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狐貍

沒有月光,沒有井,之前好像都是幻覺,她們現在處在一個由磚石封閉起來的地方。手機先是沒有信號,繼而自動關機,無法啓動。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談柚手裏的燈籠。

“這……這是……”

“我一定是在做夢!”

“幻覺——”

談柚高高舉起燈籠,往前走了幾步,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前方召喚她。但是,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

“這是——密道?”

之前的牆壁上出現了一條可供三人并排走過的暗道,陰森幽暗,仿佛能通向地獄。

林一恕的注意力卻在談柚身上,剛才有一個瞬間,談柚好像被附了身,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進去看看?”這話是談柚說的。

桓子霖看看察佳佳,察佳佳看看林一恕,林一恕又看看談柚,“看樣子,只有這一條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看看有沒有別的機緣。”

于是,談柚領頭,林一恕壓陣,桓子霖和察佳佳緊緊跟着二人,一起走向那不知通往何處的暗道。

暗道裏很靜,沒有風,沒有光,只能聽見四人的心跳聲,像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世界。人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算錯時間,所以她們并不知道走了多久,大約是到了忍耐極限的時候,路到了盡頭。

暗道的盡頭是一間密閉的石室,沒有門。石室中央擺着一張石桌,桌上有一冊書,很舊,沒題名,沒落灰,像是折頁本。

好熟悉的感覺,談柚不自覺走上前,拿起了那冊書,這時候,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

待衆人睜眼,只見一只通體雪白的大狐貍立在石桌上,九條尾巴如孔雀開屏般打開,睜着一雙魅惑人心的眼,與談柚四目相對。

怎麽辦?好想摸它尾巴——談柚無法抑制自己這個想法,右手提着燈籠,左手慢慢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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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恕意識到情況不妙,正欲出聲,只見那大狐貍先下手為強,迅速伸出一只爪子,竟如人手一般動作,撫上談柚的臉。

這死狐貍,欠揍——談柚被自己這個念頭吓到了。

難不成這是只公狐貍?林一恕偷偷看了談柚一眼,論品相,這家夥能迷住一只狐貍?

沒見過世面的狐貍。

然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接下來,那只漂亮的大白狐貍就在衆目睽睽之下,生生變成了一個漂亮女人。

“哪來的狐貍精!”林一恕先是一驚,繼而不知哪裏燒來的火氣,直接将手機砸了出去。眼看就要砸在那只狐貍臉上,只見那狐貍微微擡手,竟隔空将手機捏成碎片,而整個過程并未正眼瞧過林一恕。

大白狐貍的目光纏在談柚身上,“多年不見,你怎麽穿成這樣?怎麽還——變小了?”

這聲音比眼神還要纏人,談柚卻是一副即将惱羞成怒的樣子,她後知後覺地退開,再看另外三個人,無不是震驚之餘還有幾分驚恐,于是說:“你們都能看見,所以,這是只成了精的狐貍?”

大白狐貍站在石桌上,居高臨下,将談柚從頭到腳打量三遍,然後跳下來,走到談柚面前,如犬類一般嗅了又嗅,“沒錯啊,我記得你的味道。當年你讓我在這裏閉關修煉,說六百年後親自過來放我出去——對了,現在是什麽年代?”

談柚還在努力消化大白狐貍話裏的信息,倒是林一恕出來說出了如今的年代。大白狐貍聽後,若有所思,又問如今是第幾代神尊在位,林一恕也如實回答。

“這麽說,剛好六百年,你倒準時。”

“你,是不是認得談柚的前世?”林一恕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興沖沖地問了一句。

“談柚?”大白狐貍琢磨着這兩個字,忽然笑着說:“原來如此。”

說罷,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見。

随着大白狐貍的消失,她們的手機重新開機,又有了信號——當然,林一恕的手機除外。

“所以,這不是幻覺?”

林一恕看看手機的碎片,又看看頭頂,月光回來了,灑在衆人臉上,她們不過是在一個大一點的枯井裏而已。

察佳佳找到她之前掉落的手機,談柚拿着那冊書,四人各懷心事,先出了井,然後聚在大殿裏。

談柚從井下帶回來的是一本符咒書。桓子霖表示看不懂,察佳佳看了以後表示太深奧,林一恕倒有幾分興趣,可桓子霖卻說:“你姓林,既不是巫族,也不是士族,更不會是神族,怎麽能看的明白?”

