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光朦胧的落在着黑暗的巷子,方才還吹起的風漸漸沉了下去。

有那麽一瞬間,沈卿姿覺得世界都安靜了。

那聲音裹挾着熱氣撲在沈卿姿的耳後,是那晚她聽過無數次的語氣音調。

輕透的衣料緊貼着身後人溫熱的胸口,曾經肌膚相貼的熟悉感在這一秒被重新喚醒。

沈卿姿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的巧合,強裝淡定的問道:“你是誰?”

左音聞聲一言不發的拉過了沈卿姿的手臂,将她抵在身後的牆上,那張曾被她見過的臉也從黑暗中露了出來。

遠處的路燈勉強的勾勒着這個少女的模樣,沈卿姿依稀可以看到左音那如刀刃般削薄的身形。她那頭柔順的及颚短發長長了許多,懸在肩膀上,似落未落。

就像是那晚酒吧裏那樣,少女臉上甚少有表情,一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像是在看守她新捕獲的獵物。

那日悄無聲息離開酒店的沈卿姿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這位一夜情的對象逮個正着。

左音勾着沈卿姿垂在身側的手指,親昵的伏到她耳邊,輕聲問候道:“好久不見,沈卿姿。”

細微的聲音被溫吞的氣息包裹,悉數送入了沈卿姿的耳道,沈卿姿聽到從左音口中吐出的自己的名字,心中驀的一緊。

遙遙大漠千裏之遠,是轉身離開此生都不定會再遇見的距離。

而現在自己不僅被一夜情的對象找到了,還被對方知道了名字。

沈卿姿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問道:“你是怎麽找到我?”

喊出“沈卿姿”三個字只是左音的試探,直到沈卿姿反問她的前一秒,她都不能确定沈卿姿就是那個女人。

左音怎麽也不敢相信那夜與自己厮混在一起的女人是自己最崇拜的畫師。她知道老天爺喜歡跟她開玩笑,但也不能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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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刻意找你,今天我去一骥畫室,認出了你手指上的蝴蝶。”左音答道。

沈卿姿注視着左音的眼睛,将她瞳仁中每一絲的變化看在眼裏,不覺得她像是在扯謊,信了她這個太過巧合的解釋。

面對陌生人,還是這樣一個尴尬關系的陌生人,沈卿姿眼睛裏素來的柔和已然消失,換而的是讓人覺得有距離的清冷,她一直以為這只不過是在酒精烘托下的沖動罷了。

“那,你現在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有什麽事情。

這個問題注定沒有答案。

因為就連左音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離開一骥畫室後,打聽着小金山的位置就走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判定這個巷子會是沈卿姿的必經之路後就蹲在這裏的,幹等了兩三個小時。

秋日不及夏日,太陽一落山風就冷的刮人。左音本就穿的單薄,一雙手縮在袖口裏還是冰涼。

她看着幾戶人家亮起的燈,甚至覺得自己像是蹲點良家少女的癡漢,這手段多少有些下流。

“沒有什麽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左音無解,只能用上了左蘭慣用的借口。

沈卿姿不是優柔寡斷的人,相比于不語默許後給自己惹上更大的麻煩,她與面前這個少女的關系倒不如就在這裏斷掉的好。

“既然沒有什麽事,我們今後就不要聯系了。”

這聲音極近清冷,像是冬日裏垂在房檐下的冰淩。

而左音就是那個站在房檐下的人。

怎麽會有一個人,一面對你溫柔似水,恨不得将你溺死在她的溫柔鄉裏,一面也能對你冷酷漠然,文字語氣裏都帶着距離感。

這簡直比時不時發瘋的左蘭還要令人費解。

可,這就是一夜情啊。

左音在心裏對自己講道。

沈卿姿感覺到左音那只鉗制住自己的手漸漸松了開來,半晌,左音才帶着些抱歉的講道:“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沈卿姿聽到左音的話,并沒有迎來預期中的松一口氣,反而心中升起了大片大片的失落。

那個少女滿足了她七年來所有的寂寥,也放大了她之後獨自一人時的孤獨。

左音看到她的唇好像動了動,揣着點期待等了一下卻只看到它們重新抿成了一條線。

沈卿姿什麽都沒有再說,将她們之間的關系斷的幹幹淨淨。

左音眨了下眼睛,從那濃密的睫毛下抖下了許多失望。

她覺得自己剛才就不該有所期待,亦或者,今晚自己就不該來這裏等她。

真的就像個癡漢一樣,簡直比左蘭還要像個瘋子。

即使證實了你喜歡了這麽久的畫師就是那晚與自己春風一度的女人又有什麽用?

本來就是一次性的關系,還想要怎樣?

