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糖
第88章 糖
祁九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一時語塞。
有一滴汗從腺體滑過,滾過脊柱溝,往腰腹深處劃去,祁九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與他的肢體相反,心髒倒是活躍得不像話,一下一下,就快蹦出胸膛。
夕陽逐漸往山頭轉移,最後一抹紅留在了祁九頰邊。
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着急地握緊拳,不準晏時清再捏他,讷讷道:“...... 你再說一遍。”
晏時清直直地看他,認真總結,簡短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喜歡你。”
祁九:......
他微張着唇,本來仰面晏時清與晏時清對視,在聽到這句話後目光卻不經意地朝旁邊滑去,有些欲蓋彌彰地揉了揉耳尖。
他把自己身上都散着紅的區域揉過一遍,似乎這樣就能掩飾自己有點點害羞。
從耳垂,到鬓角、顴骨、鼻尖,最後落在胸口,自己大口地喘了一口氣。
晏時清耐心地看着他的動作,問他怎麽了。
祁九側着視線,盯着牆角那株搖搖晃晃的車前草,聲音有些呆滞:“...... 在想,剛剛是不是在心動。”
晏時清又等了五秒,等到按捺不住了,才問:“想到了嗎?”
于是祁九扭回來看他,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厘米的距離:“一點點。”
晏時清一本正經地板着臉,從祁九手指尖的空隙撥開,硬把這一厘米放大到一分米,這才略滿意地颔首。
祁九覺得他怪好笑的,有些懶得與他理論。
他收回手,理了理衣角,往來時的路望去:“回去吧。”
他們本該回別墅,但祁九擔心晏時清會餓,便在出租屋這邊随便做了一點吃的。
周青先送的食物很多,祁九在八點過後有些忌碳水,于是煎了兩塊牛排。
冷凍水汽挨上平底鍋發出滋啦一聲,牛肉在高溫下産生美拉德反應,誘人的褐色汁水滾到鍋邊,煙火氣總會習慣于帶來溫柔人間。
廚房很小,祁九沒有需要晏時清幫忙的地方,對方便靠在門框,靜靜地看他。
他的視線像網一樣,包裹住祁九的每一處肌膚,氣氛安靜得有些暧昧。
苦茶轉轉悠悠地飄來,祁九本就有些緊張,在對方信息素的環繞中更覺得頭暈。
他也不瞞着晏時清,從兜裏掏出安定劑,抖出兩粒咔吧咔吧嚼碎咽下。
晏時清的眼神瞬間就變了,面如沉水,耳朵警惕地立起來。
他抿着唇,半天才問:“必須吃嗎?”
祁九捏着鍋鏟,不敢轉過去看他,只老實回答:“不吃腦袋會痛。”
他用食指尖去點了點瓶子,聽藥在裏面沙沙響,輕道:“我們這麽高的契合度,洗一次腺體是不夠的。”
腺體的清洗遠比注射繁瑣且痛苦,通過激光強行擊碎原本融合的血肉,再注入人工信息素頂替掉原本被标記的位置。
人工信息素遠達不到 90% 以上的契合度,它擠不開晏時清,便只能以量取勝。
通過不斷地大量注入工業産物侵蝕腺體,與原本的信息素做鬥争,直到其完全消失。
每一次清洗都是鑽心刺骨的痛,手術的過程會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漫長。
祁九第一次洗完時躺了兩天,身體如火般焚燒,虛汗浸濕了床單,只感覺自己正在融化。
而他再次接觸到晏時清時,植入的人工信息素又在作妖,排斥着一切苦茶的味道,叫嚣着霸占腺體。
太痛了,感覺身體像快撕裂成兩半,一半在抗拒,一半在着迷。
這些內容本不該讓晏時清知道,但祁九這三天想了又想,覺得這樣不公平。
