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慢性死亡

第78章 慢性死亡

根據關雎發來的航班信息,晏時清應該會在六天後的下午 17 點 38 分到達。

祁九本來已經訂好了餐廳,也提前告訴了周青先詳細的計劃好讓他安排狗仔,但結果完全趕不上變化。

因為晏時清是第五日的淩晨回來的。

盛夏夜間很愛下暴雨,洗掉白日裏浮躁的熱氣,在空氣裏摻入泥土味道。

祁九厭煩下雨天,雨點敲打的白噪音在他聽來更像一種折磨,感覺有尖銳的疼痛強硬刺進混沌大腦。

乃至于玄關的門關上時,祁九還有些分辨不清那是不是電閃雷鳴引發的錯覺。

直到順着門縫有隐晦的燈光跑進來,祁九才眯着眼睛,光着腳打開門。

他晃晃悠悠,小心翼翼走到二樓樓梯口,猝不及防地迎接到自己曾經的愛人。

雨有些大,晏時清整個人被淋透,把打濕的頭發随意撩起背在腦後,肌肉輪廓透過布料淺淺地顯現出來。

他并不狼狽,反而多了幾分微妙的性感,意料之外地看見祁九時表情一怔,随後明顯地感覺到其眉尾柔和下來。

他的聲音裹在夏夜的雨裏,低得像某種和弦:“我吵醒你了嗎?”

祁九有些恍惚,依靠着扶梯,與微仰着頭的晏時清對視。

他知道自己應該去和對方拿毛巾,或者找一些最體貼的話語回應他。

可祁九卻站在原地,說的是絲毫不相關的話題:“...... 你怎麽回來了?”

“等不及了。” 晏時清幾天前告訴過祁九的內容,現在被他雲淡風輕地再次提及。

祁九只覺得茫然。

這是幻覺嗎?

他歪着頭,猜測這是不是一場自己謀劃出來的妄想。

因為太讨厭一個人在雨天,于是和以前一樣,做了沒有盡頭的夢。

他在夢裏無數次希望戀人會回來,無數次祈禱自己沒有被遺忘在這樣、陰臭生黴的雨季。

…… 這會不會是自己的一場無端臆想,只是由于實在想不出夢裏的晏時清會說些什麽,于是盲目地給他套上了重複對白。

祁九睫毛輕顫,喉嚨捏緊,生怕連呼吸都會打破幻境。

而晏時清只是站在原地,向前邁了一步,又躊躇着停下。

他這天臨近六點拍完最後一鏡,在被強制留下吃殺青宴的中途悄悄走掉,然後開了八個小時的車,回家時撞進一場暴雨。

在這樣熱烈的夜晚,在無人預見的角落秘密謀劃浪漫。

祁九看見自己的手指有些打顫,他不知道原因。

他的心髒像是被火燎過,每一下跳動都變得滾燙。

祁九也看見晏時清的動作,他同樣不清楚緣由。

但他籠罩在朦胧的不真實感中,選擇猶豫着發問:“怎麽了嗎?”

晏時清回答他:“看你光着腳,想抱你回床上。”

電光從落地窗外短暫閃過,悶雷好一會兒才綿綿響起。

他等着雷響結束,代替雷聲同祁九纏綿:“但是我太髒了,不能抱。”

轟隆、轟隆。

晏時清渾身都很糟糕,唯獨眼睛很亮,方才閃電的亮光在他眼裏留下隐晦的痕跡。

濕漉漉的,像一只小狗。

祁九微張着唇,有些局促地扭動腳拇指。

他後知後覺,緩慢意識到這是真實。

畢竟祁九幻想出的晏時清,永遠不會說這麽令人害臊內容。

聲波的傳播速度比光慢,在親眼看見晏時清過後很久,祁九才終于聽到他的聲音。

他不知所措,也不确定湧上心頭讓人眼眶發熱的情緒是不是稱作歡喜。

晏時清便在他走神片刻,拎着那雙祁九帶來的牛牛拖鞋朝他靠近,一只一只地替他穿上:“以前你也經常這樣嗎。”

“一個人在家,就不愛穿鞋。”

