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彌補遺憾
現世，初夏時節。
劉氏朝廷曾經的大将軍齊煥闊別兩年終于榮歸故裏，只是這次不再是以臣子的身份，也不再是劉氏的救世主，而是來毀滅這個國家的侵略者。
是的，齊煥終究還是自立為王，打着恢複天下統一太平盛世的口號，挾天子以令諸侯，從劉氏朝廷隔壁的小國開始，蠶食鯨吞了周邊的幾個小國，如今劉氏完全處于齊煥的包圍圈中，宛如甕中捉鼈。
所以這一仗沒開始打，劉氏皇族就已經挂了白旗，曾經的皇帝乖乖奉上玉玺，皇親國戚跪在道路兩側，恭恭敬敬地迎接新的君主。
齊煥坐在高頭大馬上，威嚴地注視着前方，身後跟着的一小隊精兵護衛着一輛馬車，據說齊煥的夫人就在其中。
一旁的百姓竊竊私語着，一個戴着鬥笠的老農小聲八卦：“這位夫人應該就是咱們丞相的女兒吧？真是有夠不要臉的，為了小白臉抛棄了爹娘私奔，男盜女娼，都不是好東西。可憐丞相怎麽養出這樣白眼狼的女兒。”
“哪裏呀，聽說這位夫人姓陳，不是丞相的女兒，我看八成是前朝的公主。”旁邊一個肩挑扁擔的小販說，“恐怕齊煥為了攀高枝娶了公主，丞相的女兒只能屈尊當個小妾了。”
老農搖頭嘆息道：“唉，以前大将軍和丞相的女兒可是金童玉女呀，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噓，小點聲。他們走過來了。”小販趕緊推着老農往人群後面縮去，以免被軍士聽到兩人的閑談。
齊煥坐在馬上，目不斜視，腦海裏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
他從十三歲入伍後便未曾有敗績，是當之無愧的少年英雄，無數次凱旋而歸時便是從這條路打馬走過，這條路的終點是皇帝的賞賜和衆人的誇贊，還有在家等待的未婚妻秦楚楚。
那時他走走到哪裏，哪裏就會有百姓的歡呼聲，他是大家的戰神，是英雄，是期待。如今百姓都愁眉苦臉地望着他，在終點等待他的人也不在了。
齊煥閉了閉眼睛，将腦海中的回憶驅散，嘴角上重新挂起了自信的笑容。
沒關系，時間會證明，他會成為最好的帝王，比前朝武帝還要英勇，比前朝景帝還會謀略，從這裏開始他要開拓一個齊氏的天下。
一隊人馬最後走進了以前劉氏的宮殿，齊煥先下馬，走到後方的馬車旁，親自攙扶着陳夫人下來，任誰看了都以為齊煥對陳夫人溫柔缱绻。
陳夫人挺着大肚子，看了看面前華麗巍峨的宮殿，疑惑道：“夫君，咱們不去齊府嗎？怎麽直接來行宮了？我還未曾見過公婆，還是先去拜見拜見比較合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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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煥從丫鬟手裏接過紙傘，撐開為陳夫人擋住毒辣的陽光，解釋道：“之前沒和你說，我怕你替我難過。幾年前齊府就沒了，我只剩下夫人一個親人了。”
原來早在齊煥起了謀逆之心時，劉氏皇帝就拿齊家開刀了，可是齊煥不為所動毅然闖出了關卡，逃去了隔壁的小國。
後來劉氏皇帝一氣之下就将齊家抓入大牢，就連齊煥曾經的老丈人秦丞相也被連累，官職連降三級。之後秦楚楚追随齊煥私奔，齊家被株連九族，秦丞相連夜提出辭呈，帶着一家老小遠走他鄉，這才避過一劫。
齊煥這個人做事心狠手辣，不達目的不罷休，但凡妨礙自己前進的阻礙，哪怕是至親骨肉他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陳夫人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步上齊家的後塵，聽到齊煥這麽說，只覺得內心悲涼。
不過場面話還是要說的：“夫君莫難過，您不止有我，還有咱們的孩子。”陳夫人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已經臨近生産的日期了，但是卻遲遲未有反應，連醫師都說這是不詳之兆，可是齊煥卻說他的孩子是天神下凡所以需要更多時日才會誕生。
幾日後，齊煥正式登基稱帝，建立了齊國。
稱帝後齊煥并沒着急立陳夫人為皇後或是妃子，也沒有選其他佳麗入宮，而是擇了良辰吉日，帶着秦楚楚的遺物為她建了一座衣冠冢。
“楚楚，我回來了，回到我們一起長大的故鄉，我好想你。”齊煥站在秦楚楚的墓前，将一杯酒喝了一半，又灑下另一半，好似這樣兩人就親密地共飲一杯了。“我知道對不起你，等到我奪了天下就下去陪你，我們再做夫妻。”
身為靈，只要有人祭拜時，靈體就會自動出現在陵墓旁。秦楚楚鐵青着臉，被迫接受齊煥賞賜的陵墓和美酒，還得被迫聽他惡心的情話。
她現在哪裏還顧得上陳夫人會不會變成寡婦，她很想現在就附身百裏晉直接砍了這個衣冠禽獸，可是齊煥明明帶着佩刀，卻看不到百裏晉的人影。
之後一連數日不管是現世還是靈界，百裏晉都和失蹤了一般，而秦楚楚也無心知道具體的緣由，她實在是太想念家人了。
齊煥回到了故鄉，那是不是有機會見到自己的家人，如果他還有點良心就應該向自己的父母謝罪，将她所剩無幾的遺物交還給她的家人。