對晏時清不公平,對自己也不公平。
加之對方堅持想聽所有細節,于是祁九借此機會,一點一點地說給他聽。
他毫無章法地推了推鍋底的牛肉,講到中途時話題便有些難以進行下去。
祁九瞄見晏時清凝重的表情,換了說辭:“有時候會很痛,但有時候會因為你的味道而睡得很好。”
他停頓半晌,無奈笑道:“這就是最讨厭的地方。”
“我的一部分在排斥你,一部分又對你迷戀得不像話。”
這句話說完後,兩人都沒有再主動開口。
方才一切美好被打撒得一幹二淨,明明牛肉還沒有煎糊,祁九卻好像已經嘗到苦味。
他不敢回頭去看晏時清,但能感受到對方粘稠的視線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是疼惜、可憐還是內疚,祁九無心也無能再去辨別。
他才有些松懈的神經再一次繃緊,餘光裏見晏時清身形輕晃,随後離開了廚房。
應該是生氣了,祁九有些難過地想。
他默默嘆氣,在廚房裏拖延着時間不想出去面對現實,等到牛排熟透了才不得不提起精神,端着盤子出門慢慢出門。
他走出去才發現晏時清在鼓搗他的藥,在一旁的茶幾上還放着一小杯水。
對方從藥箱裏找到的安定劑,利落地倒出一粒吞掉,眉心因苦味輕蹙又很快松開。
祁九撞見他的動作時他也毫不心虛,只點了點那杯水:“喝了。”
祁九:“...?”
“糖水。” 晏時清說,“和藥一起吃,會不會不那麽苦。”
祁九有些無措。
糖水是才做的,杯底還有沒融化的糖晶顆粒,熱氣緩緩上升,将杯壁氤氲朦胧。
這完全是在亡羊補牢,祁九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很猶豫。
但他觀察到晏時清仍有些嚴厲的表情,還是默默端起了杯子。
糖水來得太遲,藥的苦味早已散去,沒起到任何止苦的作用,流進胃裏的只剩下暖洋洋的甜味。
甜得有些發齁,高于體溫的液體掠過五髒六腑,心口都被澆得發燙。
祁九有些不适應,舔了舔唇心,悄悄打量晏時清,沒想剛和對方撞上視線。
他監督着祁九喝完,聲調平平:“不許再偷偷吃藥。”
他語氣有些生硬,但動作卻很輕柔,拿過紙巾替祁九擦掉嘴角的糖漬:“不愛喝糖水,以後會有糖。”
祁九被他折騰得有些想躲,可惜被拿捏得死死的,只好眨巴這眼睛解釋:“其實我......”
他拽住晏時清的袖口,掃過晏時清面無表情的臉,思來想去,還是幹巴巴地開口:“其實這就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而已,咬咬牙就過去了,所以你不必要覺得......”
晏時清半掀起眼皮觑他,祁九後半截話便咽下了嗓子。
他讪讪地縮了縮脖子,視線剛躲閃開,下一刻便感受到額心被彈了一下。
晏時清面色微沉,目光冷冽,在短短的時間內想了不下十種方法可以兇一兇祁九,好讓他把這些蠻不講理的想法在大腦內永久删除。
可當他的視線真正接觸到祁九時,心底又柔軟無比。
祁九同他隔得不遠,揪着晏時清的袖子不肯放,不知道是怕他生氣還是怎樣,像一只小倉鼠。
他眼尾發紅,睫毛輕顫,背脊僵着,處處都是緊張的表現。
況且他隔三兩秒就要假裝不經意地用餘光打量一下晏時清的表情,還以為自己僞裝得很好。
晏時清不動聲色,心裏卻止不住想,他怎麽舍得呢。
于是他最終只是擡手去把祁九的頭發弄亂,以此想把對方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趕走。
“像你以前睡在陽臺上一樣。” 他靜靜地注視着祁九,臉上沒太多情緒,唯獨聲音是無奈的。
“你自己覺得咬咬牙就過了的事情,我會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