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叫晏晏

第79章 叫晏晏

這一覺睡醒時,祁九還捏着晏時清的衣擺。

對方的手臂搭在自己腰間,掌心很燙,落在了腰窩的位置。

仿佛被螞蟻啃噬,酥麻的感覺從那處擴散到全身。

祁九精神還有些恍惚,保持着蜷縮的動作,緩慢地将晏時清為什麽回來了、又為什麽和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前因後果聯系起來。

并後知後覺地覺得害臊。

他頂着一頭亂翹的頭發,僵硬低頭,有些着急地想把自己在晏時清衣角拽出的褶皺抹平。

這完全是無事于補,面料很快皺縮回去,還差點把晏時清吵醒。

對方這回睡得稍微沉一些,睫毛閃爍幾下,感受到祁九動作反而将他摟得更緊:“...... 再睡會兒。”

祁九遲來地有些難堪,局促地推着晏時清的胸膛,想與他拉開距離:“你睡,我起來給你做早餐吧?”

他的力不大,像貓抓一樣,晏時清便牽起來搭在自己頸間,糾纏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含糊道:“... 翻臉不認賬。”

祁九沒怎麽聽清:“嗯?”

“沒什麽。” 他在三兩句話間已經完全清醒,虛虛握住祁九的手放在自己鬓邊,半睜開眼睛問,“什麽時候開始害怕下雨的?”

祁九一僵,往被窩裏又勾了勾腦袋,悶着頭不吭聲。

他并不很情願把某一些狼狽時刻暴露出來,況且還暴露在自己前男友面前,以至于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尴尬,想鑽進對方腦子裏把這段記憶删掉。

他渾身都透着薄薄的粉意,分外羞恥地抱住了頭。

晏時清意識到祁九的回避後也不再多問,只重新更換說辭:“以後睡不着和我打電話。”

祁九低聲喃喃,很蒼白地解釋:“其實... 打電話不怎麽能解決問題的。”

他小心翼翼地仰頭去看晏時清,眼珠子溜圓,眼尾卻下垂,瞧着可憐巴巴的。

晏時清垂眸盯他了好一會兒:“不是靠打電話解決。”

他慢條斯理地反駁:“打電話催我,讓我趕快回來陪你解決。”

祁九總覺得這句話怪怪的,自己歪着腦袋暗戳戳琢磨。

他冥冥中預感到再糾纏這個話題只會朝奇怪的方向越跑越偏,索性撓撓腦袋,趁着晏時清松懈時迅速翻身下床。

卧室外豔陽高照,陽光刺得眼睛發酸,這一覺竟然睡到了日上竿頭。

祁九掀開窗簾時愣了好一回神,翹起的頭發在空中晃了個圈,才想起來問:“你昨天臨時走掉,不會被周老師說嗎?”

晏時清臭着張臉對着屏幕,轉向祁九時又迅速調整過來:“正在挨罵。”

他一條一條地按着語音,點到某一條時動作一頓,問祁九:“你晚上訂了餐廳?”

“訂的日料。” 祁九老實地回答,“周老師那邊應該還安排了狗仔拍照的,但是既然你都......”

“去。” 晏時清打斷他,突然就來了精神,起床氣一掃而空,并言之鑿鑿地表示。

“這是約會。”

祁九笑得勉強,很想解釋,但又有口難言。

畢竟沒了接機的借口,兩人一同出行買個菜都可以被冠上約會的名號,更何況還是去這種氛圍獨特、環境暧昧的地方。

祁九最後以 “錢都花了” 為由,不得不與晏時清站在一起準備,協商穿什麽衣服才能既看得出這是情侶出行,又不至于太刻意。

他們最後穿了同色系的休閑裝,祁九偏運動,臨走前被晏時清叫住,點了點角落的那幾雙 “假鞋”:“怎麽不穿?”

祁九不知道怎麽向他解釋,歪着腦袋找借口:“嗯...... 因為不喜歡了?”

他态度模棱兩可,為了把這頁迅速翻過去而急着拉晏時清出門,因此沒能注意到對方的眼神有一瞬的不對勁。

然而真正坐到榻榻米上,祁九又有些赧然了。

金槍魚很好吃,餐廳很安靜,但他與晏時清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沉默裏,在這麽舒适宜人的環境裏尴尬得能摳出三室一廳。

祁九覺得這樣不行,輕咳兩聲準備強行找一些話題打破氣氛,晏時清先他一步開口:

“聽劉瑤柳說,你拿到她那部戲的角色了。”

“是的。” 祁九不由自主地坐端正了些,“...... 但是不是男主。”

兩個人說到這裏便短暫停住,空氣又一次安靜下來。

這其實并不是一個适合在飯桌上進行下去的話題,但晏時清停頓片刻,接着續上:“怎麽不告訴我?”

