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向日葵

第53章 向日葵

祁九那一期選秀很懸,是在第七名卡位出道的。

他在一堆十七八的青少年裏面算大齡了,但好在公司為數不多的錢都砸在他身上,努力人設也炒得好。

他在從錄節目期間到出道前夕一直有大大小小的造謠黑料,但是都被掃得幹幹淨淨。

到底是被公司幹的,還是被生悶氣但還是要護老婆的晏姓男子處理的,祁九不知道,也有點害怕知道。

他駐唱時有一定的粉絲基礎,嗓音确實能打,其中有期又被截了動圖挂出來吹是神顏,和大部分組員關系也不錯。

加上小乖死掉這件事在一種程度成為刺激劑,驅動着他成倍努力,最終得到一個出人意料的成績。

這很難說是如願以償,因為祁九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己的一個心願,甚至不知道這個方向是不是和自己的本意是重合的。

他在最後一期節目說着準備了很久的感謝詞,在表現出聲淚俱下時,卻在悄悄疑惑。

他對未來産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來,最初就存在的迷茫纏繞着他,讓他在演講中途卡頓一下。

觀衆都以為他是情不得已調整情緒,只有祁九清楚,他是在滿目熱烈中懷疑:

這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我朝着這條路走,我能趕上晏時清、能追到他嗎?

......我能遇到他嗎?

祁九收回心思,強硬說服自己這就是正确的選擇。

他強迫自己必須珍惜,這是別人朝思暮想的位置,他站在這裏,就必須要連同別人的那一份一起努力。

Advertisement

沒有人要求他這麽做,但祁九泛濫的同理心逼迫自己必須如此。

他看不見臺下觀衆,只有熒光棒閃爍彙成一片海。

祁九笑着,在閃光燈之下,笑到嘴角僵硬,露着最完美的樣子,滿足所有人對他的期待。

沒有照到的秘密,藏在自己的頭發間隙,陰暗背影,晦澀腳底。

祁九稍微察覺到一點端倪,但是被他刻意回避。

他覺得,自己說不定早就病了。

祁九不是一個擅長做決定的人,幾乎所有的選擇來源于現實壓力,每一步跨越性的前進都需要以別人的關注和期冀作為動力。

如果沒有人施壓,那他就自己來。

在耀眼的人造燈光中,祁九緊緊地抓住話筒,告訴自己:

祁九,你要做好。

不僅要做到,還要很好很好。

好到能承受大家的青睐,好到能回應所有人的期待。

選秀結束是初夏之後,祁九回了一趟別墅。

算起來大概也有兩個月沒回來,屋裏很幹淨,阿姨有按時間定期來打掃。

祁九把屋內都轉了一圈,毫無目的地巡視一通,實在是找不到更多事情可以做後,終于跨進後院。

他本來想找小乖葬在哪裏,可是跨進去的一瞬間便明白了。

夏季燥熱的風吹過泥土,放肆地吹動祁九額角的發。

蒼勁的、濃烈的橘黃,裹着盛夏迸發的聒噪蟬鳴,吞噬他的感官。

一時間,祁九眼裏只看得見這樣的耀眼橘黃,搖曳着刺進瞳孔。

他唇齒微張,汗水順着下颚線砸進土壤,祁九毫無所覺。

死去的兔子在土壤分解産生屍胺,又被植物根部很好地吸收利用,那一年的向日葵較以往生得格外好。

比過去好了無數倍,高大且健壯,明媚又熱烈,過于濃重地炫耀自己的生命。

風掠過向日葵花瓣,在他眼底留下晃蕩的橘橙色影子。

祁九意識好像已經飛走,他的身體只随自己本能而運動。

他走進這片橙色的森林,機械地躺進泥土裏。

透光的花朵成為燦爛金黃,他就在金色的縫隙裏,看雲卷雲舒,煙消雲散。

他閉上眼,感覺自己似乎被釘在了這片土地,睜眼時看見最後一點晚霞,等到了太陽逃走。

然後祁九也就走了。

他走了,比想象中輕松太多,沒帶太多行李,沒有太多牽挂。

像晏時清當年對他做的一樣,于盛夏當中,輕輕松松地離開這個家。

祁九進團後簽的公司財大氣粗,給他們包了一棟離公司近、靠近地鐵、治安良好的疊墅。

唯一的缺點就是與晏時清的家在不同的城市。

祁九在選秀結束次日,獨自一人拖着行李來到陌生的地方,見到的第一個位室友竟然是林北生。

他們的團也就在選秀時稍微有點熱度,真正成團之後也就只有各自唯粉在關心這邊的事。

七人裏真正有點人氣的就是團一團二,另外就是打定了主意想混個明堂出來的林北生。

當初祁九在節目裏遇上他時很驚訝,這些年一直記得當初他和周青先的瓜葛,對他的印象保留在始亂終棄的渣男上面。

加之祁九彼時不知道林北生和周青先已經又好上了,并且一直感受到對方對自己也有似有若無的敵意,所以本打算從頭到尾避開走。

誰知天意弄人,他有好幾次和這位beta分到同組,一來二去間也發現當初的事情只算是個誤會,說開後彼此在鏡頭下相對和諧地共處。

但這也是僅是在人多時的表現,祁九和對方關系并沒有好到要再見面時興高采烈打招呼的地步,在這情況下倒是覺得尴尬是第一要素。

林北生倒是很平常,雲淡風輕地看了他一眼,随便同他劃分了領域便獨自進了屋。

這個疊墅也承擔了練習室的功能,平時也就白日裏能見到其他團員,大家都有別的去處,固定在這裏留下的也就祁九和林北生。

祁九對人熟的快,斷定了林北生人本質上并不壞後,也會和他喝酒聊聊天。

他總算和林北生找到合适的相處距離,有次喝酒時問他,到底和周青先算什麽關系。

林北生喝酒容易上臉,但酒量挺不錯,醉後酒品也好。

他很講道理,守着那些條條道道的規矩,在露天陽臺上吹晚風,喝到背心發汗也不脫衣服,怕祁九看了影響不好。

疊墅裏就只有一個風力很小的風扇,祁九給他搬到露臺,自己再一手捏了個小扇子,一手握着酒,隔着遠遠得給他扇風。

林北生肌肉線條很好,隔着半濕的短袖能明顯看得出來。

察覺到祁九的動作之後,他朝着omega勾勾手。

祁九猶豫着過去,人還沒走到,手裏的低濃度果酒就被奪走了。

他張了張嘴,沒去搶過來。

經紀人是不允許他們喝酒的,愛豆一丁點體重變化都會引起粉絲情緒。

林北生每次悄悄喝,第二天會加大運動量把這部分卡路裏壓下去,但祁九的運動量遠比不過對方,也就作罷讓他拿去了。

林北生晃着他的酒,嘗了一口就笑,說他喝的像葡萄水。

随即那一點笑很快被吹散了,他雙頰酡紅,對着昏沉虛空,半晌才回答祁九的問題:“算炮.友吧。”

祁九的團裏關系挺一般,大家都是聚在一起蹭個熱度,拍幾個自我消化的團綜,其他都各忙各的代言商務。

祁九有點找不到方向,屬于是擡頭四顧心茫然,就算要挾自己要努力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脾氣太佛,上了幾次綜藝出不了好的節目效果,經紀人也不對他如何上心,大多時候處于邊緣人的定位。

人氣高的團一團二已經接了幾個本子演劇,林北生由于外格體型接的gg也多,知道自己沒什麽前途的兩位準備混完公糧回老家找工作。

最後只剩下祁九聽了不溫不火團四建議,和他一起開了直播。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祁九說服自己一直有在好好努力。

兩年的合同期裏,他應該會一步一個腳印,回應祁燕當初對他的期望,成為一個快樂的人。

直到老四告訴他自己也放棄了,播下去沒有意義,不如趁現在還能跳點舞去當老師得了。

這時候祁九想,自己是不是也該放棄無謂的快樂,去找一點意義。

簽約一年過去,疊墅裏大多時候只有祁九。

他好像幾年來從沒有長進,總是在經歷一個人打倒孤獨的時刻。

這邊比晏時清那裏好多了,往視野的最遠端看去,總是能找到和他一樣寂寞躊躇的人。

但祁九沒再看了,他的興趣發生了一點轉變,更喜歡擡頭找星星。

人會散會跑,星星應該比人好。

林北生隔三差五會回來,他也會被邀請到一些晚會或者走秀,不斷拓展自己領域面。

但他還是老習慣,回來總會拉着祁九喝酒。

他問祁九近況,祁九會老老實實地告訴他不怎麽好。

“不怎麽好。”他說,“不知道現在在幹什麽。”

“事物的發展本來應該是螺旋式上升,波濤式前進的,但我好像就一直沒動。”祁九開了那罐酒,林北生這次沒阻止他。

林北生騙人,這怎麽會是葡萄水呢,酒精味太濃了,灌得舌頭都有點麻掉。

祁九含糊說:“就是所有人都進步了,就只有我留在原地。”

林北生挑眉:“你這是在責怪別人不帶你?”

“當然不是。”祁九驟地笑了,小口抿着酒,讓自己的情緒再飄飄然一點。

他笑得開心,語氣溫柔,好像在聊什麽柔軟溫和的事,說出的內容卻截然不同。

他問林北生,或者說沒有在問,只是在反省:“只是有點想不通。”

“想不通,我怎麽會這樣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