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過馬路

第72章 過馬路

次日九點,祁九從主卧的床上坐起。

他只睡了不到四小時,但一直睡得淺,連在夢裏都沒辦法得到足夠的踏實感。

床單枕頭上都是消毒液的味道,有丁點苦茶的氣息,要細致地捕捉才能感受到。

晏時清昨天把他硬推着塞了進來,特意告知他劉姨有提前回來換新的可以放心睡,自己道完晚安去了次卧。

祁九睡醒時還是感覺到迷茫,入眼的一切并不陌生但也不真實,半晌才蹑手蹑腳地下床。

整個別墅的變動不大,還是祁九記憶中的樣子,連桌上的果盤位置都沒有動過。

擺設幾乎沒變,倒不如說刻意到了一定的程度,每個角落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相框離床頭的距離,茶幾上攤開的雜志,還剩下半罐的幹桂花,冰箱上貼紙的位置。

後院裏甚至還保留了他種的那一片向日葵。

像是想保留祁九曾經存在的痕跡,晏時清又在同一處面積種了同樣的品種,只是已經開過了花期,看起來焉噠噠的。

地面是幹淨的,窗臺一塵不染,祁九轉了一圈,到最後才決定繞到埋小乖的那塊地去看看。

為一只兔子立墓碑的做法實在是有點古怪,晏時清當時用了一塊小石頭做替代,現在從石縫開出一朵小小的花來。

紫色的,随着風搖頭晃腦,看着很可愛。

祁九蹲下去摸了摸,笑還沒提到一半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保持着蹲下的姿勢,在向日葵花叢裏探了個腦袋出來,看見四處張望的晏時清。

Advertisement

晏時清顯得很焦躁,臉色繃得很緊,眉眼間都帶着戾氣。

他好像下一秒就要翻臉發怒,可那兩只兔耳朵着實出賣了他,在肩頭劇烈地顫抖着,暴露出晏時清的慌亂。

“......晏老師?”祁九适時地發出聲音,“你在找我嗎?”

他看到晏時清很快地回頭,向他邁了兩步,又很快止住,似乎是想讓自己顯得沒那麽急切。

晏時清眼裏的情緒還沒褪去,張口時喉嚨裏還有點澀意:“嗯。”

他停頓了很久,瞳孔裏只裝着蹲成小小一只的祁九,停頓了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這樣是不對的。

于是他接下來的話說得艱難,基本是一個字一個卡頓:“以為你走了。”

“有點......”他擰着眉,謹慎地找了個形容詞,“擔心。”

噼啪一聲,祁九無意識間拽着那朵花,一不小心扯斷掉。

他覺得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晏時清的行為。

“你怎麽不再睡會兒呢?”祁九拎着那朵花朝晏時清走近,“你昨天基本一天沒睡,易感期還剛結束,可以多休息一下的。”

晏時清搖搖頭,兔耳朵在肩上甩來甩去。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糾結,眼神挪開,又一次地開始醞釀話語。

“不了。”他說,“早點醒來,就能早點看見你。”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祁九微揚着頭看晏時清,因此他回避視線的動作變得明顯。

他轉着花梗,不知所措,甚至在茫然中升起一些好笑來。

怎麽會有人這樣的,祁九忍不住這麽想,他以前是說這種話都不會感到害羞的人嗎。

祁九後退了一步,想打破這種暧昧的氛圍。

但是對方很明顯不是很配合,還是和易感期一樣,總是饒在祁九周圍,和他保持着兩步遠的距離。

一起做早餐、一起搬東西、連祁九坐沙發上玩會兒手機他也在。

這種不自在非但沒有随時間拉長而消失,反而更加突兀起來。

那朵紫色的花被暫時裝進了放荷花的瓶子裏,祁九在備忘錄敲敲打打,記着自己一會兒要出去買的東西。

他也順手搜了一下那朵花的名字,叫姬菊。

祁九記下了這個名字,無意間擡起頭,又撞進了晏時清的視線裏。

如同皚皚雪地裏升起的燈火,深海裏暗潮湧動的漩渦,暴露的情緒不刻意去藏,甚至好像有刻意讓祁九捕捉到。

祁九被盯得不自在,于是小心翼翼地試探着,讪讪發問:“晏老師你......是有什麽話想和我說嗎?”

“有的。”晏時清颔首,以一種輕松平常的語氣告訴他,“早上好。”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早過了應該問好的時間段。

晏時清錯過了道早安的最佳時間,找不到說話的時機,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藏到現在才說出口。

而祁九一時間恍惚,冒出腦袋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

姬菊生長在春季四月,怎麽會在現在開花?

他摸了摸鼻尖,極力做出正常的樣子,晃晃腦袋回到正題上。

他深呼吸,嘗試放平自己的語調,慢吞吞地問晏時清:“下午有其他安排嗎?”