他聽不出是在責備還是在懊惱,但這段兩個人都刻意回避的時間,被他如此漫不經心地提起。

祁九翹了翹腳尖,有些不開心他這麽說。

雨水吞噬掉晏時清的溫度,落在腳踝處時帶來冰涼的觸感,讓祁九不受控地往後一縮。

晏時清便以為這是他在抗拒,耐着性子向他解釋:“不穿鞋容易着涼。”

他站在下一層階梯,剛好能與祁九平視,絲毫不隐藏自己眼神裏的眷戀,開口卻只收斂地說:“早點休息。”

仿佛自己提前很久、跑了多遠回到家,只是為了這麽看祁九一眼,多的要求半句都不敢提。

祁九怔愣在原地,看着晏時清準備側身錯開,突然往旁邊垮了一步擋在對方面前。

這屬于下意識的動作,拖鞋汲拉的聲響藏在滂沱大雨裏,兩個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祁九擋住了晏時清去客卧的路,軟綿綿地看向他,聲如蚊吶:“...... 裏面的床被雨打濕了。”

晏時清有點吃驚:“客卧的床?”

“... 是的。”

于是空氣陷入了沉默。

祁九知道自己的借口有多蹩腳,比晏時清在酒店裏潑可樂的做法還要可笑。

客卧的窗離床很遠,況且家裏除了客卧也還有其他房間。

他們都心知肚明,卻心照不宣。

祁九有些赧然地背過手,無措地捏着指尖,與晏時清對視一眼後飛快地挪開視線。

他想找點補救的說法:“我......”

——祁九厭煩下雨天。

尤其厭煩在這所別墅裏,只能一個人捱過這樣寂寞夜晚、輕而易舉感受到窒息的下雨天。

想要人陪,很想念以前那只聽到雷響會往自己懷裏縮的兔子。

...... 沒有兔子了。祁九有些沮喪地垂頭。

只有晏時清。

晏時清什麽都沒問。

他也沒讓祁九說完,只牽着他,回到了兩人曾經的房間。

他将祁九抱回床上,動作溫柔且克制,親昵地拂過他的眼角,告訴他稍微等一等。

祁九揪着他的衣角,但晏時清怕他涼到,于是狠心一點一點地掰開的他手指,将他留在床上。

待到他把自己弄暖和起來,再回到 omega 身邊時,發現他蜷縮成一團。

這麽大一張床,祁九只占了一丁點位置,企圖用蜷曲的方式積存熱度。

他整個人藏進被子裏,手臂交叉遮擋眼睛,掌心落在耳朵處,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脆弱且無助,像一只落了水的貓咪。

他的信息素微弱單薄,柚子花在雨中搖曳,比他看起來更加可憐,委委屈屈地暴露不安。

每年都會擁有三分之一這樣冷漠的夜晚,祁九就在這張床上慢性死亡。

狂躁的雨似乎有了實形,利箭一般精準無比地穿進晏時清的心髒,他甚至不知道祁九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什麽時候開始...... 什麽時候成為這幅模樣的。

晏時清呼吸停頓了兩秒。

他心急如焚,幾乎是沖過去摟住他。

他慌亂地将祁九塞進自己的懷裏,朝他輸送自己幹燥的體溫。

他抱着祁九,将對方的胳膊放下,手掌輕柔地落上在祁九細軟的發,将他的腦袋靠近自己的肩。

那些尴尬的距離被驟地縮短,晏時清用力擁有着祁九,代替他蒙住耳朵。

他不想讓祁九死掉,不想讓祁九難過,不想讓祁九痛苦。

要怎麽… 要怎麽才能讓他溫暖起來。

晏時清不知道,他除了緊緊地摟住祁九之外,其他什麽都不會。

他什麽都不會,什麽都沒變,什麽都沒有學到。

在這樣令人心碎的夜晚,晏時清感受到祁九戰栗着,将他的腦袋埋進自己心口。

微弱地、膽怯地。

可晏時清不知道該如何消除祁九的寂寞,他看着虛空中的雨跡,下巴輕輕挨上對方發旋,最後開口說出的,只有單薄的兩個字: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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