左音看了眼沈卿姿,什麽都沒有再留給她,一言不發的擡腳轉身朝來時的那片昏暗走去。

烏雲幽幽的飄過了夜空,遮住了大半的月亮,将兩人越拉越遠的距離蒙上了一層濃黑。

夜色更深了些,群山環繞的美院也進入了休息時間,安靜的被漫山的綠意簇擁着。

教學樓區域都熄了燈,只剩下宿舍樓燈火通明,風吹過陽臺成排的衣服,燈光閃爍,就像是聚集在一起的螢火蟲。

月光終于從烏雲中掙脫了出來,将少女的影子斜斜的投映在清冷的陽臺上。

左音靠在陽臺的欄杆上,單手打開了香煙盒,夜風習習将專屬于沈卿姿的味道送到了左音的唇邊,她的腦海裏一幀幀的回放着那夜昏暗月色下,沈卿姿逆着光看着自己時眼睛裏的溫柔。

忘了罷。

當做一場夢,也就夠幸福了。

“吱呀——”

陽臺緊閉的門被人從房間裏推開,袁園端着剛從洗衣房洗好的衣服走了進來。

“小音,你怎麽在這裏吹風啊,不冷嗎?”陽臺沒有燈,借着從房間裏透過的光袁園根本看不清左音臉上的表情。

“不冷。”左音答道,不動聲色的把手裏的香煙放到了口袋中。

袁園動了動嘴巴,還是沒忍住叮囑道:“我看你穿的這麽少,最近降溫,你還是多穿點吧,萬一感冒了就不好了。401就有幾個感冒的。”

“知道了。”左音點點頭不知道該回什麽,幹脆不再說話。

面對別人的關心她總有些措手不及。

“對了,明天徐老師在學校的畫展你去嗎?”袁園一邊踮着腳的晾衣服,一邊問道。

“我沒有買票。”左音答道,一張畫展的票要100,雖然第一天半價,但是人群攘攘吵吵鬧鬧的實在不值得花錢去看畫,就算是之後人少了,但這一百塊錢都夠她買好幾盒白顏料的了。

袁園晾衣服的動作立刻就停了下來,她抿了抿唇,道:“那個我……我買了四張,咱們宿舍四個人一人一張,這次畫展就當做咱們宿舍的第一次團建,好不好?”

袁園說着,就像是準備好了一樣,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被疊的仔仔細細的門票,期待又小心翼翼的遞向了左音。

左音靠在欄杆上,對袁園這個行為還有些意外。

從開學以來,她依舊如高中那樣獨來獨往,并不打算在這裏結交什麽朋友。她是孤獨慣了的人,跟宿舍裏的三個人都不怎麽親近,也沒有什麽社交,更論不上朋友二字。

真的沒想到,宿舍的第一次團建袁園還會把自己算進去。

袁園看着左音遲遲不接過自己手裏的票,方才臉上滿是期待的笑容一點點的淡了下去,有些失落的問道:“不可以嗎?”

袁園是個小圓臉,矮矮小小的就像只金漸層。這樣一失落,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細細的睫毛耷下,看起來格外讓人憐惜。

左音本來也不想拒絕,伸手接過了袁園手裏的門票,答應道:“好。”

袁園臉上那失而複得的笑容又重新展露了出來,她格外興奮的仰視着左音,又問道:“那……那我們明天早上八點就去看好不好?看完順路去A幢上第大二節課。”

左音看着袁園這一副都合計好了的樣子,也沒有異議,點頭道:“好。”

“那我明天叫你們床!”

袁園滿是幹勁兒,左音看着她有一種小學生第二天要去春游的既視感。

怎麽會有人明明成年了還能幼稚到這種地步。

左音看着手裏這張袁園送來的畫着幾根簡單線條的藝術展門票,勾着唇角笑了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袁園就的在她的十個鬧鐘轟炸下從床上爬了起來,連帶着把宿舍的其他三人也給叫醒了。

“小音,早上好!”袁園看着左音在床上動了動,活力滿滿的給她打招呼道。

“不好。”左音滿臉死氣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昨晚做了一宿的夢,原本就混沌的腦子被袁園的鬧鐘這麽一炸,就算是有想記下來的夢也都給忘了。

精神不佳,頭腦混亂。在簡單的梳洗後,左音摸了身有T恤短褲就跟着袁園她們朝徐骥的畫展走去了。

茂密蔥郁的樹還沒有被秋日的風吹黃,密密的交織在人行道上,太陽慢慢的爬上了山頭,将明媚的陽光灑滿整個美院。

左音步伐慢慢的跟在袁園三人的後面,漫不經心的瞧着遠處畫展客流狀況。

不知道是不是她們來得早的原因,畫展的人流量還好,不算太大甚至還有些稀少。

就在左音準備将自己的視線收回時,她卻在畫展的門口看到了周琳,以及那個站在她身邊正與她交談着的沈卿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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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居然有人說我這次文案場面送來的異常迅速,那麽時候再抛一顆衛星了!

衛星二:

沈卿姿第一次吻左音是在一間昏暗的民謠酒吧,兩個人借着酒勁吻着吻着就滾了床單。

她一直以為這只不過是在酒精烘托下的沖動,于是第二天她就踩着高跟鞋離開了敦煌。

直到後來,她再一次吻上左音的唇才明白,酒精能帶給她的不過是被放大了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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