很普通的語氣,尾音微微下沉,倒是給祁九意外聽出幾分畫外音來,不知道是委屈還是憤怒。

祁九無言以對,視線慢吞吞地掃過晏時清下颔,又悠悠落到地縫。

前兩天選角導演特意給他通了電話,說是男主的角色有更好的人選,但是男主哥哥很适合他,并附上一些 “氣質很幹淨”、“更符合這個角色” 雲雲說辭。

祁九誠惶誠恐,卻又覺得茫然無措。

他很知足,但也十分不安,分不清這到底是自己争取到的結果,還是導演放不下晏時清的面子硬分給他的角色。

他想告訴自己不要妄自菲薄,但又因不太自信導致連開心得都有點膽怯,如此反複兩天後,祁九決心還是趁此機會,把話都搬到明面上來說。

他放下筷子,揚首望向晏時清,挂着合适的笑,看起來落落大方。

但是他在桌下的手交互捏着大拇指,等着自己心跳不那麽厲害之後才問:“晏老師,你為什麽替我要試鏡的機會呢?”

晏時清先是雲淡風輕地指正:“叫晏晏。”

“...... 晏晏。”

“因為我答應你了。” 他稍微滿意一點,開始慢慢解釋,“而且你值得。”

并沒有想象之中的開心,像閃電一樣劈進大腦的,只有惶恐。

祁九擡手很快地捏了下耳垂,想把蹿上耳尖的癢意按下去:“可是、我——”

“我......” 祁九嗫嚅着,發覺說出這句話遠比想象中困難。

我什麽呢?

他呆滞地想,我不配、我可能不行、我會讓你失望?

祁九的眼尾發燙,突如其來的情緒排山倒海,淹沒掉他的體面。

他用力地呼吸、大口地喘氣,用雙手去握住了衣襟處的衣服,以企圖能獲得更多氧氣,不至于讓自己窒息。

晏時清注意到他的異常,但并沒有打斷他,以異常冷酷的姿态,順着自己的話頭接着開口:

“不止我認為你值得,既然導演給了你角色,就說明他們也這麽認為。”

“我沒有幹預選角的事,我也不應該幹預。” 他冷靜地說,“平心而論,我并不想讓更多人看到你,我想獨占你。”

他說這些時完全沒有打頓,不知道是因為早已準備好說辭,還是刨開心思對現在的他來說過于容易:“但是更想你不讨厭我。”

“我不知道你剛才想說什麽,我也不理解為什麽你會産生自卑此類念頭。”

祁九渾身猛地顫抖一瞬。

…… 晏時清真的什麽都不會,他真的很不會說話、完全不懂場合。

他怎麽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地,把如此敏感的現實暴露在一個心思如此細膩的人面前。

祁九的頭快埋到桌面上,他本人并沒注意到。

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是什麽時候轉移視線的、又是什麽時候快哭出來的。

突然挑明開的卑劣情緒驟地捆住了他的手腳,祁九只感覺自己是被強硬丢進深海的淡水魚。

明明不是他的問題,但祁九還是低着頭,從指腹一直掐到虎口,難過又無助,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兒。

他呼吸早已紊亂,進入胃裏的生魚壽司遲來地泛着惡心,在視線徹底模糊之前,聽到晏時清喊:

“祁九,擡頭看我。”

于是祁九條件反射地揚起臉。

在氤氲的視野中,他茫然地撞進晏時清的眼裏。

專注的、明亮的,像一顆打磨過頭的黑曜石。

晏時清面色認真,甚至看起來有點嚴厲,動作卻不合時宜地溫柔。

——他伸長手,輕柔地蹭過祁九的發旋,而後下移掠過對方右眼眼睑,從那顆小痣開始,一直往後摩挲,用指腹撫去祁九醞在眼角的、那點碎銀一般的淚水。

他聲音和煦得不像話,體貼得完全不像他本身,像是想用這種行為碾碎脆弱。

他一字一頓地告訴祁九:“你永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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