可是秦楚楚等了好久卻沒有看到家人來祭祀自己，秦楚楚越發擔心，會不會因為她的私奔拖累了自己的親人，之前她離開時齊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都已經被押入大牢了，她不知道齊家後續會遭遇什麽，那時她已經離開了。
現在想起來，自己只顧和齊煥的兒女私情就私奔出來，是一件多麽愚蠢又自私的行為。
她寧願家人是怨恨她，與她斷絕了親人關系，憎恨她所以不曾尋找過她，也不曾祭奠過她。
秦楚楚內心非常不安，只想找人分享此刻悲傷的情緒，漫無目的地亂逛，沒留意已經走進了百裏晉的樹林中。
往常的樹林都是枝葉繁茂，可是今天卻變成了另外一幅模樣，好似剛經歷過一場大火。
放眼望去都是枯枝斷葉，無數小鹿、兔子等動物燒焦的屍體橫在一邊，還未完全燃盡的火苗将枯枝燒得咔咔作響。明明剛經歷過大火，樹林裏卻沒有一絲溫度，時間仿佛進入了寒冬，只有呼嘯的冷風。
秦楚楚擔心百裏晉遭遇不測，害怕地一邊在林中瘋狂地奔跑着，一邊喚着百裏晉的名字，可是一路上卻并沒有任何活物。不知是因為寒風吹過，還是過于難過擔憂，秦楚楚感覺鼻子酸酸的。
氣喘籲籲地跑到了樹林的中央，才看到百裏晉提着刀在枯木上肆意地發洩着，嘴裏不停地咒罵着：“大騙子！僞君子！”
“阿晉，你在做什麽？”秦楚楚看到百裏晉沒有事，才松了一口氣，眼淚也控制不住流下來，她已經沒有親人了，要是連唯一的朋友也失去了，如何是好。
“楚楚？你怎麽進來的？我明明設置了結界。”百裏晉也好似被火燒過，臉上都是黑灰，鑲着寶石的大氅也不知去了哪裏，這麽冷的天身上只穿着一身單薄的黑色武袍，上面也被燒破了好幾個大洞。
他丢下手裏的刀，走向秦楚楚，擔心地問：“你沒事吧？整個樹林都被我燒了，沒傷到你吧？”他撩起一段秦楚楚的長發，低下頭湊上去嗅，發尾還有被灼燒的味道。
“笨蛋！頭發被燒了一截你都沒注意到！”話還沒說完，百裏晉就被秦楚楚一把抱住，“你！你要幹嗎？”
秦楚楚抱着百裏晉大哭起來，“我不知道我的爹娘、哥哥嫂嫂是不是被我害死了！要是我沒有那麽自私，家人就不會被我害死了。我太害怕了，我來找你，可是到處都找不到你，整個樹林都被火燒了，我以為你，你也……”
百裏晉捏着秦楚楚的肩膀想将她扶起來，可是秦楚楚卻抱得更緊了，百裏晉只好任由她抱着自己哭，試探着擡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她，“楚楚，你在擔心我？你別怕，我不會出事的。我說過了我可是很強大的器靈，沒那麽容易死的。”
楚楚在他懷裏搖搖頭，她明明看到過百裏晉滿身是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樣子，他并不是堅不可摧的。
百裏晉只好又說：“而且你的家人一定還好好活着的。如果他們已經死去，魂魄會來到靈界，你肯定會知道的，你們可是血親。所以別怕，你沒有害死他們，沒事的。”
秦楚楚從他懷裏擡起頭，臉上都是淚，蹙着眉問他：“真的嗎？”
“肯定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狐仙或是管理員！我可從來不說謊！”百裏晉擡手揮了揮，那些被燒斷了的枯枝重新長出了嫩芽，幾只小鳥叼着種子撒在龜裂的土地上。
秦楚楚在百裏晉的安撫下總算從壓抑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她不好意思地從百裏晉的懷裏退出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手指纏着發辮說：“阿晉，你不可以對我說謊哦，如果你騙我的話，我就永遠都不見你了。”
“好！我發誓絕對不騙你，不然的話就永遠不與你相見！”百裏晉擡起右手發誓，果斷答應了。
“那阿晉，我問你，你為什麽會燒了整個樹林呢？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百裏晉低下頭，捏緊了拳頭，憤怒地罵道：“都是齊煥那個狗賊！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百裏晉一發火，旁邊的樹苗又被火焰燒成了灰燼，秦楚楚怕他又把樹林給燒了，趕緊拉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齊煥做了什麽，他不是你敬重的主公嗎？”
“呵，他不配做我的主公。我的主公都是坦蕩蕩的大英雄，再不濟也不會偷國！”
“偷國？”秦楚楚立刻反應過來了，“齊煥是不是稱帝了？”
百裏晉氣憤地罵道：“對！他以前答應陳氏要幫他們奪回王位，恢複陳氏王朝盛世，實際卻打着前朝的旗號招搖撞騙，現在居然自己稱帝了，要建立新的朝廷！”
“阿晉，為什麽我感覺你格外偏向陳氏朝廷，他們不都是你的主公嗎？”
百裏晉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沉默了。
秦楚楚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問了不該問的。”
“沒關系。是我殺了陳氏的最後一位陛下，我一直心存愧疚，總希望天下能重新歸于陳氏，這樣也許就能彌補遺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