“我們要不要一起去逛商場?”

說來慚愧,本來祁九以為晏時清理解的“追人”,應該就是像小學生喜歡女同桌會去扯人家辮子的做法。

現在想來還是過于天真,對方坦率到一定程度,反而讓祁九無可适從。

祁九意識到這一點是在靠近日暮時分,等來精心打扮的晏時清的時候。

對方衣服是品牌專門量裁的,鞋子是定制款,連手表的位置都有意調整過,他走出來時周邊甚至閃着小星星。

祁九甚至覺得晏時清方才借喝水為由回去繞了一圈,是想全方位展示一下自己。

他好氣又好笑,抱着臂繃着一言不發,看着晏時清轉轉悠悠,好半天才矜貴地過來,和他一起并肩出去。

別墅區的人很少,那天的夕陽很好。

這就是最稀疏平常的時刻,祁九卻恍如隔世,要好久才能從記憶裏扒出一點邊角餘料。

他們帶着僞裝的身份,像一對最普通不過的情侶,混進人群裏,看影子交接纏綿,無所事事地讨論晚餐要吃土豆燒牛腩還是意大利面。

祁九曾經拼命祈禱過的心願,就如此平常地又完成千分之一。

別墅區內安置有商場,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步行,祁九走在前,沉浸在過于夢幻的場景裏,走了好幾步才發覺晏時清沒有跟上來。

他回頭看,發現晏時清在正對他的樹下,抿着唇停住了。

這情緒再明顯不過,不用看耳朵尾巴都能知道他在鬧脾氣,注意到祁九在回頭時還別開了視線。

兩個人中間就是一條僅供行人通行的道路,總距離不超過兩米。

祁九等了一會兒,發現對方還是一動不動,好像是在等自己回去接。

他頓時覺得荒誕又好笑,但還是倒轉回去,軟着聲音問:“怎麽啦?”

晏時清就垂着頭,一言不發地等祁九重新靠近他,要走到自己身邊了才硬邦邦地回答:“在生氣。”

樹葉縫隙中洩出的光斑落在他眼睑,他的聲音很悶,很認真地鬧小情緒:“你沒有誇我好看。”

他還說:“剛才過馬路,你也沒有牽我。”

苦茶苦茶,前期很苦,後期很茶。

救命。

祁九回頭看了眼這五步就能跨過去的路,是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

好在晏時清很快收住情緒,捏着分寸重新解釋:“開玩笑的。”

他說完便往前走掉,離開的背影比他這番說辭還要倉促。

祁九怪無奈的,叉着腰望着這只衣冠楚楚的兔子,突然大跨步向前邁,拽住晏時清的手腕向前跑去。

他臉上在笑,心裏在罵:

幼稚鬼。

與晏時清重新同居的第一天,祁九在小心翼翼中謹慎地找着平衡。

對方确實沒有逾越的行為,只是祁九需要蠻長一段時間适應罷了。

好在這種微妙的暧昧可以用工作來打斷,第二天兩人便一起出發去補錄了鏡頭,連同把綜藝後兩期的內容也都錄掉。

他們還是從同一輛車裏下來的,把關系明晃晃地擺在臺面,關雎在挨着給嘉賓發紅包,祁九這邊是挨個送了點禮物。

雖然是被迫加班,但拿了好處還占了影帝的人情,一行人打趣着便過去了。

唯獨洛成晖很不服氣,紅唇都要咬出血,狠狠地瞪着祁九瞧。

祁九覺得挺有意思的,調整好表情正準備朝他溫和笑,晏時清已經走過來替他擋住了視線。

兩個人挨得近,晏時清動作自然地幫祁九理了理袖口。

即使完全沒有整理的必要,但是他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在鏡頭面前露出自己右手食指上那枚戒指,生怕誰看不出來這是祁九以前上舞臺帶過的。

而祁九穿着他的衣服,襯得人更嬌小一點,乖乖巧巧地任他擺弄。

周青先告訴他們不用刻意提,在不經意間露點蛛絲馬跡,剩下的讓粉絲自己去扒會更香。

祁九視線穿過晏時清肩頭落到攝影機上,調整好角度,露出個怪不好意思的表情。

彼此之間僅隔一拳的距離,晏時清感受到祁九身體的緊繃,壓低聲音問:“這麽近會難受嗎?”

祁九眨眨眼睛,揚起臉認真看他,而後擡手去拉了拉晏時清的衣角。

挺輕的,像貓抓一樣。

晏時清便以為他是想要說什麽,彎下腰,俯身朝祁九靠近。

于是就在他猝不及防之際,祁九踮起腳,輕輕啄了一口他的耳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