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風吹過湖面想要掀起一絲漣漪,可是湖面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将風拒之門外。

沈卿姿站在湖邊看着方才剛剛宣布要離開這裏的周琳,心緒複雜。

沈卿姿:“定了嗎,什麽時候走?”

“這周六。”周琳答道。

沈卿姿蹙起了眉頭,今天就已經周四了,也就是說周琳還有兩天就走了。

走得這麽急,一點預兆也沒有。

沈卿姿:“就這麽着急走?”

周琳點點頭,“嗯。離過年沒幾天了,今年我想回家過年。”

“工作呢,也在你家那邊?”沈卿姿問道。

“對,之前跟我發來好幾次邀請了,但是我都回絕了,現在又覺得是個很好的發展機會,而且離家也很近,父母年紀也大了。”

沈卿姿:“雨晴一定想給你辦一個送別派對的,不如留下來多待幾天,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

“不會啊。”周琳笑笑,她看着沈卿姿将自己心底最後的一絲幻想說了出來,“你跟我一起去南邊,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的。”

“阿琳,你知道的。”

沈卿姿講的隐晦,她知道周琳也聽的明白。

這是她們相處這十幾年裏無言的默契。

周琳看着站在對面的沈卿姿,聲音沉沉,“可是我現在不是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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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因為沈院長,小玥留在S市,還是因為左音?”

沈卿姿有一瞬的驚愕,她不知道周琳是什麽時候看透的她的心思。

嘴唇緊抿,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你喜歡上了你的學生是不是?”周琳問道,聲音裏滿是落寞。

如果說在這個問題之前她還只是懷疑,那麽從這一刻開始,她就可以确定了。

周琳就這樣毫無預兆的直接挑破了沈卿姿的遮掩。

一時間沈卿姿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更不知道說出這個答案後,會是什麽後果。

“你不用否認,我看得出來。”周琳先一步替沈卿姿回答了。

“阿姿,你太明顯了。”

“這樣嗎?”沈卿姿的表情看起來頗有些苦惱。

湖面上又掀起了一陣風,她低頭沉默了半晌,忽的從她嘴裏傳來一聲嘆氣。

沈卿姿頗有些無奈的攤了下手,間接的承認道:“阿琳,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天我也去給小玥掃墓了。”

周琳回答的簡潔輕松,可那日對她而言卻是一場撕心裂肺。

本來是想重逢,卻不想看到了沈卿姿跟左音。

她們并肩坐在石階上,那畫面美好的讓周琳覺得刺眼。

“你怎麽會喜歡她呢?”周琳不解,從聽到沈卿姿要收她做學生那天就不滿,從沈卿姿偏心與她開始就心生敵意。

嫉妒在她的心中盤桓升起,撕扯着她的神經,折磨着她的大腦。

她不明白,她一點都不明白。

“你知道,我知道你也喜歡女生的那天我有多開心嗎?我覺得我的機會來了,我是畫室裏所有人中,跟你最親近的。你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就連小玥我也認識。”周琳講道,“可是,可是越是與你親近,我就愈發覺得你與我之間隔着一道很深很深的溝壑。我嘗試跨過去,可是我失敗了。”

“我曾經一度覺得沒有人能跨過去了……直到那天在考場,我看到左音。”周琳又回憶起了那日左音沖進考場,沈卿姿臉上那顯而易見的驚喜,“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脾氣好,人也溫柔,但是我知道你從來都沒有對一個人這樣好過。”

“但是,我不信。”周琳說着就垂下了頭,聲音裏滿是不甘。“我的家世成績,哪一點不比她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好。我不明白,我也想不通,我認為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雨晴也經常這麽跟我開玩笑……”

“就是玩笑而已。”沈卿姿徑直打斷了周琳的話,“阿琳,在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心想事成的,也不是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的,這些你比我還懂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你卻選擇了喜歡這樣一個性格不好、家世也不好的人!”周琳反問着,聲音都高了半分。

沈卿姿直視着周琳的眼睛,沒有任何猶豫的答道:“就是喜歡啊。”

這聲音淡淡的,語氣裏卻滿是周林無力扭轉的理所當然。

周琳兀的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了一般,心中那團不甘被撕裂,扯得她生疼。

她覺得沈卿姿給她的這個答案真的是好極了。

喜歡她,就是喜歡,沒有理由。

“那你還在等什麽呢?”周琳又問道。

沈卿姿坐到了一側的巨石上,望着反射着月光粼粼的湖面,“我只是在等她把畫稿交上去。”

“看來我是僥幸不成了。”周琳苦笑了一下,原來她早就有計劃了。

周琳想着将抄着口帶的手拿了出來,“我要回去了,你呢?”