就面上表情而言,林一恕本來是想要辯解一番,也不知為何轉了念頭,卻說:“既然這樣,就給談柚保存,沒意見吧?”

雖然談柚的姓氏也是桓子霖所說的“看不懂”的那一類,但談柚本身就是這神廟的主祭,加上剛才在井下發生的事,那冊書由她保管也說的過去。

再者,桓子霖剛才揶揄了林一恕,此刻竟有幾分後怕,也不敢再說什麽。察佳佳表示無異議,這事也就這麽定下來了。

至于那只大白狐貍,誰也沒有再提。

不過,這不代表沒有人關注。

随着那道白光沖天而起,汜留上神又輸了一局,她拍着大貓的背,擡眼看了那白光的去向,“小狐貍出來了,談柚前路坎坷呀。”

大貓吃着巫神裔昭親手剝的蝦,嘴裏含糊不清,說:“她就是不懂享受生活,自找麻煩。”

汜留上神開了新的一局,巫神遞過來一只剝好的蝦,上神一口吃了。

“松鳴弦出來的時候,破了那邊的禁制,談柚有麻煩了。”巫神一邊說着,一邊湊到汜留上神面前,“你最近怎麽迷上這個?”

“無聊啊。”汜留上神感嘆着,“有麻煩才好,不然,又該怪我不會編故事。”

話說談柚這邊還沒有意識到即将到來的危險,她們準備弄個宵夜吃,奈何神廟裏缺乏食材,點外賣又太晚了,正商量着解決辦法,桓子霖忽然說:“你們有沒有感覺,這風有點奇怪?”

察佳佳表示同感。

“有東西進來了。”談柚“霍的”站起來,按照相關記載及談柚的經歷,這神廟周圍是有高人曾經設下了不起的禁制,尋常妖啊鬼啊的都沒法靠近。但是,眼下這是——

難道是那大白狐貍——

“西北方向,井那邊。”林一恕指明方向,她只出去看了一眼便立刻退回來,“好厲害。”

皓月隐沒,狂風驟起,一時飛沙走石,人影搖動。四人被困大殿之內,門窗已關上,聽聲音支撐不了多久。

桓子霖想打電話求救,發現信號已經中斷。

林一恕讓察佳佳使出巫族的本事,察佳佳只說什麽法寶都沒帶,氣氛不妙。

雖然不知外面是什麽東西,但是談柚能感覺到那股戾氣,外面的東西想将她們撕碎。她拿出符紙,咬破手指迅速寫了幾道符,然後将它們貼在門窗上,穩住了局勢。

外面攻勢不止,大殿卻是暫時安全了。

“你還有這本事。”桓子霖不由稱贊道,“你真不是巫族?你這姓氏,難不成是被賜姓的神族?”

談柚不語,這個問題她沒法回答,因為她表姐沒說清楚。

“都什麽年代了,能捉妖捉鬼的,可不止巫族九姓。”

看來林一恕對剛才的話耿耿于懷,察佳佳臉色也不好,桓子霖瞧着情況不對,趕緊把話題轉移。

“要不,我們就等吧。鬧這麽大動靜,外面的人總該知道了。再不濟,等到天亮,也該有人發現了吧。”

“既然這麽大動靜,你覺得它們會讓我們活到天亮?”林一恕又問談柚:“你的符可以撐多久?”

“一個小時吧。”

“要不,多畫一點符?”桓子霖小心翼翼地問。

桓子霖出身十八勳舊的士族九姓,也曾見過別人畫符,只是像這種用血畫符的,對自身消耗極大,她也不敢多說。

談柚想了想,“不行,就算我把血流幹,也未必能撐到天亮。”

“那——”桓子霖盯着那本井下帶回來的符咒書,“現學現賣行不行?”

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于是,林一恕協助談柚研究符咒書,桓子霖和察佳佳負責觀察外面的動向。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生死關頭,僅存的希望,最是磨人。

察佳佳面色陰郁,默默站在一扇窗前。她現在的位置很好,能看見大殿裏其他人的動靜,別人卻看不見她。

她背對着衆人,試圖透過那扇窗看到外面。

外面是什麽東西?

是誰想要她們的命?

卷進這件事,是陰謀還是巧合?

她記起鬼市裏那個人說的話,自顧自地搖頭——去求那種東西,怎麽可能?

貼在窗上的,是談柚用血畫的符。

好像有一個聲音在說——

撕了它!

察佳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捏住那張符的一角,狠狠地扯了下來。

狂風破窗而入,灌進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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