“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有什麽話說開就好了嘛,離婚幹嘛呀。”

他老婆站在旁邊一臉幸災樂禍,既沒勸,也沒說別的,純看熱鬧。

旁邊有人附和。

景鯉只當聽不見,見景山這樣,半點觸動也沒有,仿佛跪在面前的不是她親爹。

“你起來吧,不用這樣惺惺作态,等你以後真做到了再說。”

景鯉拉過心軟的肖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天恒院。

等到了飯店,連老板都聽說了景家的事,看着景鯉的眼神裏,滿是不可思議。

“你這姑娘,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景鯉笑了笑:“還求秦老板收留我媽兩天,等我周末了找到房子就馬上搬出去。”

“行,只要你保證你爸不來鬧事,我當然願意讓你媽住了,就一個雜物間而已。”

“放心吧,他不敢。”景鯉道。

秦老板啧啧贊嘆:“真是想不到,咱們那個悶不吭聲的小鯉,也有這麽出息的一天。”

秦老板和飯店的人主動幫景鯉和肖芳搬東西進雜物間。

雜物間實在不能住人,景鯉幫忙收拾了一下,又忍不住囑咐媽媽萬一景山過來,讓她不要理會。

肖芳滿口答應。

景鯉臨走的時候,将身上的錢拿出來:“媽,我這裏還有些錢,你拿着用。”

肖芳哪裏肯收景鯉的錢:“你自己拿着,你現在還在學校讀書,學雜費,生活費哪樣不要錢,你自己掙的那點錢自己拿着,媽媽這裏也有。”

肖芳不可能真一分錢不帶,身上自然還有一些。

景鯉也沒有勉強,安頓好肖芳就出了門。

等她走了,飯店裏的人也是贊嘆不已。

有人還開玩笑:“恭喜肖姐脫離苦海,有個這麽出息的女兒,又沒有人拖後腿了,以後幹活都更有幹勁了。”

“就是啊,以後再找個更好的,離了婚還可以結嗎,怕什麽。”

肖芳本來還覺得自己離婚可能會被人說閑話,現在聽了這話,心裏一松,笑道:“是啊,不過主要還是小鯉争氣。”

但再婚她卻完全沒這個打算。

景鯉回到學校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許雲。

她沒有把家裏的事全說出來,只說了父母離婚。

許雲知道之後難免心疼景鯉,也說不出怪責景鯉的話來,只道:“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了,就更要好好學習。”

景鯉點頭,心裏滿是幹勁。

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不會再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影響到她的沖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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