沈卿姿并沒有接過周琳遞過來的手,“我再坐會兒。”

這個人依舊拒絕人拒絕的不住痕跡。

冬日裏的夜沁人骨頭的冷,蟲鳥蟄伏冬眠,周遭更是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

一縷白煙徐徐從沈卿姿口中吐出,昏黃的燈光下投下一輪寂寥的影子。

沈卿姿就這樣坐在湖邊,真就如她對周琳說的那樣,沒有絲毫要回小洋樓去的樣子。

“怎麽不回去?”

一個比冬日的氣憤還要冷三分的聲音在沈卿姿的身後響起。

她一回頭,左音穿着她的黑色羽絨服,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她身後。

沈卿姿看着坐過來的左音,滅掉了手裏的煙。

纖細的白色煙卷歪歪扭扭的被放在了一旁。

“你怎麽過來了?”沈卿姿問道。

左音:“有點不放心。”

沈卿姿聽到左音這句話心裏暖暖的,半開玩笑的問道:“難道是害怕我投湖自盡?”

左音看了眼沈卿姿,否定道:“不是。”

沈卿姿借着酒意,帶幾分認真的講道:“如果今天走的人是你,我可能會。”

不知道是酒精烘托,還是這話本來就暧昧不堪。

沈卿姿的聲音聽起來冷冷淡淡的,卻像是烈火一般灼熱了左音的心。

左音不自然的眨了下一眼睛,看向沈卿姿的瞳仁裏寫滿了詫異。

沈卿姿眼睛彎了彎,站起來對左音講道:“走吧,送我回家。”

左音怔了一下,分外誠實的提醒沈卿姿道:“我喝酒了,不能開車。”

可是說完這句話,左音就後悔了。

這樣一個明晃晃的跟沈卿姿獨處的機會就被她下意識的直接拒絕了。

沈卿姿卻不以為然,道:“所以,我們走回去吧。”

左音聽到沈卿姿這麽說,方才還有些懊惱的心裏一下綻開了花朵。

失而複得也不過如此了。

臨近過年,周圍的商鋪關門都格外的晚,明亮的光透出來,将兩人的影子并在一起。

左音看着馬路上飛馳而過的車子,不知道是不是都是要歸家而去。

“怎麽通過初選的事情沒有告訴我?”沈卿姿問着,聲音裏帶着幾分不滿。

“我也是今天剛看到,就趕公交車來畫室了。”左音解釋道。

沈卿姿點點頭,“這樣啊,算你勉強過關吧。”

沈卿姿語氣輕松,左音也跟着放松了自己。

她對着沈卿姿笑笑,多有幾分謝她不計較的小狡黠。

那及颚的短發下一雙漆黑的瞳仁裏點滿了星星。

沈卿姿覺得,如果她多笑笑,就算是讓自己去幫她摘天上的星星,她也會願意的。

小金山離畫室很近,沿着道路走着,就能看到那一片樓區。

不過一會兒,沈卿姿就帶着左音走到了那幢熟悉的樓下,這是左音新年之後第一次來沈卿姿家。

這個家跟當初左音寄住的那幾天并無差別,反而在一些細小的細節上讓左音覺得好像變得更加溫馨了。

“還是這雙。”沈卿姿說着就将那雙印着小老虎圖像的拖鞋放到了左音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隔了小半個月沒見,還是因為酒精作祟,左音覺得她與沈卿姿之間的隔閡幾近消失。

面前的沈卿姿又變成了那個将自己從瓢潑大雨中拯救回來的沈卿姿。

“想喝點什麽嗎?”沈卿姿拉開了冰箱門,詢問道。

左音略想了一下,道:“橙汁好了。”

沈卿姿點點頭,輕輕踮腳從櫃子裏拿出一只漂亮的水晶杯,似是別有預謀的對左音講道:“小音,能幫我去二樓書房把我的杯子拿過來嗎?就放在書桌上。”

左音沒有任何懷疑,說了聲“好”,便輕車熟路的走上了二樓。

她還記得沈卿姿的書房在哪裏,這個家的每一處地方她都還記得。

左音剛走進二樓書房,書香與花香交織在一起徐徐的繞在她的身上,含蓄內斂的迎接着這位客人。

只是左音剛一走進來,就愣住了。

在那書桌的牆上,赫然挂着一個她看着分外眼熟的東西。

——左蘭偷偷賣掉的自己最寶貝的那幅畫。

左音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卿姿挂在牆上的那副畫,視線落在了自己用金色勾出的花體“y”上。

沈卿姿怎麽會有自己的這幅畫?

她知道自己就是這幅畫的主人嗎?

……

無數個問題萦繞在左音的腦海裏,讓她忘記了呼吸。

忽的,鳶尾花的香氣從左音背後襲來,紅木底板上映着兩個人的影子。

沈卿姿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左音的身後,纖細的手臂輕輕的環住了她的脖頸。

“你的畫,我一直都挂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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